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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我赞我，我都难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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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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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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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为了给稀副统帅赶发全集，这两天每日不间断工作十几小时，累得我胃痛又有发作模样，实在没空写文章了。刚才进来看看，小衲同志和稀副统帅互相配合，兴起了又一波赞我的新高潮。我含泪请求，诸位这就饶了我吧。不是我不识抬举，我这人心理素质特殊，赞我骂我都让我难受，有时赞我甚至比骂我还让我难受。这些人里好像就light比较了解我，多次出来请小衲尊重我的自由意愿，可他还弄出个“不自由毋宁死”的悲壮样来，说革命群众和金毛鬼子联手欺负他，他在矮檐下不得不忍气低头云云，让我昨晚进来看见啼笑皆非，唉，真是的！都什么事哪？
我很难解释我这心理疾障，不过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绝不是假谦虚。前年我出去跑了一转，见到了若干网友，他们都可以证实我这完全是说实话，因为我和他们的谈话内容主要就是告诉他们认错人了，我一点搞头都没有。他们的谬赞让我无地自容，因为我不能欺骗朋友，而他们的谬赞让我觉得自己就是在欺骗他们。这话我反复说而又说，直到对方生了气，说你好歹也得给我点credit吧，难道我真是有眼无珠？告诉你吧，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并不是见人就称赞，云云。吓得我再不敢说了。NND，这都什么事啊！我又没说他们没有眼力，我只是说我自己不行。这就跟土土说我没学问light竟会大为愤愤，似乎那是对他的侮辱一样，让人真是哭笑不得。
的确，我上次见到的网友，随便哪个都比我有搞头，个个都是成功人士，本来应该是我佩服他们，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们倒过来佩服我，这TNND天理何在？
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大家对我会这么好。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不管到谁家去，都与多年的好友毫无区别，对方跟我马上就熟识了，而且极度信任我，当真是古人说的“倾盖如故”。最邪门的是，一个个都好像得了我的什么好处似的，真是莫名其妙。某位国内国外名牌大学出身的极度成功、无比聪明的专业人士，不但反过来误认为我聪明（其实我笨得要死，电脑出问题都只有请教人家，而人家立即就发现是什么毛病），而且好像受过我的惠似的，说出来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毫无廉耻的诈骗犯。最让我感动的是，人家竟然两次长途开车来见我，第一次只是为了匆匆见个面，第二次则是特地来接我去家里住，我离开时，这位同志由衷感慨道：啊，老芦这就要走了！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以后就见不着了！让我眼泪都几乎流下来了，我住到别的网友家后，人家竟然又两次开车来请我出去吃饭。老芦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点的。这位同志哪方面都比我强，对此我心中雪亮，可反倒成了我比人家聪明似的！最荒谬的是，是人家盛情款待我，可反倒还像欠了我的情，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spring在楼下说“老芦俨然成了‘我们’中的一员” ，若迷也说“跑进来了才觉得就跟找着了同伙同伴‘反革命大家庭’似的，这种感觉好像以前只在电影上看到过”，还真是这么回事，真是邪了门了！我上次跑了好几家，所有的人都极度亲切热忱，那种知心，远远超出了亲戚。莫非光是看看文字就能起到超过日常交往的作用，所谓“文字交”远远胜过现实生活中的熟人同事？
正因为人家对我这么好，这么信任，这么赤诚，我才觉得特别负疚，力图要把自己的真相告诉对方，以免欺骗了朋友。否认“聪明”、“深刻”既然有暗示对方没水平的副作用，我于是只能专注于介绍自己的恶劣品质，可就是那位两次开车来请我吃饭的同志，还没等我开口便打断了我：行了，老芦，你的ugliness在网上表演得淋漓尽致，谁没看够啊？谁不知道？还需要你来自我介绍么？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没拿你当圣人。如果完美，反而不真实，不像活人了。说得我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又是佩服。
这是见过的网友，没见过的也是这样。迄今为止，无论是在网上还是纸上出文集，我从未操过心。《奇奇书屋》的芦笛文集（那是我的第一部网上文集）是某位老友几年如一日，天天从《说东道西》论坛上精心打捞每篇我随意扔下的文字，挑选出来寄到奇奇书屋去编出来的。说东道西是个老式论坛，没有导读，我在里面主要是写聊天帖，因此他得天天沙里淘金自己去找，就这么默默地干了好几年，一直干到咱们搬家到海纳百川来都还在干。眼下这全集的事还不是稀副统帅在捣鼓。若是我啊，对谁好也不会有那耐心到干这种毫无乐趣的事。
纸上的文集就更不用说了。早在2002年，老狼就在找他的朋友折腾，一直折腾到呼延先生捐了款，其他网友群起响应，才算解决了经费问题。此后这小子又到处折腾印刷厂的事，印好了又折腾海运，运到纽约后又有网友专门开车去取货，取来后又发动全家一本本给订户寄出。从头到尾，我没有出过一达因力，好像与我毫不相干似的，真TMD太监不急皇帝急！
这些陌生人的深情厚谊，我在上网前非但做梦都没想到过，而且就算有人告诉我，我也绝不会相信，然而它却是真的！是我亲身经历了的！我不能不感谢上苍，感谢网络的发明人。要是没有网络，没有不需要编辑、不需要等候、立刻就能发表的公共论坛，那几百万字就只会烂在我这个毫无自信的人的肚子里。这倒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也就无缘认识这许许多多见过或是没见过的好朋友，别把牙刷就能走遍五洲四海，一家家吃过来，最后抹抹嘴走人，人家还觉得怎么这就要走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怅然如有所失，唉！
正因为此，我才更怕听到网友的谬赞。已经反复说过了，写作对我来说是一种趣味无穷的娱乐，在很大程度上我不过是自娱，并不是有意要给读者带来什么益处，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让人家当成什么宝贝厚待，本来就已够内疚的了，小衲还要这么大赞大颂，我受得了么？再说我本来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乃是混珠鱼目。那些出格的话和出格的称呼，让我实在难受。请你以后照顾我的心理疾障，不要这么刺激我好伐？谢谢！
那什么天马、芦子之类请收起来，我可以戏称自己芦子，但从别人嘴里出来可就完全是两回事了。人小钟比你小，他可是既不管我叫“芦老”，也不叫“先生”，直接就叫我“老芦”，说我为老不尊，没法尊重我，这还比较实事求是。你就算实在无法叫我老芦，叫我芦老也行啊。连跟别的网友说话都要毕恭毕敬地说什么“我跟先生有deal”，让我觉得十分别扭，何必呢？
类似地，我在文章里也时常大言不惭地吹自己，特别在打架时更是如此，但我自己吹可以，别人吹不行，正如我可以贬斥自己，但不能容忍别人鄙夷一般。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但不管是什么毛病，是何原因，我反正有这毛病，敬请体谅，谢谢！
何况芦区的宗旨我已经反复强调过了，不求兴旺，只求品味与理性，提倡讨论观点，谈论国事家事，不提倡议论网人网事，你当然可以抒发你对李先生和爱因斯坦的崇拜，但我实在看不出抒发对我的感觉有什么价值，那都是些空洞的赞词，能给他人什么启发？
这当然不是一律禁止谈论与芦笛有关的一切事，咱们在商言商，在网谈文，实在忍不住要谈，就谈论芦文好了。实际上，科学教徒和spring的评论就使我很受鼓舞。例如他说：
“我的许多困惑不是因为我笨，而是因为我收到的教育造成的。可以肯定老芦的正确的观点放到国内，恐怕没有多少人能理解，这是因为中国的教育都是糊涂教育，甚至是反文明教育，过去看过一些文章说西方人说中国人士野蛮人，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具有‘5千年’文明史的人怎么可能是野蛮人呢，现在发现我们以前真的是野蛮人呢，野蛮人首先要文明化，然后才能民主化。”
确实就是这么回事，这不是天资问题，而是社会文化环境的强大致愚作用使然。中国确实是个未开化国家。难处在于若不把这点说穿，则她永远也不会变成文明国家。若点破这事实，则漫说广大伪知识分子不会接受（不出国、没有个比较参考系很难认识到咱们跟人家的文明差距，因此科学教徒作出的国内读者不会买我的书的预言非常准确），就算接受了，又有个摧毁民族自信心的问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如spring说：
“在老芦的不断努力之下，我终于明白，过去自己虽然耻于与毛共为伍，但自己的思维却是跟毛共一个路数的。”
这话也给了我极大的鼓舞，的确如此，只要是大陆人，必然要受毛共思维方式的影响，只是程度有别而已。我虽然觉醒稍早些，也并没有做到彻底决裂，起码好斗这条就是拜毛共之赐，写起文章来霸气甚至匪气十足，那还不是毛共的影响？好在现在的读者要比我辈文明多了。有位国内网友就曾来信跟我提意见，说我的文字中有股痞气，希望我改掉。这位同志确实神目如电，就是这么回事，我自己也知道。
这里只需更正的是我并不像他两位说的“深刻”，我实在没什么深刻的，讲的都是西方的文明常识。什么“以自己的见识，在他面前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浅薄”云云根本不存在。
我说韦香主，你能不能忍气吞声，跟芦先生再达成个deal啊？其实像你过去那样反驳我的观点就行，总不会让我极度难受。跟你说实在的吧，如你那样赞颂，给我带来的困扰比芦敌的辱骂还要大。我让人足足骂了9年，早就习惯了，唯一的死穴是无法忍受冤枉，一旦让人诛心，追究我的罪恶动机，或者无中生有地捏造一通，我就气得不行，立刻要跳起来破口大骂，但那不过是大怒，并不会如谬赞一般折腾我，让我说不出的难受。
最后跟稀副统帅说，那《百科浅尝》能不能更改啊？我又加入了若干新作，另外想把那序言撤掉，用旧作《中国需要重建常识》来代替序言，那是老金初来时推出评芦文后我写的读后感，原题是《就金唢呐评芦文谈重建常识问题》。我觉得该文比《一块烫石头》更适合作序。全书共有15卷，我只能整理出12卷来。剩下三卷是《人物臧否》、《史海发微》与《小说试笔》。小说有两部是半成品，一直没空写完。而史论和人物评论我想试试去卖钱，实在卖不出去再搞成免费的PDF版本，你看如何？前12卷我原来已整理过了，但此后又陆续写出了若干新作，必须把它们加进去，偏偏我这人又是ill-organized，必须花很多功夫去各个角落里搜寻乱塞乱放的文稿，累得我死去活来。我最恨干的就是这种无聊至极的体力劳动，因此功效实在太低，原拟今天就能弄完，现在看来可能明后天都未必能整明白。对不起了啊。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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