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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从吴国桢对周恩来的单相思说到useful idi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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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从吴国桢对周恩来的单相思说到useful idiot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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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从吴国桢对周恩来的单相思说到useful idiot (1621 reads)      时间: 2009-2-17 周二, 上午4:17

作者:芦笛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从吴国桢对周恩来的单相思说到useful idiot


芦笛


《吴国桢与周恩来的交往》一文披露,吴国桢是“反共不反周”,终生难以忘怀少年时代与周结下情谊。1982年吴国桢的女婿自大陆回去后,给他带去了一张他和周1917年摄于北京的合影。吴看后彻夜无眠,次晨吟诗一首,题在照片背后:

七十年事,今又目睹。
约为兄弟,后乃异主。
龙腾虎变,风风雨雨。
趋途虽殊,同为匡辅。
我志未酬,兄为洒土。
人生无常,泪断沙埔。

此诗流露出来的深情厚谊,只说明老吴反共一世,临死对共产党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起码的感性认识都没有,这才会以为他和恩来只是各为其主,因此道路虽殊而私谊长存。

凡是大陆人都该知道,此乃典型的以己度人,自作多情。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共产党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灭绝人性。

这可不是我污蔑,是他们自己说的。我党自豪地宣称自己和一切旧传统观念彻底决裂,他们也确实和人类一切传统美德彻底决裂了,根本就不承认世上有超阶级的人性,只承认有阶级性。人性被他们谴责为“反动的地主资产阶级人性论”,而“思想革命化”的整个目的就是彻底灭绝人性,最后只剩下一种情感是可靠的、持续存在的与具体而微的,那就是仇恨。

这道理我早就解释过了:共产党人标榜的最高美德,就是“阶级仇恨”。他们虽然也在理论上提倡所谓“阶级友爱”,但它不但无从落实,而且很不安全——说谁谁是阶级敌人很容易,说谁谁是无产阶级或“人民一分子”就毫无可能,除非那人是党国领袖。即使是党国领袖也没把握,刘少奇就是最好的榜样。因此,鱼丈人提到的雷锋叔叔发扬阶级友爱做好事的难题可不是开玩笑。您要是随便与人友好,一旦该人变成了“阶级敌人”,那您也要立即变成阶级敌人。唯一可以落实、可以持久、而且相当安全的感情,当然就只有仇恨。

可叹的是当年我党席卷大陆时没几个人知道这一点,于是才会集体单相思。走不了留在大陆也倒罢了,竟然还有大批蠢蛋飞蛾扑火,万里迢迢地从海外赶回去送死,老舍就是其中一个。

之所以如此,冯友兰已经在其自述中讲过了,那便是中国在大乱几十年后总算统一了,知识分子总算有了建设祖国的机会。他们以为,共党就算再霸道,总是要搞建设的,不可能不用他们,而亲手把祖国建设为现代强国从来就是传统知识分子的心愿。

如果说中国真有爱国者,那就是这些蠢蛋们,爱到神志不清,祸福不辨,他们不知道我党 “阶级斗争”学说的要义:

第一,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自己人”和“敌人”,所谓第三种人是不存在的,要么是潜在的“自己人”,要么是“敌人”。

第二,这不但是政治力量的分类,而且是善恶、勇怯与智愚的分类。“自己人”不但是正义象征,而且是人类精华,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是代表历史潮流的无产阶级的大智大勇的先锋队。变成“自己人”,能给自己带来一种强烈的道义与智力优越感和必胜信念,就是这种自豪感与对阶级敌人的深仇大恨,构成了我党革命事业的力量源泉。

第三,一切“旧”知识分子都是阶级敌人,只是迫于大势,不得不向我党投降。因此,这些人与战败被俘的阶级敌人毫无区别,一有机会必然翻天。对他们必须始终提高警惕,决不能信任。而且,他们既是敌人,却又缺乏骨气,不得不投降,因此更让人看不起。之所以不把他们当成敌人直接镇压之,完全是出于策略需要。

第四,因此,知识分子的前途只有两种:不歌颂者一律镇压;歌颂者则被置于无穷的猜疑、鄙视、侮辱与虐待之中,歌颂的越是肉麻,我党的鄙视也就越厉害。

这不幸就是郭老的命运。如今许多人都骂老郭无耻,却不知道他的肉麻谄媚从来也不曾邀得我党欢心。在我党心目中,他不过是一个弄臣小丑,其地位恐怕连真正的战俘廖耀湘都不如(据说共军军头们在心底对这位将军还是颇佩服的,因为在这位抗日名将指挥的新六军手下很吃过些苦头)。

罗点点的回忆录就泄露了此中消息:

“但是郭沫若和他的家人却使我感到过迷惑。大人们朦朦胧胧的言谈中,
总使我感到异样。比如说他在1928年到日本去的事情,虽然正式的说法
是周恩来安排的,但是有人并不完全那么认为,他们说那实际上是脱党,
是在革命最艰苦的时候对革命失去信心的表现。

大约是1960年,在中南海怀仁堂上演一部新编历史剧。这是郭老写的一
部为曹操翻案的戏,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上演。……散戏之后,大家正在
退场,一位将军对他旁边的人半开玩笑地大声说:‘曹操如果像郭老写的
这样好,我就介绍他入党。’当时康生也在场,我看到包括他在内的许多
人都笑了。毫无疑问,当时那位将军和他周围的人都是非常‘自己人’的,
康生是非常权威的革命理论家。我不记得郭沫若先生当时是否在场,但这
种玩笑中包含的轻佻和不以为然,以及周围人对这种玩笑心领神会的响应,
却留在我的印象里,对我的判断力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说来难以置信,
我们这些小孩子竟然也会势利地在这种玩笑中辨别出一个人在党内的地位
是否重要。

假期我们会有跟随爸、妈和其他长辈去外地度假的机会,一些名山大川,
或者刚刚建好的水库、电站,都会有郭老龙飞凤舞的题字。大人们有时会
用一种调侃的口气说:‘又是郭老的。’”

郭家的二儿子郭世英是小青哥哥踢足球的朋友,有一次,小青哥哥回来忽
然振振有辞地背起诗:‘从长沙到湘潭,坐汽车三小时半,真方便……’
说这是郭老的新诗,随即又摇头晃脑地说:‘郭老,郭老,诗多好的少。’
爸爸喝住他:‘不许胡说!’小青哥哥委屈地辩解:‘不是我说,是郭老
二说的。’

后来听说,这句话是郭老自己说的……我们之所以这般放肆狂妄,是受了
当时对知识分子轻视和不信任风气的影响吧。”(罗点点:《红色家族档
案》,107-108页,南海出版公司,1999)

一面以国家暴力逼迫知识分子肉麻吹捧歌颂自己,一面又因为他们这么做而鄙视他们,有如强奸犯在纵欲后还要辱骂受害人是淫妇一般,比这更下作的德行,我还真想不出来。

受侮弄鄙视的又岂止是知识分子?李锐的《庐山会议实录》发表后,有人看到毛和林彪骂彭德怀“是伪君子,像冯玉祥”,大为震惊,在网上发表感慨,说万万没想到我党正面宣传把冯捧得那么高,背地里却将他当成伪君子的代名词。

这真是少所见而多所怪,区区冯玉祥算什么?毛在内部讲话中对“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的糟蹋,其刻毒与全面简直令老芦甘拜下风:说孙专制独裁,入会场时所有的人都得站起来;说孙无知可以到这种程度,在黑板上画一个又一个的太极图,先画个小圈圈是共产主义,再画个三民主义的大圈圈把共产主义圈进去,等等,等等。

所以,无论是孙文,是冯玉祥,还是郭沫若,在我党眼中,统统不过是useful idiots (有用的白痴)而已。那天wacky (jeramah)把英文维基百科的有关词条解释贴出来,上面考证了半天列宁是否真用过此话来指代那些党外同情者。这话是否出自列宁之口又有何关系?哪个有点洞察力的人还会不知道我党对党外同情者的真实态度是什么?上述例子就是证明。看成是idiots还算是好的了,之所以要在官方宣传中吹捧这些人,无非是看中了他们的usefulness罢了。一旦用完,立即弃之如敝屐。

可笑的是梁漱溟那useful idiot还假戏真做,人家赏他三分颜色,他就不知高低,要去开染坊了,竟然梗着脖子跟毛在国务会议上争论农民是否在“新”社会遭了大罪,还说要看看毛主席有无容忍异议的雅量!这人就蠢到看不出,他早就闯下大祸了,就算夹紧了尾巴,迟早也得让人阉割。

内战爆发前夕,老美来华搅S,调停国共争端,而梁漱溟就在此时闯了大祸。据左舜生回忆:

“梁漱溟觉得在东北关于军队驻地的分配以及地方政权的解决,更容易
引起争论,与其把这个责任让给三人小组和国府委员会去负,反不如把
前面三条办法改得更具体一点的好。大家觉得他的话也对,又以为莫德
惠是东北人,对东北情形特别熟习,黄炎培平日对这类技术问题他颇能
考虑,因此便推定莫梁黄三位先加以研究,再提交大家来解决。他们三
位商量的结果,得了两点具体的意见:一、指定齐齐哈尔,北安,佳木
斯三处为中共驻军地点;二、沿东北铁路四十一县,当时有二十县在中
共手里,请他们和平交出,由政府派县长随带警察前往接收。大家无异
议的赞成把这两点归并到前举的三条办法以内,由大家一致签名,煞后
缮清三份,以一份交政府,一份交中共,一份交马歇尔特使,他们两方
面能接受自然很好,不能接受,也只好听便,我们决不再管了。当这个
文件签好了名还未送出以前,沉钧儒张申府等忽然又要求把他们的名字
涂去,这当然是因为他们把办法的内容事前通知了中共,中共不赞成,
而且他们受了中共的责备,因此才闹出这样一幕出尔反尔的丑剧。可是
我们并没有因为少数人退出变更我们的进行程序,这三份缮清的文件,
依然推人分别照送。

中共这一份,是由梁漱溟莫德惠李璜三位送去的。周恩来本来早已知道
了这三条办法的内容,因此他事前便已编好了一幕戏,准备演给他们这
三位老实人看。当梁漱溟拿着这份文件在手里向周解释到第二条的时候,
周即以手阻梁,大哭大闹的对他们说:「不用再往下讲了!我的心都碎
了!怎幺国民党压迫我们不算,你们第三方面也一同压迫我们?今天和
平破裂,即先对你们破裂。十年交情,从此算完,今天你们就是我们的
敌人!」(这完全像在舞台上背诵念熟了的台辞。)这样一来,弄得他
们三位手足无措,于是由莫李提议,把这三份文件一律收回,而且即刻
由莫季黄罗四位,〈黄炎培罗隆基最初原不在场,因为周表演了这一幕
才临时找来圆场的。)分别向孙科和马歇尔处将另外两份取到,交周过
目,声明作废,于是周才收泪息怒,一幕滑稽戏也才算是闭幕了。”

有趣的是,这位老先生竟不觉得周的表演恶心——情感讹诈(emotional blackmail)可以,总得有点“度”(关于“度”,请参考艾思奇编写的那本“哲学”烂书)吧?就算不是政党领袖,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也够肉麻的了吧?然而这老先生却只觉得惶恐:

“究竟折衷方案有何严重错误,至今我仍不大清楚,因为周先生愤激之
余,说话语无伦次,而我在惶恐中亦听不清,事后再见面,亦未追问其
所以然。”(《梁漱溟全集》第六卷,830页)

幸亏他还没去“追问其所以然”,否则不光是毛要怒骂“你比西施还美,比王嫱还美”,连周恩来也要加入大合唱了。

这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老梁毕竟于我党无恩,而且还曾害得人民的好总理涕泗横流,挨整也是应该的。真正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我党收拾恩人的绝活。

据龚楚将军披露,滇军将领范石生是朱德在云南讲武堂的同学和结拜兄弟。南昌“起义”部队在潮汕失败后,朱德率残部退到江西信丰,当地地瘠民贫,无法筹办军粮衣物,伤病员也无法医治,军队面临溃散。此时驻扎在韶关的国军16军军长范石生雪中送炭,专门派人送信来邀请朱德归附。朱德与高干们会商后,决定假投降,效关公三约事,提出三个条件:1)本部编为一个团,不得分散,军部不得干涉人事权。2)本部政治工作保持独立,军政治部不得干涉。3)本团械弹必须从速补给,并须先发经费一个月,以便开赴韶关。

范石生完全同意这三条件,立即派人送来五千大洋。待朱德的部队开到韶北犁市后又正式授予团旗,如数发给被服经费,还补充了六万发步枪子弹,使这支濒于毁灭的武装绝处逢生(《龚楚将军回忆录》,110-115页,明报出版部,1978年)。

此后共党在广州发动暴乱失败,李济深听说范石生收编了朱德的部队,下令范将其缴械。范不愿辜负故人,便派人送来密信,通知朱德火速离开犁市,自谋出路。于是朱德率部攻入湘南,在宜章发动“湘南起义“,成立工农红军第四军,以后又到井冈山与毛泽东会师。

老范两次救了朱德,换来的却是背恩反噬。1928年7月,朱德率红四军下井冈山,进攻范军驻守的郴州,击溃了范部两个团。龚楚当时任红四军29团党代表,在战后与朱德一道巡视战场:

“攻占郴州后,我和朱德到十六军部巡视。甫抵门外,即见范军的副官
长陈尸于门外血泊中。我回想到朱德与范石生结义情深,范待朱德甚厚,
以前朱德在范部一四零团充任团长时,范曾奉命将朱德缴械,而范石生
竟密函通知他离黎市自谋出路一事,可说是仁至义尽。今天被朱德袭击
溃败,可谓以怨报德。我想至此,顿生蹙然。我打趣地对朱德说:‘范
军今次被我们打得大败,你还记得在贡江黎市时的事吗?’他很坚定地
说道:‘革命没有恩怨和私情可言,阶级立场不同,就是生身父母,也
要革命,何况是结义兄弟?’我听了他所说的话,犹如泼了一盆冷水似
的,不禁暗自打了一个寒噤。使我想起‘捉放曹’一剧曹操说的:‘宁
使我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我。’的那句话。”(ibid,192-193页)

这件事非常有代表性,文革中挨整最惨的人还是共党当年的恩人。相比之下,仇人反倒还没给整得那么厉害。这到底是什么心理疾患,我到现在还未参悟出来。只是从历史经验中知道,我党比较贱,真正尊重(如果我党字典中真有此词的话)的不是拍他们马屁的“爱国”同志,而是辱骂他们的人,骂得越是入木三分,他们可能还越发佩服。因此,如果将来全世界都让我党解放了,我再度回到红旗下,只怕受的罪也未必会超过爱国贼。此所以我曾劝葡萄皮那“急统派”,说如果我是台胞,哪怕只是为了日后的安全,也只会做老洪那样的台独分子,绝不会去做亲共蠢货。

因此,吴国桢只因为他少年时代曾与周恩来结拜为兄弟,就以为自己不是周的敌人,哪怕他从美国“毅然回归”,充其量也只有做useful idiot的命,却还要自作多情地“泪断沙埔”,可笑煞人。更可笑的是,张鹤慈竟然还以为这种useless idiot是什么独知楷模!

这当然只是无谓感慨。真正值得后人引为教训的,还是我党与传统美德彻底决裂对全民心术或许是不可逆转的败坏。如今芦区许多公民似乎都赞同我提出的“我党是个吸尘器式的负筛选机制”,但未必意识到我党在全国取得胜利乃是更大的负筛选。

现代人可能不知道,因为孔教的影响,“旧”社会普遍讲义气,重人情,情面关系成了社会运作的一大杠杆,师生、同学、同乡等关系也就是天然的互助关系,这固然造成了范石生那种因私情而废公义的弊病,但也毕竟使得社会蒙上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使得人类远离丛林。然而国共相争的历史证明,这一套乃是“宋襄公蠢猪式的仁义道德”,乃是夺权斗争致命弱点。我党正是利用国民党这个死穴,靠同乡同学戚党关系将国民党的机要部门渗透到超饱和,靠同乡同学戚党关系去营救被捕的共党头目,待到执政后则引为教训,将自己练成刀枪不入、没有罩门软穴的灭绝人性的政治动物,再以这套豺狼哲学去对全民作生与死的无情筛选,最后便是把全国化成地地道道的豺狼之邦。中国若想从这野蛮丛林中挣扎出来,回归文明,则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向这种人性的荒漠中注入温情与信任。

作者:芦笛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上一次由芦笛于2009-2-17 周二, 下午11:28修改,总共修改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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