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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博弈和我们的博弈（二）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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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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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他们的博弈和我们的博弈（二） (999 reads) 时间: 2007-12-16 周日, 上午9:20

作者：芦笛在驴鸣镇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他们的博弈和我们的博弈（二）

——兼答小子和雪人网友

芦笛

三、我们的博弈举例

上文贴出后，北徙网友发表了精到见解。他指出，因为全球一体化已成大势所趋，全球的价值观统一可能也是迟早的事，因此，虽然价值观并不能说由什么客观规律决定了是普世的，但最终结果有可能真变成普世。

这当然是我的转述，未必符合人家原意。若有误解，还请北徙小友指正，谢谢。

这本是我想说的一部分话，但也不尽然如此。窃以为，价值观虽然谈不上什么先天普世，但在同一个社会里只能有一个主流价值观，否则该社会便失去稳定软件。若某个价值观能成为主流价值观，能最有效地稳定社会，它就是该社会的“最适价值观”。

由儒道释合成的价值体系就是传统中国的最适价值观，统治了全民两千年。它的运作基础，乃是靠欺骗洗脑使得愚民坚信：“狼羊律”乃是“天命”或“天道”（亦即党朋现在鼓吹的“宇宙运行规律”），而他们命中注定是活该让“狼”吃的“羊”，唯一的得救希望是做一个忠诚驯良的奴才，以便来世能够托生为“狼”。

但自世界进入帝国主义时代后，封闭的中国被迫开放，其主流价值观被迫和外来价值观相比较。价值观虽无普世之说，却有高下优劣之分。这区分标准其实就是博弈方法的优劣。如前文所述，功利上更合理、道义上对普通民众更有吸引力的个人主义价值观轻而易举地击败了以忠君为天理大义的东方价值观，使得它变成了最不适的价值观，只能扬弃。

第三世界面临的共同难题，乃是青黄不接：旧价值观破除了，却又无法引入新价值观，勉强引入反而会引出大麻烦来。于是社会便失去了统一的主流价值观，官方提倡的价值观不为社会主体接纳，民间流行的价值观又不为官方接纳。朝野迟迟无法磨合出一个最适价值观来作为共同价值观，因而失去了维系社会运转的软件，政府只能靠赤裸裸的暴力威慑维持统治。此乃一个社会可能遇到的最大噩梦，是最大的动乱苗子，当统治者的镇压意愿或实力弱化之后，社会就必然要陷入动乱。中国人折腾了一个世纪，至今还没有走出这个噩梦，找到可为朝野共享的共同价值观。

为什么西方先进的优越的价值观不会立即变成中国的最适价值观呢？这个问题非常复杂，我只能以民国宪政实验的破产作为实例，尝试说明传统的阻力在哪里，难免挂一漏万，还请识者补充。

在我看来，民初宪政实验暴露的第一个严重问题，就是中国人普遍缺乏“愿赌服输，不论输赢都尊重规则”的文明精神，却奉行“赢了是我的，输了也是我的”的痞子无赖哲学。此类烂仔以革命家为代表，反倒是北洋军阀比起他们来还要体面得多。

孙文就是这种典型的玩不起的烂仔。按说，他以标榜民主宪政为鹄的，那么民国成立之后，开始试行宪政，他应该积极参加了吧？人家才不呢，专干掀翻赌桌抢筹码的烂事。所谓“二次革命”就是他第一次掀桌子。

所谓“二次革命”的借口乃是两个。一是所谓“善后借款”；二是刺宋案。后者我已经作过详细论证，指出陈其美和孙中山嫌疑最大，无论是袁世凯还是赵秉钧都基本可以解脱，此处不赘，只说“善后贷款”。

辛亥革命前，清朝新政取得了相当大成效，虽有巨额外债（主要是庚子赔款），但国用基本充足，还没到混不下去的地步。辛亥乱起，国家立刻财政破产。主要原因是各省成立了庞大的“民军”，军费开支巨大，地方政府独立后自行征税，不向中央纳税，使得国库枯竭。偏偏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外蒙独立，西藏独立，豫匪白朗（又写作“白狼”）在中原腹地横行，而列强迟迟不承认民国政府。中央政府安内攘外，在在要钱，却又分文毫无，以致历届内阁总理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借钱，否则连阁员的工资都开不出来。

老袁的解决办法是裁军，把各地“民军”那庞大乌合之众裁了，好把军费省下来。但这就需要给那些临时玩票的“军人”发遣散费。这钱哪儿来？当然只有去跟鬼子借。老袁的考虑是一箭双雕：借钱来裁军，同时用债务把列强套上，让他们不得不承认民国政府。

这在我看来一点都不错，虽然善后贷款使得国家丧失了盐政主权，但非此无以解燃眉之急，获得维持一个主权政府运转的必需财力，无论是谁上台去都得这么干。但孙中山疑心病发作，以为老袁借钱来是要用作战费，消灭国民党拥有的地方武装，于是拼命反对。老袁未经国会批准，便向五国财团借款。他的理由是该案已在1912年年底由临时参议院秘密通过，没有必要再经国会批准。这从法理上无懈可击，但孙中山不由分说一口咬死老袁犯法，以此案和宋案为借口，悍然发动武装暴乱，同时通电各省都督，要袁世凯下台。

这种蛮不讲理的痞子烂仔行径，就连黄兴都不同意。他力主通过国会解决贷款问题，通过法院解决刺宋案，这完全是合理主张，可孙中山就是不听，执意发动叛乱，最后黄兴只好卷入。那叛乱极度不得人心，不仅蔡锷等各省都督立即通电谴责，就连国会里的大部分国民党人都和孙文裹胁的一小撮叛乱分子划清了界限，坚定地站在宪政一边。于是暴乱被迅速平定，孙黄不得不亡命海外。孙指责失败是因为党内同志不听他的话造成的，最后和所有人包括黄兴在内都闹翻，成了孤家寡人，自己去另立“中华革命党”，要党员入党时打指印，发誓绝对效忠孙中山本人。

以后每遇风吹草动，孙就要出来搅局，拼命拆宪政的台。1915年，日本出兵强夺了德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胶东半岛以及胶济铁路，次年3月，孙中山派居正前往刚被日军占据的青岛，成立了在日军庇护下的“中华革命党东北军”，从日本占领军手中获得了大量武器弹药，并任用了大批日本浪人、学生、甚至日本军人，以日军占领区为后方，发动武装叛乱，攻占了山东多个县城。只是日本主子改变了态度后，那暴乱武装才被迫接受国军收编。

1917年，中国政府内部发生是否对德宣战的政策争议。孙中山反对中国参战，得到德国政府两百万银元的秘密资助。他用这些钱贿买海军将领和部分国会议员，引诱他们南下，成立非法的“护法军政府”，打响了分裂国家的第一枪，南北从此分裂，再也无法弥缝。世人只知道1923年曹锟贿选大总统，却不知道孙中山早在1917年就这么干了。此后被他拉来参加“护法军政府”的海军总长程璧光因为疏远了他，竟被他派人暗杀。

1921年4月间，在非法的“非常国会”召开时，孙除了贿买议员外，竟然指使流氓毒打不赞成他当“非常大总统”的议员，致使受害人伤重垂危。孙本人甚至在宴会上亲手用酒壶抛击反对选举总统的议员吕复。历史上还从未见过这种流氓成性、斯文扫地、不成体统的“大总统”。

孙文这位“民主政治家”据说终生以最终建立宪政为奋斗目标，为何要专门不择手段地拆共和宪政的台？为解释这种赤裸裸的双重标准，他打出了“除尽假共和”的旗号： “如何分出真假？要从人物上看去，从前反对共和之人，便是以后反对共和之人，我们万不能相信的……要除尽假共和，才有真共和出现，才有幸福可享，国家才得永远太平。”

这就是说，凡是过去反对过共和的人，现在搞的民主宪政都是假的，必须统统除去，让他来通过“军政——训政——宪政”三部曲来再造“真共和”。他从哪儿获得这种救世主资格呢？据他说，那是因为民国是他手造的，他把民国视为自己的孩子，不愿看它误入歧途。原来，中华民国不是全民共有的，而是他生出来的，当然他就可以随时行使“父要子亡，不得不亡”的“神圣权利”，随便他爱怎么痛打那孽子都“天然是合理的”（芦注，“天然合理”论乃是林副对群众运动的著名论述，此处是借用）。

毛时代的过来人不难一眼就看出毛泽东“假革命”和“反革命”的划分标准是从哪儿来的。孙中山和毛泽东在这点上是惊人的相似，那就是：“规则是否成立，必须由我说了算。满足我的心意的才是真规则，我不满意的就是假规则，必须毫不犹豫地以暴力撕毁，重新制定。”

不难想见，有这种无赖痞子搅局，什么体面的绅士游戏都没法玩。如果在先进国家，这种搅局痞子早就给永久踢出局去了。孙文也确实多次被踢出局，但不幸的是，每次他都能卷土重来，死后还备极哀荣。到最后，如此罕见国贼竟然成了全民公认的“国父”。这种反常现象虽然可以归结于日帝与俄帝先后投注的大量金钱，但也似乎强烈提示，至少是一部分民众对他多次极度恶劣的掀桌子赖赌帐的无赖行为或是漠不关心，麻木不仁，或甚至持赞赏态度。民智如此，共和不垮才是咄咄怪事。

第二个传统毛病就是国人不懂政治博弈，不知达成双赢的妥协乃是最高的政治艺术，在占了上风时贪得无厌，使足顺风船，拒绝作出任何可能损害自家眼前利益的微小让步，最终逼得实力雄厚的对手翻脸，使出辣手来掀翻桌子，打跑玩家们，实行铁腕统治，于是万籁俱寂，天下由此复归太平。

对此问题，国内学者严泉博士（70年代出生的小帮菜，可见后生的确可畏）作了相当深入的研究。他受唐德刚《袁氏当国》一书启发，著书立说，相当客观地总结了民国宪政实验的失败教训。下面结合我自己的体会，凭模糊记忆转述一下。请有兴趣的读者去参考严泉著《失败的遗产：中华首届国会制宪1913～1923》（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版）以及能在网上找到的他的相关论文。凡是下文中与他雷同之处都是他的研究心得，凡是他没说过的都是我的想法，为篇幅计不一一指出。

（未完待续）

作者：芦笛在驴鸣镇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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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观点确实是芦老转述的意思 -- 北徙 - (28 Byte) 2007-12-16 周日, 下午1:05 (263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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