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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繁荣之下（5）---“谢谢你家祖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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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
[个人文集]
警告次数: 1
加入时间: 2005/12/05
文章: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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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作为新移民，我当然对了解美国的文化感兴趣，不过也发现老美也对了解我的文化背景感兴趣。接触的人多了以后，觉得普通老百姓的话题常常给我启发很多。这里说说两个小故事。
一，“一个屋顶下不能住两个女人！”
玛丽那时大约近60岁，和我的房东安妮年岁相仿。两个人是好朋友，都是独住，所以玛丽常来访问安妮，我因此有不少机会见到她，和她和安妮一起闲聊。
不同于安妮的健谈，玛丽显得话不多，一个大个子，经常是坐在那儿微笑着听安妮发表高见。一次玛丽走后，我问安妮，为什么玛丽不爱说话，安妮大笑，说你不了解她，玛利其实话很多，只是你没问她而已。“玛丽就像是我的姐姐，她这么多年里可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从安妮那儿我知道了玛丽的一些经历。尽管和安妮一样如今玛丽也是独身，玛丽自从离婚后就始终是一个人，而安妮又结了两次婚，离了两次婚。安妮周末总要去参加舞会，回来后就要找机会津津有味地告诉我，这次舞会上的舞伴是个啥样子，哈哈哈……玛丽漆关节不好，从不去参加舞会。玛丽退休前是小学教师，一个人带大了一个女儿，如今已有了孙儿女，和她住在一个社区，相隔数条街。
这一天，我们仨又碰上了，说话中谈到了玛丽的关节炎。安妮说，今天是玛丽的女儿开车送玛丽过来的，玛丽的关节痛得厉害。我这才注意到屋里有一副walker。
“也许现在是你该考虑搬进瑾家的时候了。”（瑾是玛丽的女儿。）安妮看着玛丽说。
“不，我还是死在自己家里好。”玛丽笑着说。
“为什么哩，玛丽？瑾对你这么关照。”我不解地问。我见过瑾，听她说过希望她妈能和她们住到一起，也知道她们母女关系非常好。
“你听说过‘一个屋顶下不能住两个女人’吗？”玛丽笑着问。
“可瑾是你最爱的女儿呀！和她住一起，你有更多的照顾，瑾也方便。这可是双赢呀。”
“也许吧。可我不想让别人把我的机会拿走。更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包括我最爱的女儿。”
（又是“别把我的机会拿走”（not to take someone’s power away），我多次听过这句话。后来记忆中较深刻一次是去开儿子学校的家长会时，老师告诉我，儿子的毛病是常帮助同学解数学题，那样不好，因为“he’s taking other kids’ power away”。）
玛丽还说，她爱女儿，喜欢见到孙儿女，但是一个人住感觉更好。她不知道没有了自由的感觉，自己说了算的感觉，生活将是个什么样子。“你河边不是离开了你的妈妈了吗？她也没跟着你呀！”我没向她解释，那不是件一天可以说明白的事。
后来听安妮说，玛丽最终是在自家的家里去世的。
这次节日期间，我和家人又见到了安妮。近十年没见，安妮还是一人住，小小的起居室一点没变，墙角放纪念品的柜子里还是放着很多朋友的照片，包括玛丽熟悉的笑脸。“河边，瞧瞧你还是和过去看上去一样。”安妮指着我的照片说。“你也没变！”“哈哈哈……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Do you know how young I’m now?)
二，“谢谢你家祖爷爷”
老肯是个白人，是我们部门的临时工，负责在白班后利用晚上的时间把十多个建筑的报上来的发现的各种小破损修补好。为了不和白班冲突（那时人最多），老肯的工作时间定在“中班”（swing shift）。我因为常常拖班，就有很多机会见到他。
老肯每上班后总要晃悠一阵，说起来是做准备工作，其实到更像喘喘气，定定神。有时我们撞上，老肯就要拉上我侃一阵。时间一长，老肯的底细也就知道了。
原来老肯半年前从外州搬回来，最近又被老婆赶了出来。原因是老肯旧病复发，又干起了让老婆伤心愤恨的事：勾搭老婆的同事，结果又被老婆抓住了。上一次离家出走，也是为了同样的事。用老肯的话说，他把老婆做工的那家餐馆的能看得上的女招待都勾搭了一遍，结果被老婆扫地出门，自己领着一个女儿去了另一个州。过了一段时间，觉得日子太难，女儿也想妈，于是就和老婆谈判，保证改邪归正，结果得到了宽恕，这才又回到家。谁料如老肯自己所说，他就是管不住自己，过了半年就犯了病。他这几年尽是在干临时工。当然老肯也免不了问我的情况，常感慨地说，你们这些中国佬（Chinks，因为熟了，所以开玩笑这样说）真不懂为什么生活里就没这么多麻烦。（其实是他不知就里罢了。我可没那个勇气把自己的狗丕涝糟都告诉他。）
这天下班后，我干完了就去cafeteria 小坐喝点东西，喘口气再回家，正好碰上老肯。胡聊一阵后，老肯认真地说，他有个敏感的问题要问我，希望我不会感到被冒犯。得到我的肯定后，老肯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得为你老河工作？”
这个问题还真是我完全没料到的。我想了一下回答说，“那是你自己选择的。”
“那不是我的要点，我想说的是，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家在这里不知生活了多少代了，我的英语比你说的好是吧，我也工作了好多年，不比你少，也是个聪明家伙，为什么你来美国没多少年，我得为你工作？这公平吗？”老肯认真地问道。
看到老肯当真，我感到来了劲头。
“老肯，你关心的是我们的工作关系是否公平。那你就先听我说说。
---你的技能不如我是吧？
---你玩的时间比我多对吧？
---你的英语比我好，我说话你都懂是吧？
---你同意咱美国讲的是公平对吧？
谢谢你家祖爷爷！他们当年立了规矩，说来这儿的人应当生来都一样，不管是他们的儿孙还是像我老河这样新移民，大家要公平。你要是过去少玩一点，今天恐怕就是我为你干了。感谢你家祖爷爷，是他们订得这规矩，咱才有今天的好日子。这就是美国，是吧？”
老肯认真地直视着我，想了会，“OK. You got me! ”（大概在这里可以译为“你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或者是“好吧，我服你了。”）
事后我想，我的回答好像并没说到点子上，但究竟该如何回答哩？如果一个印第安人问老肯同样的问题，老肯该说什么？以后我多次想起那次谈话，想我该如何回答老肯的问题。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肯定该如何回答老肯的问题。
作者：河边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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