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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菜帮”和“烂菜帮”（4）---三个伙伴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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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
[个人文集]
警告次数: 1
加入时间: 2005/12/05
文章: 2251
经验值: 7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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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老芦问我这个系列完了没有，又让我心神不安起来。不为别的，实在是当年的那些经历中让人伤心的事多。本烂菜帮在工厂混了整八年，留在记忆里的东西真不少，轻易不想动它，一动它我就想哭！
一，小马示众
我那一帮15，6岁的少年伙伴中，有几个长得特别廋小，小马就是其中一个。他或许是因为来自农村的原因，比我这个1.6m 的小个子还要短半个头。不仅矮小，面相也是个娃娃样。日常工作中的体力活对小马并不是了不起的难题，反正大家伙互相帮着总能对付过去，真正让小马害怕的是几个转业军人。
那几个穿黄皮的膀大腰圆的家伙，都是些“根子红，苗子正”的主，个个气大腰粗，谁都不怕。这些人是在上山下乡时入伍的，算起来都该是些“老菜帮”，不过却是一帮让我等“烂菜帮”害怕的家伙。尤其是其中的一个咪咪眼，他每见到小马总要抓住小马让小马喊他爹。小马不从，最后总要被他弄得哭天抹泪地逃走。
这天在班上，不知为什么话题又被扯到小马头上。咪咪眼又说小马只能当他的儿子等等，小马痛苦中说，某师傅您也太欺负人了！不料就这一句话，咪咪眼更犯了邪，又上前揪住小马逼他喊爹。小马急了眼，张口就要咬咪咪眼抱住他的手。
咪咪眼见状，就把小马揿倒在大屋子中间的乒乓球桌上，一边嬉笑着对大家说，小马就是他儿子，不信大家等着看，小马还是个光板子！说着，又有两个黄皮上来帮忙按住小马，咪咪眼就开始脱小马的裤子。
小马哭喊着，叫骂着，顷刻间里外裤子就被扒光了。黄皮们哈哈大笑着，一边说该把小马绑在靠墙的长梯子上示众。说着，那几个家伙就把小马弄到梯子旁，一边要我和另一位一起为小马求情的伙伴走开，一边就把被剥掉了裤子光着下身的小马用绳子捆到了梯子上直竖在那儿示众起来！
屋里的一位女工见状骂了一句就夺门而去，我和另一伙伴也跑了出去往车间办公室去找人。办公室只有统计员在，她听了后说主任下去了，让我们去下面找。当我们带着主任回到班里时，小马还在那儿竖着，哭得哑了声。主任给那几个黄皮赔着笑脸让他们把小马放了，那咪咪眼还涎着脸皮说没事，大家都该来看看。
小马从此变了。他看见谁都是低头绕着走。一旦看见咪咪眼，立刻机械地说“某师傅好。”几年后小马长高了，变得结实了，粗壮了，但他还是总低着头绕着人走。
二，小秦的命运
小秦是我们中间的高头大马，分在焊工班。我因为时有活计要找焊工帮忙而常找他。小秦的师傅也是人高马大，30-40光景，是女的。记得他的师傅总是大着嗓门吩咐小秦干这干那。
大约是工作了约一年多的光景，这天我去焊工班整点活，见大家都忙，唯不见小秦，就问另一位伙计，小秦在哪？“你不知道？”伙计惊讶地问我。“啥？”“小秦被隔离审查了！”伙计看看周围轻轻地说。
伙计把我拉到外面无人处，“你不知道吗，小秦两天前支农时被逮到了。”“什么事？”“跟他师傅在地里干着。”伙计轻声说，“听说早就被盯上了。”
故事很快就纷纷扬扬地传开了。不久小秦被放了出来，据说他的师傅把一切都兜了下来。不过看不见小秦拿着焊枪的身姿了，他被分去干清洁工一类的杂活。她原来的师傅还在那儿上班，路过那儿时还是常听见她的高声咋呼。一天和我的师傅一起去焊工班，师傅见到她，打了个招呼后，“咋样，小公鸡好吃吗？”“傻子你不服气，老娘就是吃了，急死你？”她一嗓子吼得大家都看过来。我师傅见状尴尬不已，说不出第二句话，拉着我就走，一边低声骂着“这个老母狗。”
倒是小秦不久离开了焊工班，被送到“厂办5。7干校”去供职了。
三，队长小顾
小顾曾经是我那中学里的红卫兵队长，算是个名人。他不和我同班，我知道有他，他不知道有我。分配以后，他去了那家我们曾在哪儿“学工”的化工厂。
小顾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位有模有样的人，曾经领着一班人在台上唱歌跳舞，游行时会走在前面抗红旗。据说他去了那家化工厂后，主动要求去最艰苦的岗位工作，因此被分到这个设备陈旧，跑冒滴漏不断，时会发生泄漏事故的化工车间。
我在那儿学工时在那车间参观过。那里当时都是一些旧式的高压反应锅，一个靠一个的立着。每个反应锅有一层多楼高，在约一层楼高的位置建了个操作平台，工人就在那里操作。那时的工艺落后，操作大多是手动，进料，加温，观察压力，取样分析，到出料，都是人工操作。一走进那儿，立刻就可以闻到芳香味，据说常有工人在工作时“睡过去了”，得抬到外面“吹醒”的事。
同被分到那个车间工作的还有我的老友小计，不过他是因为出身不好被分到那儿加强思想改造的。因为小计要倒班，我们能凑在一起的休息日不多，不过只要有机会，总要碰个面交流一番各自地面上的最新动态。
小计常提到小顾，言谈中少不了佩服小顾的“不怕死”，敢爬到高架上去开阀门，尽管不是他的事。但又烦小顾总爱拉他们其他人搞什么突击队之类的东西，占了自己的时间不说，还要去吸进额外的毒气。小计每次都忘不了要说他这辈子肯定要死于肝硬化。
这天晚上，小计突然来到我家，算起来不是他的休息日，我便问他何以没上班。
“停工了。爆炸了。小顾死在里面了。”小计惊恐地说。原来当天早上，就在小顾下班之前不久，一个反应锅表现出异常，温度很高，但压力表读数却很低。操作工们报告了领导后，被指示坚守岗位，注意观察，等待派来的人处理。与小顾同班的另两位工人听见反应锅吱吱怪叫，就要小顾和他们一快撤离。小顾反对，坚持要按领导指示坚持等待派来的人。
那两位工人见状，顾自逃走了。不一会就听见了爆炸声。后来发现小顾倒在操作平台的楼梯底部，面目全非。推测他是在爆炸后逃下平台时被反应锅里涌出来的反应物烫死的。
老计早已被迫买断工龄退休了。上次见到他，我在谈话中提到小顾，不料老计说，老实讲，他现在只是觉得小顾不过比他老计少吃了点苦罢了。我看着老计的一头白发无语。
作者：河边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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