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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zt:就普京问题与秦晖先生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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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t:就普京问题与秦晖先生商榷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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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zt:就普京问题与秦晖先生商榷 (812 reads)      时间: 2008-1-22 周二, 下午11:55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就普京问题与秦晖先生商榷

刘松萝


最近，秦晖先生发表了《普京之谜：俄罗斯民主的前景——用历史眼光透视普京治下俄罗斯的政治发展》。秦晖以历史的眼光来审视俄罗斯民主的倒退，告诉我们不要焦虑。他认为，普京不是斯大林，不会成为新沙皇，倒退应该是有限度的。对此，我想提出不同的看法。

1.
秦晖说：“普京的声望比叶利钦高，但在制度上总统的权力也并未增加。套用一句老话讲：在普京时代的俄罗斯，自由民主不再是有无的问题，而是多少的问题。” 总统的权力没有增加吗？在2004年的别斯兰人质事件之后，普京以反恐和维护秩序为理由，把地方行政长官从选举改成了由总统提名，经过地方立法机关代表投票产生。他还修改了选举制度，国家杜马取消单席位选区的选举，杜马议员都要按比例代表制选举产生。每个政党要获得超过7%的选票，才有资格进入议会。同时，禁止党派组成竞选联盟参选。按照这样的选举规则，处于弱势的反对派政党获胜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了。

我们知道，民主除了选举之外，还需要保障人权，保障反对派的安全，保障新闻自由。普京利用了民众对经济寡头的不满，对寡头进行了选择性打击，清除了古辛斯基、别列佐夫斯基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力量。在这一过程中，政府加强了对媒体的控制，反对派的声音更加微弱。不仅如此，在这些年里，不少反对派人物和新闻记者遭到了杀害。这些案件不仅十分可疑，而且也没有得到认真的调查。在这样的社会气氛中，选举不可能是公正的。

2.
有些人所称道的普京的崇高威望除了来自他的政绩，还来自官方对媒体的控制。没有舆论批评的威望意味着什么，中国人的感受应该是深刻的。

尽管俄罗斯有专制和个人崇拜的传统，但那种除了普京之外没有人能够管好俄罗斯的共识，与政府长期的控制是分不开的。在普京就要离任的时候，全国上下掀起了呼吁修改宪法，让普京留任的热潮。对于经历过武则天时代和袁世凯时代的中国人来说，应该很清楚其中的奥秘。

支持普京的政党在大选中取得压倒性胜利以后，普京明确地表明不排除在卸下总统职务之后出任总理。就这样，虽然没有违背宪法，普京还是希望绕过宪法的限制，继续在实际上掌握总统的权力。这种做法不仅缺少荣誉感，而且比增加总统连任的次数对国家的危害更大。

由一个不是国家元首的人掌握元首的权力，这是典型的僭主政治，中国曾经为此深受其害。关于这一点，我写过《从查韦斯、普京看防止僭主政治》。

不论从宪政的角度还是历史的经验教训，俄罗斯的民主都面临着巨大的危险。秦晖先生看不到这一点，是非常遗憾的。

3.
不论在历史上还是现实中，当人们处于不利地位的时候常常陷于幻想，古今中外都是这样。

我在《超越犬儒主义》里面的《虚假的乐观主义》中说：在中国古代的太平年月，大臣们常常告诫皇帝不要掉以轻心。而到了朝代的末期，尽管乱相丛生，人们却认为不会出什么大事情了。这倒不是因为人们看不到问题，而是没有改变的可能性，只能自我欺骗罢了。在现实生活中，企业家往往对员工的行动很不放心。但是，遇到了大笔借款无法收回的时候，却只能对债务人以后还款的许诺抱有希望。在国际事务中也是这样，当一些国家出现了民主的倒退，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就会发出谴责的声音。而真正的倒退，比如军事政变出现以后，美国反倒是希望军人政权尽快恢复民主了。

以上种种，是典型的弱者的幻想，是侥幸心理的表现。应该说，这些表现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些相像。

不幸的是，秦晖先生也陷入到这样的思维之中。

秦晖说：在新闻、传媒与言论自由方面，普京时代的管制比叶利钦时代更多了。但1990年代以来俄罗斯已经开放报禁，而民营媒体再管制，也比官办媒体一统天下要强。普京执政期间多次发生暗杀记者和报人的事件，这固然是民主孱弱的体现，但从另一方面讲，这至少证明权势者无法通过垄断传媒、控制“饭碗”、撤换记者乃至干脆通过公开的清洗与专政等方式来封他们的嘴，以至于不得不偷偷摸摸出此下策。

面对“普京执政期间多次发生暗杀记者和报人的事件”，秦晖还可以从另一方面看到不怎么悲观的那一面，这是无法理解的。

4.
我们知道，不论评价历史人物还是现实中的人物，都应该看他做了些什么，促成了什么样的变化。

秦晖说：就以刚刚结束的12月杜马选举而论，尽管“政权党”在行政资源、竞选经费和利用媒体方面拥有压倒的优势，反对党的宣传不多，但街头演讲、辩论、示威不断，竞争气氛仍然很浓，政权党也可以说是全力以赴，不敢掉以轻心。总之，套用一句老话讲：在普京时代的俄罗斯，自由民主不再是有无的问题，而是多少的问题。

秦晖的论述有两个问题。第一，在普京治下，民主是少了而不是多了，这是不能回避的。第二，对于多和少的问题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我们都记得那段名言：“当初他们迫害犹太人时，我不是犹太人，所以我没有出来说话，当他们迫害共产党的时候，我不是共产党，我也没有出来说话，最后，他们来迫害我了，但已经没有人可以站出来为我说话了。”

秦晖进一步认为：尤其是以当年短暂的“二月民主”与新俄罗斯水平不高但迄今仍持续的民主相比，任何不怀偏见的人都能看到历史毕竟在进步，历史也将继续进步。

我们知道，民主不是恩赐的。在俄罗斯，民主即使是是恩赐的，也是来自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而不是普京。普京减少而不是增加了民主，因此我们对他多一些警惕是必要的。

我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偏见，也相信历史会进步，但仍然想提醒倒退的危险性。另外，“历史总是在进步”是一种很机械的决定论。限于篇幅，这里就不详述了。


5.
面对问题，预言一定会有灾难发生，是武断。但是，降低对危险的警惕是轻率的，也是武断。即使引用大量的材料来论证，也不能排除武断之嫌。有这样一句话，增加一个多余的论据会降低其他论据的可信性。

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历史，有不少国家的历史是悠久的和独特的。当我们分析问题的时候，可以对历史加以参考。但是，我看不出那一个国家的历史可以提供领导人违规和违法的理由。

就俄罗斯而言，民主的倒退可以从东正教传统和以后的民粹主义倾向中找到原因。相反，如果民主在俄罗斯胜利了，我们就可以想到历史上的伟大人物，比如赫尔岑，托尔斯泰，普列汉诺夫等等。

接下来的引申不针对秦晖先生。学者的严谨要基于正确的判断。判断错了，论证就很难严谨，甚至会舍近求远，会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学者也要看到和接受现实，不要一味地寻找脱离现象的本质，不要绕过浅层次问题去做深层次的思考。

美国人常说，如果看到一个东西像鸭子，走路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那么，它很可能就是鸭子。


6.
如果我们多一些与历史有关的思维，那么我们就应该看到，从民主走向独裁大多是在混乱和危急的时候，大多是夸大了形势的紧迫性，采取压制反对派和反对意见的行动，以后又修改法律，加强首脑的权力，直至让首脑终身执政。

很多人读过历史，能够吸取教训或者得到启示的人却很少。面对现实，很多人的反应通常是：不一定这样吧，现在的情况和那一次有所不同。

回顾历史不是为了逃避现实。我们研究希特勒上台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就是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

秦晖先生谈到，尽管在历史上出现过倒退，世界还是进步了。对此，我想说3个问题。第一，我们现在看作插曲的退步，在当时就是巨大的灾难，放在今天是我们无法承受的。第二，我们就处在历史的进程之中，我们的努力就决定了历史的结果。第三，普京远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不是不可战胜的。现在，远不是放弃努力，去乞求普京责任感、慈悲之心、怜悯之心和羞耻之心的时候。

历史告诉我们，绝不能对于独裁者和恐怖分子实行绥靖政策。

普京也许会有开明的表现，不过那是只我们所希望的，而不是我们要依靠的。


7.
还要谈到索尔仁尼琴先生。索尔仁尼琴曾经是伟大的战士，他在今天也站到了普京一边。对此我并不感到遗憾，我们不能要求一个文学家保持清晰的政治思维。社会进步是一场接力赛，索尔仁尼琴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火炬已经传递到后来者的手中。对于索尔仁尼琴先生，唯一的愿望就是祝他健康长寿。

我理解索尔仁尼琴的想法。作为俄罗斯人，他希望祖国强盛。不少俄罗斯人看到，民主没有给国家带来强盛，西方也没有因为民主而照顾俄罗斯。

我想说的是，民主是有风险的，民主也不一定会带来繁荣。但是，如果一个民族反复无常，在进步的道路上稍有困难就想后退，是没有希望的。

有人说，西方也没有对民主俄罗斯表现出善意。对此我想指出，西方国家希望俄罗斯实现民主，她们认为这也是为了俄罗斯的未来。同时，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利益，这些利益与俄罗斯有冲突也是自然的。在西方国家内部，吵吵闹闹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

一个国家的进步是主要为了自己。如果俄罗斯认为民主了，就必须得到西方国家的照顾，或者可以用放弃民主来要挟别人，是没有出路的。即使西方国家确实是敌人，也不能成为自己不走正路的理由。尽管俄罗斯正在崛起，她已经没有力量与西方抗衡。

当然，西方对俄外交有着重大的失误，这些失误有些类似于协约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的对德政策。

8.
探讨一下俄罗斯事态对我们的启示。同俄罗斯一样，中国也是一个民粹主义的温床。为了防止民粹主义的泛滥，不能像有些人主张的那样，继续无视大众的诉求。应该认识到，政治是需要对话、协商和让步的。

还要认识到，俄罗斯在经济改革中的很多做法伤害了大众的权益和尊严，为自由派日后的失败埋下了伏笔。当普京开始打击寡头的时候，他得到了几乎全民的拥护。因此，中国在今后的改革当中必须注意民生的需要，在私有化进程中不要采取俄罗斯那样的做法。

在制度上，为了防止出现普京那样的政治游戏，似乎有必要规定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和议长在连任两届之后不得担任其他高级职务，甚至规定要在10年之后才可以竞选高级职务。

最后要说的是，秦晖先生是我尊敬的学者，只是在这个问题上观点不同而已。

200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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