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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压倒西风有无可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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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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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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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四、邓小平为列宁斯大林成功解套
苏式社会主义乃是人类历史上最邪恶的发明，其最大的特点，是统治集团“以小民为敌国”（故李慎之老语），为此坚决、彻底、全部、干净地把一切可见和不可见的权力、权威与资源控制在统治集团手里，坚决、彻底、全部、干净地剥夺人民的一切权利、自由与能量。人类有史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反动的社会组织模式。
从“社会力学” 原理来分析，这种社会模式构建是一种超稳定结构，人民起来推翻统治者的可能性为零。这本是任何一个长了脑袋的正常人都能看出的事实——人民根本就没有组织起来的可能，又被剥夺了一切现代暴力手段，完全成了由统治集团任意宰割的羔羊，还怎么去推翻统治者，或是以暴力抗争吓得统治者让步？这就是为何北韩半国人民成了饿殍，赤柬几乎一半人民被杀光，人民仍然只能延颈受死，把逃脱性命的唯一希望寄托在竞相歌颂伟大领袖上。
但这个超稳定结构只是为了根除人民革命的可能而设计出来的，它把统治者与人民的实力比例增到了无穷大（因为分母趋近于零），虽然完美地达到了原设计目的，但也引出了无穷弊病，而这本是白痴也看得出来的——你把人民的全部能量都剥夺了，安全当然绝对安全，但也制造出了一个冻结了的静止社会，其中只有一个或一小撮最高统治者还有点生机与活力，全社会的动力与首创精神（originality and initiatives）也就来自于一到十来个人，全社会就只能靠那一到十来个人“魏武挥鞭”，驱赶全民前进。
这最终结果，就是老金说的“五大致”——致死、致穷、致愚、致痞（咦？还有一致呢？NND，我是不是该吃点肥肉补脑？）。一个奴隶国家只有一到十来名奴隶总管（鬼话所谓slave-drivers）作为全社会的发动机，还能有什么其他结果？
不言而喻，这种超野蛮国家当然要在与自由国家的和平竞赛中败下阵来，这便构成了此类国家的内部不稳来源。现代极权国家没有“天命论”，由此造成权威逐代递减。因此，当第一二代铁血强人死去后，国家经济停滞不前的“主要矛盾”，便必然构成统治集团内部权力斗争借口，由此导致所谓“改革派”出现。改革派与保守派缠斗，便有可能倾覆原体制，苏东剧变便是如此引发的。
总而言之，列宁斯大林设计的邪恶社会，彻底取消了百姓造反的可能。在这个意义上，它是超稳定的，然而因为社会缺乏生机、缺乏和平化解社会危机、尤其是和平解决统治集团内部权力斗争的制度设计，它又是不稳定的。人民作为潜在的敌人倒是被彻底镇压下去了，用文革语言来说便是：“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若要乱说乱动，立即镇压！”但如何镇压统治集团内部潜在的敌人却成了个致命难题。无论是列宁，是斯大林，是毛泽东，是波尔布特，都没能解决这难题。迄今为止，有点有限成功的，还是慈父领袖以及卡斯特罗同志，不过那也只是so far so good，如同一位跳摩天楼的同志在下落过程中的喃喃自语。
这就是我为何要反复告诉大家，共产党不可能被所谓“全民起义”（这完全是心智失常者如徐水良者的梦呓）推翻，只可能垮于内讧。
老邓同志是把苏式发明领出“社会毫无生机”困境的第一人（凭这点，似乎可以说，他比斯大林、毛泽东要高得多，应该在所谓“国际共运”史上留名）。他保留了苏式国家的基本权力分配方式，却将经济自由极度有限地恩赐给人民，于是既保持了党对人民的全面压倒性优势，使得人民仍然毫无反抗可能，又允许人民在安全领域里发挥他们的能量，使得社会恢复了经济活力，从而消除了苏式国家的对外生存危机，赢得了与文明世界的和平竞争，杜绝了党内改革派的产生根据。
不容否认，老邓的改革向列宁斯大林发明的僵尸口中度了活气，极大地延长了那个逆天行事的artifact的寿命。不过，他仍未解决权威逐代递减的问题（这其实是不可能解决的），更未能设计和平解决党内权力斗争的制度设计，使得接班人只能用非法手段整肃政敌，遑论和平化解社会危机。因此，虽然对外生存危机基本解决了，改革派也被消弭于无形，但在骨子里，党中央仍然是那个具有大火拼潜在可能的土匪山寨。富倒是富了，可惜有点贼样。而我党以大规模内讧连累全国陷于血光之灾的阴影，便永远悬在全民头上。
五、“世界中国化”的准确解读
本人丝毫不懂经济学，奥地利学派那些说道，我看上去“好像山羊看广告”（马雅可夫斯基诗句）。我知道的就是，西方伪经济学家对中国奇迹采用了“三不主义”——不承认，不相信，不解释，盖中国奇迹直接否定了他们的立论基本依据：经济繁荣以自由为前提。一个奉行以国家权力大规模干预经济、公民缺乏自由的半极权国家竟然会出现高经济增长的奇迹，这现象完全处于他们的理解力之外。
在这点上，啃啬无底（conservatives）的态度颇有点像当年的我党，口口声声 “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帝国主义走向全面崩溃，社会主义走向全面胜利”。这十多年来，我从西方媒体上见到的，从来是对中国经济的悲观预言。可到今天为止，那“崩溃”仍然如我党当年允诺咱们的“共产主义天堂”一样，已经出现在东方地平线上，而所谓地平线就是天边的一条线，你越向它走，它离你也就越远。
在我这丝毫不懂伪经济学的人看来，这奇迹丝毫不难懂。我已经在《低人权是优势么》中解释过了，那正是西方的啃啬无底而非力薄儒（liberals）玉成的。如果在一个封闭系统里，低人权当然不是优势，再压榨百姓也发不起来，只会越榨越干，使得全民都成了“干人”（老四川话，意为“穷人”）。然而在所谓“全球化”的大系统里，低人权当然就要如同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一样，把国际资本统统吸进去。
自然害怕真空，资本害怕低人权，看见就要去疯狂地填补之。而这“全球化”最卖力的鼓吹者，不是代表本国普罗大众的力薄儒，而是代表资本家的啃啬无底。我记得90年代初美国电视曾播放过对华尔街某大款的采访，其时他们正在代中国发行债券（还是卖给中国债券，记不得了）。那记者是力薄儒（记者一般都是力薄儒），说中国人权那么糟糕，你们还这么干，不是鼓励独裁者们么？那大款巧言伪说了一通，大意是只有engage，才是有效地推进中国进步的手段，云云。其实我早说了，在西方，反共最坚定的，不是我党骂的资产阶级，而是力薄儒们，此所以无论是斯大林还是毛泽东，都喜欢西方的右派而不是左派。这也不在话下。
我觉得，中国奇迹的出现，证明了古典经济学所谓“劳动价值论”确有一定道理，只是劳动与资本两者都创造财富，马克思只看到劳动看不到资本是完全错误的。前段跟朋友聊天，他说，他看到的最言之成理的对中国奇迹的解释，乃是说中国有世界上最多的劳动力，而这些劳动力以前都给束缚在黄土地上，被迫从事原始农业。如所周知，原始农业是最无法创造财富的背时行当，当然毛中国就永远无望发起来。老邓解除了对农民的无理捆绑（尽管只是部份地），使得他们有可能从事其他行业，当大量资本流入中国后，这全球最庞大的劳动大军和西方资本结合起来，当然要“金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了。
确乎如此，但要做到“金民团结”，前提是那“金”愿意来拥抱“民”，也就是“民”必须是个引动资本家色心的美人。对资本家来说，当然是工人越听话越廉价越好，也就是工人的人权越低越好，既然在本国找不到这种美人，那当然要跑到隔壁去求爱，哪怕那滥交最后导致美欧各个瑞大叔被淘空身子，轰然倒地，他们也在所不顾。
秦晖教授曾提出“世界中国化”的可能。个人认为，得看那“世界”何所指。对第三烂污世界来说，中国必将成为他们的光辉旗帜，坚定了那些烂污国家坚持“举国烂污体制”的决心，但文明世界绝无可能被中国化，原因我也早就说过了：这些国家都是民主国家，有哪个民主国家的人民愿意放弃自己争来的人权，听任资本家卷土重来，重温19世纪血腥资本主义的美梦？又有哪个民主国家的人民会选出个对百姓毫不负责却有巨大权力的政府来？
但这不是说文明世界不会受到东方冲击。只要“全球化”的政策维持下去，东西方就只能处在不平等的竞争平台上。西方的高人权导致高成本，使得西方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由此导致西方产能空洞化，资本家纷纷跑到烂污国家去实行“金民结合”，造成本国工人大批失业，国家入不敷出，不得不放弃原有的社会主义改造，掉回头去重新走资。
这趋势早从70年代后期便开始了。70年代以前，欧洲的社会主义改造相当成功，就连美国也如此。我看过部电视文献片，讲的是当年美国钢铁企业内部的社会主义乐园：工人实行从摇篮到坟墓的终身雇佣制度，不仅工人，而且连家属都享受全部医疗保险，子女教育还有津贴，那福利制度之完备，绝非苏式“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可以梦见的。然而好景不长，待到日本南韩崛起后，美国钢铁工业无法与之竞争，营销一落千丈，到最后只有关闭了事，工厂的全套设备都在80年代当成废钢铁卖给了中国，那些曾在“局部社会主义”天堂里当家做主的工人老大哥们全体失业。
英国更是如此，因为产品缺乏国际竞争力，撒切尔夫人上去后便疯狂走资，大量拍卖国有企业，打压工会，削减国民福利。老金已经在他的大作里介绍过了。这一套甚至被工党那个社会主义政党继承下来。英国原来全民教育免费，不但免学杂费，连书籍纸张什么的都由国家承包。上大学也都能得到国家资助，并不需要考取奖学金。倘若政府资助不足以覆盖全部支出，学生还能向银行申请低息贷款，在毕业若干年后分期偿还。可惜这一套却被工党废除了，据说现在大学生都得自费，以致有的女学生为上学而卖淫，跟中国也差不多了，区别只在于义务教育仍然全免费。
最严重的，还是高劳力密度的基础工业外迁造成的失业问题。西方应对东方挑战的基本手段，无非是靠智力优势去弥补，“抓高放低”，扔掉基本产业，抓住高科技和金融“产业”，以输出新时代的“鸦片”，去逆转中国“茶叶”涌入造成的白银外流，并依靠大量涌入的外来廉价商品，建起空前庞大的第三产业来，以此吸纳劳动力。这在英国表现得最明显，除了一点国防工业外，英国人把工业基本都扔掉了，靠的基本是“无烟产业”，工业革命的发祥地堕落成了“夏洛克之邦”。
然而这一套其实是饮鸩止渴，当金融“产业”融化于旦夕之间后，国家再没钱买东方来的廉价产品，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三产业的萧条以及大量雇员失业。
在可预见的未来，我看不出这背时趋势逆转的迹象。许多同志信心满满，认为欧美可以轻易重建产能。我已经在前文中说过了，这不大可能。最能吸纳劳动力，解决就业问题的产业，还是那些高劳力密度的基础工业。高科技也好，金融业也好，吸纳不了几个人，那本来就是一小撮高智商份子的活儿，“正态分布”决定了它不可能普及到全民水平。在失去工业后，吸纳劳力的任务就完全落在第三产业之上，靠为东方当代理商来解决就业问题。这不就是自80年代一直在干的事儿么？除此之外，谁还能想得出克制东方低人权威胁的高招来？但它成功了没有？冰岛的沉没就是警世钟。
六、一个悲观的半力薄儒的心声
我将自己定位为“半力薄儒”，其实也不准确，应该是0.75个力薄儒。如所周知，“自由主义”这个词在西方非常含混，包括了政治上的左右两派。左派在政治上文化上鼓吹自由主义、容忍否定传统的特立独行；而右派则鼓吹保守主义，坚持传统价值观念。在经济上则反过来，左派鼓吹国家干预，劫富济贫；右派则鼓吹“经济自由主义”，反对国家干预，反对劫富济贫，主张“小政府，大社会”。
我在政治上和文化上是标准的左派，为此还为同性恋问题大骂陈大夫，甚至修改了本区论坛规则，禁止道德批判。但在经济上，我并不完全赞同左派主张。一个国家如果搞成60-70年代的英国那样，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全国被恶霸工会劫持，则无异于当年被罢工胜利的工人劫持的安源煤矿（请参考拙作《刘少奇是怎么当上工贼的》中引用的敬爱的叛徒内奸工贼刘主席的有关介绍）。即使是在啃啬无底的大本营美国，工会也是惹不起的恶霸。我记得有人转来个位华人工程师的帖子，其中介绍的美国汽车工人当家做主的威风，简直跟党神话虚构的刘文彩也差不多了。
个人认为，“平均”与“效率”其实是不兼容的。人类好逸恶劳的天性不可逆转，因此，社会主义与“低效率”、社会主义国家与“懒汉的天堂”似乎是同义语。实行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或以劫富济贫的方式实行高福利制度的国家，其效率必然低下，缺乏国际竞争力。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啃啬无底当然有一定道理。
但问题在于，科学原理只能使用在自然界中，不能用于社会。所谓“社会科学”其实是一种结合了“善”（=人道主义）与功利考虑的技术。我在旧作中说过，从优生学的角度来看，纳粹“科学毁灭”本族的智障人士与精神病患者完全是合理的。纳粹搞的那套，如择优交配，去除劣种等等，其实广泛用于动植物选种。但拿来在人类社会中使用，那就是禽兽或魔鬼才干得出来的罪恶勾当了。
在一定程度上，啃啬无底的主张也有这问题。例如从经济效益的单纯眼光来看，当然不该规定最低工资，也不该规定固定工资，而应使劳动力成本因应销售情况自由浮动。经理更该具有卸磨杀驴的绝对权力，随时把那些年老力衰，无法适应新技术的老工人一脚踢出门去，招募精力充沛、脑袋灵活的年轻人来代替他们。这才符合“效益最大化”原则，是不是？然而社会如果真的如此“科学管理”，则人味也就不多了。
又如根据啃啬无底的“公平观”，遗产税根本就不公平，既然公平指的是机会而不是结果，那劫贫济富，把富人的心血积累抢来照顾贫民，岂不成了共产匪徒？
但这其实是强辩，盖你既然承认“均等的必须是机会，不能是结果”，那你就有道义责任确保大众确实享有同等的机会，使得竞争者们都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是不是？既然如此，你也就必须保证，除了先天禀赋的歧异之外，所有竞争者都必须享有获得后天赋予的竞争能力的同等机会。换言之，他们都能享有受教育的同等机会，至于愿不愿利用这机会，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这就决定了政府为全民提供免费教育的责任。不去抢富户，请问这钱从哪里来？
西方的社会主义改造，我看有几点绝对不能否定：第一，全民免费教育。第二，全民免费医疗。第三，确保最穷者不至于冻饿而死的最低限度的全民退休制度。在我看来，这是西方文明进化的最大成果，体现了人与野兽的本质区别。如果为了效率就取消这些社会主义制度，我认为是道德上的极大堕落。
其实，繁荣与否，在我看来并不是很重要。为了无穷尽的物质享受抛掉起码的人道主义情怀，乃是一种最不值得的堕落。而来自中国的威胁确有引发并恶化这种堕落的可能。虽然文明世界不可能中国化，变成中国那种低人权烂污国家，但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社会主义苗子确因中国威胁出现了生存危机。
说到底，社会主义与高效率的矛盾，决定了它竞争不过具有低人权优势的烂污国家。因此只能在一个封闭系统里搞。可惜“自从全球化这个怪物问世以来，世界上的事就连在一起了，你想分也分不开”（经本人轻度篡改的毛主席语录）。与马克思的预言相反，中国特权阶级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埋葬的不是资本主义，恰是正版的民主社会主义，这也算是为最痛恨西方社会主义政党的伟大革命导师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报了仇罢。
（全文完）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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