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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帖]宁远时间亲历：李承鹏，太监、杀手和小屁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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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jiao
加入时间: 2009/11/27
文章: 57
经验值: 26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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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angjiao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宁远时间亲历：李承鹏，太监、杀手和小屁孩
陈岚
昂首阔步——大约因为个子不高，下巴就扬的很高——一双腿分得很开地走路，像个游牧民族刚从马上下来，边走还像个满族的“布鲁库”似地晃悠二膀子，从心理学来说，这种肢体语言扩张欲望强烈的雄性，都是那种荷尔蒙过剩富有攻击性的品种。
这个是李承鹏第一眼给我留下的印象。
当然啦，李大眼很牛——作家——著名足球评论员——我知道。但我很少看足球。对足坛的风风雨雨也不关心——中国足球——我的反应是：中国有足球？至于作家么——历来文人相轻。再说，中国活的男作家里能让我高看一眼的，数目要远远低于女作家——不信可以看我以前的文学评论——我几乎没夸过男作家——当然啦，我高看不高看并不重要，如果说重要，也只在我的世界里重要。
朝很牛的李大眼亲切地笑了笑，他倒腼腆地一笑，简直笑得羞涩不安，完全倒像个小孩子。
扯淡时关于新书出版只有一个词：自宫
录制宁远时间。
第一场第二场，李大眼和我都被安排在一个阵营。
辩论间隙，一个话痨遇到另一个话痨，一个自以为第一和另一个自以为也不是第二的码字的（不信你去问问码字的们，能找到一个肯承认自己不是天下第一的，我输给你一毛钱），碰到一块，还能做什么？吹呗。
大眼江湖资格比我牛，作品比我卖的好，声名显赫——于是按照江湖规矩，七成得是他的话份。这规矩咱明白，于是多数时候就卖一只耳朵给他，支起来听。但他是个口语也极富魅力的人，换一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忽悠起来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几分钟里可以奔流到海再复回。所以就专注地听。
大眼信佛，我信主。
我等着看他的反应，他点点头。看着他点点头，我也点了点头。了解。点头之后，我们就伸手握了一握。
大眼刚出关，闭关两个多月，写完了新书，脸上洋溢着那种谷精上脑N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后，死而后生的虚脱表情。
他也是找死。写啥不好，写房地产黑幕及拆迁。
这个又真真巧了，我的第一部小说，33万字的《背后》，就是写房地产黑幕的。大眼痛不欲生地说起他的修改经历：“自宫，体检，图书公司又给他割了个二茬，割完了，出版社方还出于极端的谨慎，又给割了一茬。”
哎呀，这个有点儿惨噢。我同情地说。
清宫的太监，有些没割干净的，不过是割个二茬。
割了几茬，还能看吗？
大眼捏了捏拳头：能！
再说了，他眉飞色舞地笑了，那些SB该割的反而没割！
向他深切地表示了挨刀的慰问后，我告诉他为毛我这么能理解他的痛苦。
且听我道来——第一句话：“我那本——官场+房地产的小说，是人民出版社出的——”
说到这里，大眼马上“噢——”，点了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
你懂的。
第二句话：“最后一次让我修改——我接电话的时候，大吼，老子不出了，老子把手稿烧了也TMD的不改了——”
李大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老子哪怕不出了！对！对！就是这句话。”
他又点了点头，我也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说过相同的话，而且不需要再互相描述细节，就完全知道都经历过些什么。
又好比两个从日本鬼子那放出来的慰安妇，同情致意，只需要互相瞅一瞅，点一点头。外人则不行，你就算给他们描述一百次被强奸的细节，他们也不会明白曾经遭遇了些什么。
就是这样。
眼睁睁看他扳折一个练相扑的胖子的胳膊
当然啦，我们在生活中，节目中，会遇到很多文化名嘴，各色人等，有淡淡一笑算是招呼的，也有相谈尽欢的——但多数时候，我们从来不把这样的相谈尽欢，当成一种朋友的承诺。所以，和李大眼相谈甚欢地聊完，我压根没想过和他有更深一步的交集，还不是老习惯，节目做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聊完告别的时候，李大眼也许是诚恳也许是顺口地说了一句：“你的作品发我看看哈，我会在博客帮你推荐，我会经常在博客推荐一些作者的，中国实在太缺好的写字的了。”
心里不是没感动一下的。
文化圈里混迹的老家伙们，毫无功利目的肯主动提携别人的少之又少，而肯允诺帮助人的，且亲自动刀的，和迅猛龙一样稀罕，得去侏罗纪找啦。
然而，还是各散。
作品不作品，推荐不推荐的，姑且视为江湖客套，江湖上规矩，资格低的，千万不要脸热心热地贴上去和资深大佬套交情，那叫没事给人家出难题，招呼你呢还是不招呼你呢？还是不招呼那你呢？
第一场录制的那天，李大眼跳出去和380斤的相扑胖子扳手腕，结果是三秒过招，咔嚓一声掰折了对方一条胳膊。
他灰着脸溜回到座位上的。表情很难过。是真的难过。
不是因为觉得惹祸害怕担忧麻烦啥的，而是确实为自己在无心中，伤害到了一个人的肉体，而极度不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表情就是觉得手上有血迹的歉疚。
那一刻，他大眼里流露出的脆弱和悲哀，完全像一个孩子。
悲情的故事里别人掉眼泪大眼在怒吼
20号下午录制，在主持人宁远的再三邀请下，大眼又在现场出现了。
他要是有先见，知道将要面对一个悲惨的小生灵的命运，而且会斩出五万的热辣辣真金白银出来为这个生灵的命运买单——要是我，我也许会选择回避。
当然啦，人生没有先见。唯一能做的就是遇见的时候，你可以作出属于你的选择。
简述一下晗晗的来龙去脉。
四川脑瘫女婴胡梦晗，出生即被生母送人收养，养母家庭一年后发现孩子是脑瘫，遂退回生母，生母认为，收养关系已经成立，不接受。
双方的纠结扯皮，从夏天闹到了冬天，眼看这春天都快来了，晗晗还是被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我是在夏天，录制宁远时间，在节目现场碰到这档子事的。
愤怒过，悲伤过，但是，然后呢？
然后知道晗晗妈妈准备把娃儿丢到江西去送人。
脑瘫患儿在三岁前极具治疗意义，她的一生能不能恢复正常，未来的24个月是最为关键的时期。
我所能做的，找了儿童希望基金会，联系了北京尔康百旺脑瘫康复医院。尔康医院的施院长也是个很爽利的人，当时，一分钱住院押金都没有，他先把孩子给收下来治疗了。晗妈还可以在医院包伙吃住。
3个月的治疗，让晗晗有了明显的进步。每个月高达7000多的医药费（按摩、针灸、PT、脑部营养针剂、住院费、伙食费），都还在赊欠状态。施院长说，你们尽量募捐，捐到多少算多少，实在没有人捐，就先欠着吧，治孩子要紧，治好第一。
其实我们就是硬着头皮把孩子送进去了，能不能募集这么大一笔医药费，完全没底。而且，之后我就非常忙碌。除了在摇篮网发过一个帖子，就没再继续为募捐跟进 ——我这个人脸皮其实很薄，一说到募捐，总是瞻前顾后，不敢去募捐，怕人说我闲话，怕惹麻烦上身。怕说不清楚——所以我连自己的博客都没发布。
儿童希望基金会呢，前段时间也是各种麻烦事，网站更替、人事变动，基本上晗晗的募捐都是靠基金会的负责人私人关系在求助，前后不过是凑了7000多。付了一个月的医药费，其他依然是债务，压在我和基金会头上。
老实说，我还一直指望宁远时间节目组。
电视媒体的威力，比我们小小的独立撰稿人要威猛得多。上次救助白血病儿张宏杰，宁远时间一场节目就为张宏杰募集了4万元，加上齐鲁电视台开讲天下节目组的帮助，透过电视媒体，张宏杰最终凑齐了40万的骨髓移植手术费，住进了北京道培医院，在本月成功完成了骨髓移植，近日即将出仓，预后十分之好。
我从来没有指、望、过，半路会杀出一个罗宾汉。
关于晗晗的故事，现场争议、唏嘘、感叹、愤怒、谴责——一切一切的波澜过后——过后，我看到李承鹏的脸在抽搐——真的是抽搐——那种我受够了这个悲惨的故事了——够了——接着，他一拍桌子，吼了起来：“说这些有他妈的意思么？！生母养还是养母养？争来争去也没有任何结果了——说到底，这个女人如果有点办法，也不至于这么恶劣。不就是钱吗？钱，我给。我出五万。如果不够，每年我出五万，这孩子，我养了。五万，够不够？”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
声如洪钟，扬着他那个傲慢的大爷的下巴，比任何一个爷们都像个爷们地说：“谁能负责这个事？钱我不能给晗晗她妈妈，我得找个靠谱的人或者机构——陈岚——”
接着，他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先是一哆嗦。为募捐发愁的种种苦况当然在那一秒里滚滚惊雷似地掠过当胸。
接着，欣然而起。
李大眼，你敢捐，我就敢受。
老子不怕诈捐门。
李大眼那一刻想着什么，不需要读心术，我也能感知到。一如夏季，我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卒不及防地分享了这个悲惨孩子的命运，坐在那里，如坐针毡，五内俱沸。老实说，我真TMD的希望有记忆消除器，或者时光倒流机，不要让眼睛读取这些正在发生的不幸，因为无法忍受，也无法忘却，更无法推辞。
所以李大眼说：“我现在特别希望自己的事业做更大，赚更多钱，更多更多更多更多——”尖下巴大眼睛的脸上再次荡漾起孩子气的贪婪：“更多！”
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
在2010年8月，同样是在宁远时间里，我就说过同样的话：“我迫切地渴望自己能挣很多很多钱，能成为亿万富翁。”
我们都有足够的供养家人，饥寒无忧的钱和事业。
但，还没有能够拯救大范围的弱者的神力。
而满目望去，创痍深刻。
如舟子行在船难现场附近，到处摇晃着呼救的绝望双手，而你的小舟如此轻薄，你选择谁？
当天晚上电视台请客，犒劳节目嘉宾。和大眼两人要了一瓶白酒，一人一半，喝干了。
醺醺中的大眼豪气冲天，一会示范他的擒拿格斗，一会演示他的强大腕力——老实说，把玄武的胳膊掰折了虽然是偶然，和他二次较劲，才发现，那双整天攀岩登山的手，确实铁铸一样。
宁远时间亲历：李承鹏、太监、杀手和小屁孩
非常欢乐6+1
次日，继续录节目。
编导过来叫我，说，李承鹏让你打个电话给他。
这才想起来，我靠，连个电话都没留。
连电话都没留。
电话通了，大眼小声小气地问，像一个毒品贩子问另一毒品贩子：“什么时候送钱来？在哪给你？”
捐钱给别人这样的事，在大眼，忽然变成了一件十分羞死人的矬事。
两个小时后他低头垂眉、贼一样地溜进了化妆间，完全就是一个非常非常无助的小屁孩子。
乘着中场休息，逮到我，拿出一个报纸包，塞给我，转身又像贼一样，飞快地就要溜走。
我和宁远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后襟，大喝：“表跑！”
若当时有照片抓拍，放到网上，一定认为是我们抓住了一个小偷大眼，而不是一个捐款的大眼。
拍照拍照！
大眼连连告饶：拜托了，别拍！就这么大点的事，放过我吧。低了头又想溜走。
再次被死死拖了回来。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第一，我必须给你收据，不然何以作证？你不要清白，我还要呢。第二，这个五万事还小，重要的是，会有很多人看到你的实际行动，而受感动，也会加入到行善的队伍中来，这比五万的现金意义重要得太多。”
我用最匆忙的动作，用手机拍下他把钱递给宁远的镜头。
宁远时间亲历：李承鹏、太监、杀手和小屁孩
看他一脸愧疚的表情
认真地写了收条，交给他，和宁远一起，三人商量了下，将怎么使用这笔钱去照顾晗晗。初步方案意见统一。
接着，一脸羞愧的大眼再次匆匆后退，混入人堆，假借抽烟，逃匿而去。
之后，再也寻不他不着。
我唯一能记得的细节，期间他掏出手机存电话号码——那是一个丑陋不堪的国产手机。屏幕保护是一尊佛。
为了晗晗，为了这个世界上更多的孩子，感谢四川卫视、中国爱宁远时间，感谢承鹏。
圣诞快乐，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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