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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美髯公芦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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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美髯公芦钧儒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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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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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美髯公芦钧儒 (761 reads)      时间: 2011-3-14 周一, 上午9:35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上次贴出那无耻自吹帖，过后觉得很不好意思，一直没去看跟帖，适才为了解在日网友的下落，下楼走了一圈，才看见老跛的调笑帖，谓我是身高一米五的芦钧儒。

沈钧儒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滥得虚名，得以厕身“社会贤达”， 说真的我还不大了了，因为从未关心过，但老芦可是要比他老人家高10公分涅，比起他来，我应该是威武雄壮了。

倒是美髯公一节颇为准确。实不相瞒，这也是我一生最大的苦恼。年轻时胡子就很发达，所谓“满脸于思”，害得我特别显老，连对象都找不到。那阵子的姑娘都喜欢奶油小生小白脸，老芦显然不入人家的青眼，再加上我跟伟大领袖毛主席一样不修边幅，便在厂子里成了传奇人物。

75年开始落实政策，把过去遣送到农村去的“有问题”的某些工人弄回来，家属当然也就跟着回来。那些人没工作，便在厂里托儿所旁边开了个洗衣小组。我某日有事上那儿去，一见招牌大喜，立即上门，询问她们接的都是什么活。那女的（我结婚后成了她家的邻居）也大喜，盖工人一般很勤快也很节省，都是自己洗衣服，谁舍得掏钱去让人洗？那“洗衣小组”开张后从无顾客，我是登门第一人。她非常热情地告诉我，她们什么活都接，不但洗衣服，也洗床单被子等等，我说，那太好了，我那儿有你们要洗的一切衣物，先拿件工作服来吧。她也很高兴，于是我就立刻回宿舍，把塞在床下的工作服拿去给她洗。

那位女士接到第一单生意，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硬了。她刚从流放地回来，自然从未听到过我的名声。全厂都知道，老芦的工作服脱下来后能自己站着，不会垮下来。这一点都不夸张，盖那阵子的工作服不是所谓“再生布”，就是细帆布。我交给她的那件恰是细帆布做的，饱浸油渍（我工作时必须常常钻来钻去，工作服当然也就成了机器的抹布），非常坚硬，入水后根本扭不动。那位大嫂（应该是大娘吧。但她老公“有历史问题”，曾是国民党宪兵还是什么的。所以谁都不叫她大嫂或大娘，就那么“喂”的一声）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工作服，当下微微发楞，但开头大包大揽什么都答应下来了，此刻自然不好推辞，于是就接了下来，让我过两天去取。

两天后我拆下被子来拿着去。那大嫂或大娘把我的工作服拿出来，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说，对不起，你这衣服太难洗，我们花了足足一天，还是没洗干净，因为用的肥皂太多（那阵子的人真不会做生意，只考虑肥皂，不知道算工时），所以我们决定收双倍价。我满口答应，说应该的，应该的，收三倍价都该，连忙把钱掏给她。她把衣服递给我，抱歉地说，我们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用了整整一条肥皂，还用碱水煮过，可还是不干净，我一看，原来是漆黑的穿山甲，现在成了花脸猫，有的污渍实在无法去除，但总体还是“旧貌变新颜”了。我赞不绝口，连说：很干净！很干净！比新的还干净！接着就想把被子塞给她。她几乎当场昏倒，半晌才惊定，抱歉但非常坚定地说，对不起了，我们小组决定改变经营方向，不再开展洗衣的业务了，所以你这被子我们无法接。我塞了几次，她都不肯接，我只好怏怏地抱着衣服和被子回宿舍。

这事在厂里传为佳话，全厂同志都知道，老芦的一件衣服害得人家洗衣小组倒闭。我于是就更没希望找对象了。但芦娘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跳下舍身崖来拯救我。我这老大难才算解决了“个人问题”。我与她相好的消息走漏后，她的全体发小都强烈劝说她不要跳火坑，举出来的论据必然有这“一件工作服颠覆了一家企业”的佳话。

说了半天还没提到这胡子问题。上班时倒不是问题，每天洗漱时，当然顺便也就刮了胡须。但退休后日日高卧，又不去会客，还刮脸干什么？因此我也就懒得打理，最后完全成了沈钧儒。那非常不方便，盖即使是留胡须，仍然要修剪，否则上髭就会越长越长，盖了口裂，造成进食困难——要吃什么东西还得先掀开门帘。但我也懒得管，吃饭时尽量把口髭往两旁撸开就是了，虽然不是那么方便，但也不会死人。若是吃饭这麻烦事能省去，那就天下再无憾事了。

后来要出门旅游，我的胡子都长到十几公分了，无奈只好爬起来，用手拽住，使剪子齐根咔嚓，跟女人剪头发也差不多，剪完再刮得干干净净。旅游回来后又故态复萌，蓄须明志。上次回国前，又被迫起床，留头不留发。如此折腾多了，难免生厌，于是我在国内买了把电推子。回来后没事时就一边躺着看书，一边就呜呜呜使mower除草，倒也省事。唯一的缺点就是须根满床都是，刺得身上痒痒的，因此还得起来扫床，否则没法睡下去。

上次我说，上帝是人类开的最残忍的玩笑。胡须大概就是这玩笑的点睛之笔吧。它到底有何用处，为什么进化会保留了它？完全没有解释。若是它的存在理由是为女性提供辨认标志，那伟大领袖岂不是要断子绝孙？灵长类动物有足够的智力辨认性伴侣，大家又都是裸体，什么都一目了然，根本就不需要这并不显眼的幌子。若那是雄鸡头上的鸡冠以及身上的亮丽羽毛，其功能在于炫耀自己，吸引异性，那我的满脸于思可从来没起到这个作用。

张爱玲说，她的三大遗憾是，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我的三大遗憾是，一恨满脸于思，二恨必须吃饭，三恨必须下床。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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