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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杂谈二杆子(19):二杆子威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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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原创]杂谈二杆子(19):二杆子威力(下)   
金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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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7/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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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原创]杂谈二杆子(19):二杆子威力(下) (1699 reads)      时间: 2008-9-15 周一, 下午8:12

作者:金唢呐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杂谈二杆子(19):二杆子威力(下)


金唢呐


二杆子厉害之处还在于不仅要控制人们的行为,更要控制人们的思想。文革期间有个极为流行的口号“灵魂深处闹革命”,实际上就是把各种对政权潜在的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把任何不符合领袖意愿的东西清除掉,这是其他任何社会制度所做不到的。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中介绍斯大林时期的苏联,对公民的言论自由有着十分离奇的规定:任何不符合或跟不上当天报纸思想热度的思想,都是对政权的“颠覆或削弱”。要知道凡是不加强的,就是削弱!凡是不完全符合的,就是颠覆!“知情不报——等于是自己干的!”

其实“消灭在萌芽状态”这句话是前苏联二杆子的做事原则。当年捷尔任斯基创建全俄肃反委员会(即“契卡”,后来的KGB。因为“契卡”成立之初,老捷不知从哪儿淘换出一大堆皮衣,从此,皮夹克就是“契卡”的身份标志),向列宁要的条件就是不经审判就有权枪决犯人,该出手时能随意出手,看谁不顺眼都可以用“近距离后脑勺方式”解决问题,目标就是把契卡变成不受任何规则和底线约束的机构。当时老捷考核下属的标准就是:把反抗行为消灭在萌芽状态,一旦监督对象进入了司法程序就是契卡的失职。他们还对思想活跃、容易出萌芽的知识分子特别提防,1922年,专门建了一个“知识分子处”,系统完备地搜集、整理知识分子的档案材料和情报。

就连契卡(后来的克格勃)的头子自己也不能幸免,很多都被消灭在了萌芽状态。在历届特务头子里面,只有创始人捷尔任斯基,被人称为“穿皮大衣的山羊胡子刽子手”,因为死得早(1926年),而被“我们仁慈的父亲”斯大林放过。他的后任像亚哥达、叶若夫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罪名而被斯大林枪毙,贝利亚则是死在了赫鲁晓夫手里。即使是捷尔任斯基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人死账不烂,1937年,他的全部亲属和秘书都因“波兰间谍”案被捕,这个“波兰间谍”案共有18000人被捕,并且,全部都招供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最后捷尔任斯基的秘书被斯大林枪决。

中国也不例外,老毛把国家主席、元帅将军、知识分子,凡是他认为对政权有威胁的,统统都消灭在了萌芽状态。他老人家的最大创意,是把皮夹克变成了革命群众,把肉体消灭变成肉体虐待加思想改造。文革期间,更是把这套发展到了顶峰,当时有个口号叫“群众专政万岁”。看着谁不顺眼,先一顿臭揍,关进牛棚再说,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后来又提出不但要在灵魂深处闹革命,还要“狠斗私字一闪念”,连生命的瞬间都不放过。国民要时时刻刻要检讨自己有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有什么对不住毛主席老人家的地方。

二杆子国家的国民甚至没有选择沉默的自由。“你无权保持沉默,你的沉默将成为批判罪证”。反右时就有这样的情况,我本人就认识一个右派,此人不像一般右派那样才华横溢、锋芒毕露,而是老实窝囊,说话结巴,一脑袋浆糊,三个碌碡也压不出一个屁来,遑论响屁。57年大鸣大放时,既没有贴大字报,也没有在任何场合向党组织提意见,可当时各单位都有指标,把那些受不住诱惑,被引蛇出洞的人们定了右派后帽子还富裕一顶,剩下的只有那些慷慨激昂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的,还有就是两个没发言的:一个是因孩子生病中途请假退场了,还有就是这位三个碌碡也压不出一个屁来的窝囊蛋,结果被扣上一顶右派帽子,去劳改基地团伯洼养了22年的猪。直到今天人们还不相信他也是右派,常有人在后面戳戳点点:就他那德行,也配当右派?

文革的时候也是一样,开会不发言本身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政治态度。“人人过关”,就是人人都要接受审查,人人都要发言表态,所谓“逍遥派”也只是相对那些活跃分子而言。苏联的情况也不例外,斯大林时代有个非常有名的诗人叫马雅可夫斯基,他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大概最能反映那个时期的情况:

谁今天不跟我们,
       同声歌唱
         谁就是,
           反对
             我们!



顺便说一句,这种诗歌的形式叫“阶梯诗”,诗行排列的形式跟楼梯差不多,所以也称“楼梯诗”。据说可以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它首创于法国未来派诗人阿波里奈,20年代由马雅可夫斯基改造成俄语“重音诗体”的排列形式,据说特适用于题材重大、时空跨度大、篇幅较长的政治抒情诗。最著名的就是长诗《列宁》,其中一句是:

今天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
       明天
         我要在地图上
          擦掉所有的王国。

    阶级的头脑,
      阶级的事业,
        阶级的力量,
          阶级的光荣——
            这就是党。

老大哥一边倒的50年代,阶梯诗移植我国,东施们纷纷效颦,歌德诗人贺敬之写的《雷锋之歌》、《放声歌唱》、《十年颂歌》、《东风万里》等,都是中国式的阶梯诗。据说阶梯诗“通过独特的排列形式,突出强调了每个词的内容,使之获得最大的表现力,以加强诗的节奏感,显示丰富的情感层次。”依我看阶梯诗特别适合拍马屁,能够把关键的那一声重重地拍出来,清脆而响亮,让需要知道的人留下个深刻的印象。

说到这里,我记得前几天看到鱼丈人和小小衲网友说到文革中因为喊错口号而招来牢狱之灾的贴子,使我想起当年我在农村插队的时候听说的一件事,还跟阶梯诗有关。我插队旁边的公社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在知识青年的欢迎会上,带头喊口号的知青,无师自通地把一段毛主席语录改成了阶梯诗。这段语录原文是: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若否认他们,便是否认革命。若打击他们,便是打击革命。

改成阶梯诗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贫农,
      便没有革命。
        若否认贫农,
          便是否认革命。
            若打击贫农,
             便是打击革命。

在开大会实际喊口号的时候为了更响亮一些,就把“若”、“便是”这些词都省略了去。还有一种说法是并没有省略,只是重音在后面,所以远远听去,便成了“否认贫农”、“否认革命”、“打击贫农”“打击革命”这些反动口号响彻云霄。后来被追查下来,喊口号的人给整的七荤八素,好在人家根红苗正,没几个月就给放了出来。前两年还听说有人遇到了当年喊口号的人,情况和蒯大富有些相似,是商品经济大潮的弄潮儿,混得挺风光,赚得盆满钵满,但同时还深深地怀念过去那个纯真无邪的文革时代。

顺便说一下,对于我这样一个非思想家坯子来说,指望我就“二杆子如何发挥作用”这样一个话题说出些什么系统、深刻的东西来,大概是不可能的。我主要想把我经历过的事情、看到的资料整理出来(也就是老河说的“历史细节”),佐以连篇废话,顺便也谈谈我的分析和感想。而且据我所知,这类讨论极权是理论性文章很多,好像把我要说的、能想到的人家都说完了。像胡适在30年代转述的、伊司曼总结的极权主义的二十个重要特征就非常经典,我附在下面,供参考。

伊司曼总结的极权主义的二十个重要特征:
一、狭义的国家主义情绪,提高至宗教狂的程度。
二、由一个军队般严格约束的政党,来执掌国家的政权。
三、严厉取缔一切反对政府的意见。
四、把超然的宗教信仰,降低到国家主义的宗教之下。
五、“领袖”是—般信仰的中心,实际上,他也就等于一个神。
六、提倡反理智反知识,谄媚无知的民众,严惩诚实的思想。
七、毁灭书籍,曲解历史及科学上的真理。
八、废除纯粹寻求真理的科学与学问。
九、以武断代替辩论,由政党控制新闻。
十、使人民陷于文化的孤立,对外界的真实情况,无从知晓。
十一、由政党统制一切艺术文化。
十二、破坏政治上的信义,使用虚妄伪善的手段。
十三、政府计划的罪恶。
十四、鼓励人民陷害及虐待所谓“公共敌人”。
十五、恢复野蛮的家族连坐办法,对待这种“公共敌人”。
十六、准备永久的战争,把人民军事化。
十七、不择手段的鼓励人口增加。
十八、把“劳工阶级对资本主义革 命”的口号,到处滥用。
十九、禁止工人罢工和抗议,摧毁一切劳工运动。
二十、工业、农业、商业,皆受执政党及领袖的统制。

作者:金唢呐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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