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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趣谈样板戏(8):改与不改大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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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趣谈样板戏(8):改与不改大不一样   
金唢呐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7/06/19
文章: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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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趣谈样板戏(8):改与不改大不一样 (1572 reads)      时间: 2008-1-26 周六, 下午2:49

作者:金唢呐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趣谈样板戏(Cool:改与不改大不一样

金唢呐

传统京剧要满足不同层次的观众需求,谁的钱都要赚,上到士大夫下到小赤佬,要把观众拢住,首先就是要媚俗,弄点把戏、玩意在里面,甚至是低级趣味。样板戏你说它是高雅也行,你说它是噪音也可。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受着,别无选择,创作人员根本不用考虑观众的感受,只求政治上毛主席满意,艺术上江阿姨满意就行。毛主席、江阿姨满意,全国人民更满意。样板戏有67版和电影版之分,在67年样板戏汇演之前就改,上演以后还是没完没了地改,一直改到70年拍电影。就是放在现在,能集中那么多艺术家进行经年累月打磨吗?政治局能坐在一块修改一出戏?因此,以后永远也别想看到艺术上全面超过样板戏的“现代戏”。靠着一两个角儿、涂个脸谱、摆个一桌二椅养活十几口人的传统戏班子更是连想都别想,只能在“行进中的骑马蹲裆”(矮子功)之类的上面下死功夫。像《智取威虎山》中“打虎上山”那段器乐写作显然是传统戏里不可能有的,整个一个管弦乐队伴奏,借鉴西洋交响乐来丰富京剧的表现,非常鲜明的体现了茫茫林海的广袤景象,现在有人称为“京剧摇滚”。这种气势当然是靠“哐啋哐啋哐啋哐”,靠抡头发、抖胡子、甩袖子,翘兰花指、迈四方步、玩象征艺术的传统戏做梦都不敢想的。传统京剧伴奏乐队就是五六个人,乐器以京胡为主,再配点其他民族乐器鼓板、小锣、大锣、胡琴、月琴、三弦,即所谓“六场通透”,最磅礴的气势也就是狂士弥衡击鼓骂曹,所以打鼓只能在细致上下功夫,甚至细致到鼓点子打出演员眼珠的转动、眼皮的开阖、手指的颤抖,但像“打虎上山”这种伴奏的气势是没有的。

样板戏艺术上的成功,我认为多少还与江青个人有点关系,“这个女人不寻常”,不寻常之处在于:政治上坚定,艺术上内行,性格上变态。由于江青艺术上中西通吃的内行,又是十里洋场出来的明星,尽管是二流,也是明星,跟从来没出过山沟的山药蛋派还是不一样。所以刨去其间一些滑稽可笑的时代印记,样板戏中的一些西洋元素的融入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就拿以管弦乐队为京剧伴奏来说,虽然不能说是江青的发明,但配得如此大气磅礴、精美华丽,并从此成为风气,则不能不归功于样板戏的普及。像《智取威虎山》的音乐特别是配器,至今被人们津津乐道,甚至还被部分专业人士当作京戏发展的唯一前途。“打虎上山”那段器乐就是用“打虎上山”前奏音乐去营构和渲染杨子荣策马扬鞭、驰骋茫茫林海雪原的意境。那段音乐确实是震撼:在一段紧锣密鼓之后,以铿锵有力、急速奔腾的管弦合奏,又是松涛翻腾,又是战马嘶鸣,圆号吹出“穿林海……气冲霄汉”的音调发展而来的高亢旋律,以小提琴震音演奏模仿着风雪的呼啸,“好一派北国风光”豁然出现,当然,后面童祥苓唱的也好。

江青同志是个近乎变态的完美主义者,神经有些毛病,不把样板戏改成政治上完全正确的经典决不罢休,下面就摘出几段,供大家欣赏。

先说在李奶奶痛说革命家史中,有关李玉和的两段叙述:

改前:从门外慌慌张张走进一个人来
改后:从门外急急忙忙走进一个人来

改前:李玉和救孤儿东奔西藏
改后:李玉和为革命东奔西忙


第一句说明革命者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从容不迫、坦然面对一切困难,再配上浩亮的魁梧身材,帅气的呢子外套,高大全的正面人物呼之欲出。虽然衣服上有块补丁,那可是在肩膀上,暗喻“革命重担千斤重”。坏蛋们则是带套袖(如《海港》里的阶级敌人钱某)。第二句说明李玉和救铁梅不是出于慈善家的怜悯,而是为了革命红灯有人传,把革命家与慈善家划清了界限。李铁梅也不是普通的孤儿,而是革命的种子,世世代代打豺狼的红色猎人。


再说李玉和唱腔:
改前:孩儿我本是个刚强铁汉
改后:党叫儿做一个刚强铁汉

说明刚强铁汉是党多年教育的结果,跟天生性格、气质无关。


再如《海港》里有一段“毛泽东思想东风传诵”:
改前:全世界闹革命风起云涌,觉醒的人们眼望北京。
改后:全世界闹革命风起云涌,觉醒的人们心连着心。

这样改动的结果就是避免犯大国沙文主义的错误,同时也给足了地拉那、平壤、哈瓦那等小兄弟们面子。


再如《红灯记》中李玉和唱:
改前:你知爹爹一穷汉,家中没有什么钱,我只有红灯一盏往下传,你把它好好保留在身边。
改后:无产者一生奋斗求解放,四海为家,穷苦的生活几十年,我只有红灯一盏往下传,你把它好好保留在身边。

原来的电影《革命自有后来人》里的李玉和是个酒娄子,经常躲在门背后偷喝革命小酒,导致“家中没有什么钱”,家里值钱的东西很可能都被李玉和“将出换杯酒”了。据我观察,在现实生活中老处女多能积攒些银两,而老光棍一般都是混吃混喝,穷光蛋居多。所以,原来的“爹爹一穷汉,家中没有什么钱”非常符合实际情况。况且,李玉和还替工友养着孩子。以后江阿姨为了澄清李家贫困的原因,就改成了“无产者一生奋斗求解放,四海为家”,其实李玉和除了在铁路上扳道岔以外没干过什么别的活,根本谈不上“四海为家”,最多就是找外国专家鸠山看过病,连专家挂号费都没掏,活到文革怎么也算个工贼。

我总觉得,这么吹毛求疵,并不一定完全是江青的主意,可能创作人员也是怕日后有人打棍子、揪辫子、扣帽子,饶是这样,几乎所有参加样板戏创作的人都先后进了牛棚。

还有更邪门的,就是改名。《杜鹃山》里乌豆易名雷刚、贺湘易名为柯湘,我觉得改得不错,起码是响亮,两人一见面:(热情地)你是雷刚?你是……,柯湘。好像对对子一样,朗朗上口。大规模地改角色的名字的是《智取威虎山》,据说是为了消除原作《林海雪原》的痕迹:少剑波好好的名字没人再叫了,改称官衔参谋长;白茹也没了名字,只称呼职业卫生员;原来有个土匪叫“一撮毛”,估计是脸上长了痣,痣上长了毛,民间有个说法,说那毛剪不得,一剪就会折寿,所以土匪只好留着,因此得名“一撮毛”。到电影版的时候,改成了“野狼嚎”,敢情是该土匪还有一副好嗓子,有《水浒传》中“铁叫子乐和”那身硬功夫。

电影《红色娘子军》中吴琼花到了舞剧样板戏中改叫吴清华,电影里洪常青给她了4个银毫子做革命经费,样板戏也改成了2个,意思是贯彻最高指示,节约闹革命,还可以表示革命经费来之不易。再就是电影中的吴琼花和洪常青在多次谈话中摩擦出了火花,很有点那个意思,如果洪常青晚死几天的话,很可能结局就跟电影《永不消失的电波》一样了。吴琼花跟南霸天死磕,既是报私仇,又有夺夫之恨,所以打起仗来特勇敢。样板戏中完全没有了这个意思,只要洪常青与吴清华双人舞(做谈话状),旁边就有个未成年的小战士小庞在那儿监督、添乱,背个斗笠在那蹦来蹦去,弄得两人根本没有单独热乎的机会。




据说,老一辈文艺间谍关露(电影《十字街头》的词作者,中共版《色戒》主角儿),70年代在秦城监狱中读到《红色娘子军》剧本时就很忿忿不平,对洪常青与吴清华不曾相爱深感遗憾,并赋诗一首:

椰林遗憾未为家,
孤鹜长空恋落霞。
自古英雄情意重,
常青焉不爱清华。
(全文见http://club.cat898.com/newbbs/printpage.asp?BoardID=1&ID=1971479

不但样板戏里的人物名字要改,演样板戏的演员的名字也要差不多才行。在《红灯记》饰演李玉和的演员原名叫钱浩梁,文革时候就听说过他改名的故事,不过我一直以为他叫“钱好粮”,潜意识里觉得他们祖先也挨过饿,知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的道理,现在才明白我小瞧了人家。钱浩梁是地道的上海人。他父亲是京剧“麒派”老生,长期在上海演出。因为他师傅是周信芳,艺名“麒麟童”,所以他父亲自己取艺名“钱麟童”。钱浩梁生于1934年,6岁起就随父亲练功学艺,排行“正”字辈,用艺名钱正伦,如果没解放的话恐怕就是 “小钱麟童”。 钱浩梁五十年代初离开上海去北京,到中国戏曲学校(现改名为中国戏曲学院)深造,后因演样板戏被江青看中。据说江阿姨认为钱氏人很好,就是名字不好,因为其时样板戏里的坏人很多姓钱,例如《海港》中的钱守维。姓钱则意味着爱财,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嫌疑,因此就“钦赐”大名浩亮。改与不改大不一样,改名之后,名声大振,钱浩梁理所当然地成了“革命派”,官运亨通,青云直上至副部级。

“四人帮”倒台后,钱浩梁随之受到审查和惩罚。他从巅峰一下跌到谷底,从前呼后拥的部长大人成了获罪待处理的阶下囚。被关进监狱,审查了5年。1981年正式对他作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结论: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犯有严重政治错误,免于起诉。受到开除党籍,行政降两级,调出北京去外地工作,后来到了石家庄的河北省艺术学校任教(建议芦笛自治区对某些网友的处理也参照此标准执行,有些人可“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以观后效。犯错误不怕,改了就是好同志)。

前几年我看过一次他的演出,到底是梨园世家出身,功底了得,一出场便满堂喝彩,而且经常是“一赶三”:演《群借华》是前演鲁肃、中演孔明、后演关羽;演《龙凤呈祥》,是前演乔玄,中演鲁肃,后演赵云。我不懂京戏,去看戏只是冲着浩亮大名,想看看当年的“样板人物”是否“海棠依旧”。 我注意看了一下,钱浩梁和浩亮别的变化好像不明显,仍然是气宇轩昂、嗓音嘹亮,只是腮帮子上的那两块疙瘩肉好像不那么明显了,也许是化妆的缘故吧。

据说,他的态度与有些“样板明星”的沾沾自喜截然不同。他在各地演出时,经常有观众要求他唱一段《红灯记》,他一般都拒绝。他说,我并不是只有一出《红灯记》,我从许多老师那里,继承了大量的优秀传统剧目。有时,实在拗不过观众的热情,他就说,大家想听现代戏,我就唱一段《白毛女》,那也是李少春老师的名作。表示和激情燃烧的岁月一刀两断,那个梨园世家出身的钱浩梁又回来了。

样板戏们的修改大多是局部的和有限度的。而修改前后的《杜鹃山》完全是“判若两戏”。1964年参加全国现代京剧汇演的《杜鹃山》是一帮子像裘盛戎、赵燕侠、马连良等旧艺人在台上折腾,情节和电影《独立大队》有些类似,讲述了一个叫乌豆的农民草莽英雄通过斗争、通过接受党的教育,逐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的故事。“文革”伊始,京剧《杜鹃山》因曾受过彭真、邓拓等人的支持而被停演。但“庆幸”的是,江青对此戏兴趣有加,并于1968年再排《杜鹃山》。为显区别,定名为《杜泉山》。指定由中国京剧院的杜近芳替代赵燕侠而担任主演,裘盛戎和谭元寿的角色保留。此版于1970年8月接受江青审查,以“不满意”告终,江青尤其对“贺湘”二字耿耿于怀,许多人以为此事与贺龙元帅有关,但经知情者透露实际是江青的内心一直对前任国夫人贺子珍的持有忌讳。这以后,贺湘改柯湘,乌豆变雷刚。同时对剧组人员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变动,并对内容也进行了大幅度修改。

此剧1973年5月1日在北京工人俱乐部试验公演后赢得广泛的赞誉,唯一不足是对剧名的更改一致持保留意见,好在江青本人也不太喜欢后来的名称,所以,恢复原名《杜鹃山》也就得到了她的首肯。至此,声名显赫的样板戏版的《杜鹃山》诞生了。在改定稿中,叙述视点由雷刚转移到党代表柯湘身上,成了党如何带领群众斗争,由自发的革命转变为自觉革命的故事,主人公成了党代表,故事成了《红色男子军》,不同的就是变“常青指路”为“柯湘指路”。确实,《杜鹃山》里许多唱词和台词都是经过反复推敲后得出的精品。主演杨春霞的妩媚,更是给该剧增添了不少魅力。

走资派还在走,革命派要战斗。现在CCTV戏曲频道有时候也演这些现代戏,又改了:

电影《海港》里老工人马洪亮有句“大跃进把码头的面貌改”,可现在听到是“工人们把码头的面貌改”,可能怕人们一提大跃进,又联想起亩产万斤田、小高炉,对港口的吞吐能力产生怀疑,以为又是在放卫星。


作者:金唢呐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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