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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雪天闲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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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雪天闲话（一）   
断章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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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9/08/25
文章: 615

经验值: 27036
文章标题: 雪天闲话（一） (917 reads)      时间: 2011-2-18 周五, 上午9:12
作者：断章师爷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雪天闲话（一）

断章师爷

新年以来，欧洲中北部地区连续降雪不止，航班、铁路和公路交通都受到严重影响，各国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来清除积雪。我没有外出的计划，也没有乡居的别业，除了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大雪为害的报导之外，实际上并未感受到什么太大的不方便。

午后的阳光透过北窗照射进来，经积雪反射，陈旧的屋子里面顿时蓬荜生辉起来。临窗搁一把椅子，泡一杯绿茶，取一册晚清的笔记《十叶野闻》，随手翻开一页，漫无目的地看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浏览着道咸和同光年间的政海宦事，独自享受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乐趣。

看了不多一会，就合上书，闭起眼睛来“孵孵”日头，浑身上下晒得暖洋洋的，神情有些庸懒起来。起身在微温的杯中兑了些沸水，喝下几口后，人清醒了不少。侧转身来，映入眼里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浮出脑中的是几句元人的小曲：映雪窗前念文章，亏寒风未能入草堂，纵有红炉亦冷难当，……。曲子念起来俏皮上口，却耐不住回味。想起刚刚合拢的那册笔记中看过的一条：“梁鼎芬写信给吴子修云 ‘门外大雪一尺，门内衰病一翁。寒鸦三两声，旧书一二种。公谓此时枯寂否，此人枯寂否？’吴说：‘趣人趣语。’”这节文字读来如观南宋马远的山水，寥寥几笔，意境尽出。

说起来，这位梁鼎芬先生也真是个有趣的人。他出生于广东番禺一个世代书香的家庭（据《穗城通志》：番禺梁氏，盛极一时。兄弟祖孙，翰林进士尤多），年少时父母双亡，依于龙氏姑姐家读书。梁鼎芬天资聪颖，拜在粤东大儒陈澧门下，陈氏众多弟子，后得大名者有三位：番禺的梁鼎芬、贺州的于式枚和萍乡的文廷式。光绪六年，二十一岁的梁鼎芬和比他大六岁的于式枚同榜考取庚辰科进士（梁鼎芬二甲三十一名；于式枚二甲四十八名；文廷式的科运比较蹭蹬，十年以后才中进士，殿试一甲第二名，为庚寅科榜眼）。翌年，梁鼎芬殿试点翰林，是内阁中书龚镇湘的门生。龚将侄女许配给他，龚氏美而能诗，又画得一手花卉，是才貌双全的名门千金。少年名士梁鼎芬，科场得意，又得艳妻，成就了一段才子的佳话。

梁鼎芬在京城宣南米市胡同租赁了一处院宅，题名为“栖凤楼”，作为新婚的爱巢
。遗憾的是，梁龚闺房中琴瑟不调，夫妇感情不睦。据台湾高阳先生说梁鼎芬和于式枚两位都是天阉（有清一代，不少科运顺畅仕途鸿通的大老都是不能尽人道的天阉，例如咸丰六年大魁天下，任过同治、光绪两朝帝师，做到协办大学士的常熟翁同龢以及咸丰二年的探花，任过刑部尚书和军机大臣的苏州潘祖荫这两位都是众所周知的天阉，尽管娶妻甚至纳妾，却都过继侄子以传香烟）。因此，“栖凤楼”名为双飞，实同孤栖。隔了两年，与梁鼎芬情同手足的文廷式赴北闱进京，寄居梁府。朝夕相见，文廷式与“美而能诗”的龚夫人居然有了肌肤之亲。梁夫人就这样成了不居名义的文太太。

据《异辞录》载：“京城咸传芸阁与梁妇有染，非谓鸠占鹊巢，实系绿杨分作两家春耳。”后来，龚夫人索性跟随文廷式去了江西，梁也听之任之。文廷式死后，龚夫人生活拮据，便到武昌向梁要钱（梁时任武昌知府），梁具冠服出迎，坐定问好，将三千两银票压在茶碗下，遂端茶送客。龚氏收好银票后，梁恭送如仪。

《百度》中收有一帧梁鼎芬中年时的照片，是个长着大捧浓密虬髯的秃头男子，从外观上实在看不出他有性机能缺陷的症状。说起梁鼎芬的胡子，倒还有一段故事。梁鼎芬二十九岁那年，退归南海，广雅书院拟聘请他出任山长，粤中一些乡愿认为他年纪太青，不适宜。梁鼎芬听说后呵呵大笑，说：“此易办耳，爱少则难，爱老则易。”于是在立春那天，毅然蓄胡。一时间粤中名流，广设春筵贺之，称“贺胡会”。

至于那位把朋友的妻子当妻子的文廷式，被狂狷谐谑的三湘老名士王闿运先生讥嘲为“貌若大盗”，倒确实生得额头饱突，下颌宽方，眉粗如帚，看起来是一条体格魁梧的粗壮大汉。据云他被光绪爷亲点榜眼，实获益于在广州的一段机遇。文廷式祖籍萍乡花庙前，生于广东潮州。廷式自幼聪敏好学，在师从陈澧时与志锐为好友，常相过从。志锐与两个堂妹即后来光绪皇帝的珍妃和瑾妃都寄住在伯父广州将军长善的府邸。那时瑾、珍尚幼，文廷式常去志家，成了两姐妹的启蒙老师。珍妃获宠于光绪，京中传言文廷式之所以受到皇帝重用，是珍、瑾二妃向光绪皇帝力荐的结果。

庚子年间，八国联军攻陷京城前夕，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匆匆出逃。慈禧临行前下令把珍妃从景祺阁小院里带出来，以“洋人入城，免受污辱”为由，逼迫珍妃投井自尽。西狩途中，光绪写了一首七绝悼念珍妃：

永巷思量百事哀，阿兄尚谪戍轮台，
萍乡流落江湖志，孤负当年问字来。

首句里的永巷是珍妃进宫之前住过的地方；三句里的萍乡则是指文廷式。

提到珍妃，不妨饶舌几句。在世人的印象中，珍妃似乎是清宫中唯一代表正义和美丽的女性，紫禁城里那口胭脂井也激起古今多少叹息。其实珍妃也有贪污受贿的劣迹。《清史稿》后妃传中，对珍妃的记载中有：“以忤太后，谕责其习尚奢华，屡有乞请，降贵人。”清制，皇后每年例银一千两，妃每年三百两，嫔二百两，分月例支。珍妃自幼生长在伯父府中，享尽钟鸣鼎食之家的奢华。入宫之后每年区区二、三百两银子自然不够她的用度。解决之道是利用光绪对她的宠幸，串通奏事处的太监，私卖官缺，出面的是其胞兄志锜。事情的败露，缘于光绪召见出于珍妃举荐，即将出任四川盐法道的玉铭，光绪问他此前在何衙门当差，玉铭对以“木厂。”光绪奇怪，命他写出履历，玉铭“久久不能成字”，光绪回忆起此人正是珍妃所推荐的，顿时明白，不过也并未声张，将他“以同知归部铨选”，另外派了差使。事情的败露缘自一个太监，因为分脏太少，作了举报，慈禧派人在珍妃密室搜查，果然找到了记事薄，内书某月日收某官馈金若干。慈禧令光绪拟圣旨，将珍妃从妃子降为贵人，打入冷宫，幽禁内牢，派太监严加看守。珍妃的哥哥闻讯后连夜潜逃上海，另一些涉案太监无处可逃，被严刑拷打，六十多人死于杖下，此案在清宫内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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