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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在戊戌政变中扮演的真实角色(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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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博客]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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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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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2) 天津阅兵之谜
两造都提到拟在九月份举行的天津阅兵,但说法完全不同,康梁的说法是,那是荣禄策划的政变阴谋,准备借皇帝去阅兵之机废黜甚至杀害皇帝,而老袁的说法则是那是他用来搪塞老谭的。老谭逼他在初五请训时以死威胁皇帝,换来一道朱谕,再持此赶回天津发动兵变,杀害顶头上司荣禄,攻占铁路和电报局,部队再星夜赶回北京,一半守卫皇宫,一半包围颐和园,再由谭负责把慈禧杀掉。如此惊天动地的政变阴谋,谭却逼他当时就要表态同意,甚至以和他同归于尽来威逼。他被逼无奈,又不知道老谭是否传达皇帝的真实意图,只好推搪说他需要时间准备,而且皇帝可能反倒会因为他在外作乱而被害。不如趁皇帝到天津阅兵时再举事,那时皇帝近在咫尺,他很容易保护,而且皇帝发话号令全军,谁敢不服?这计划说服了老谭,老袁这才总算摆脱了那匪夷所思的疯子。
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不难判断何方说的才是真话。我已经在前文指出,康梁之说乃是智力含量为负值的谎言:第一,这是标准的犯上作乱,荣禄若无慈禧同意绝对不敢发动。但慈禧绝对不可能批准这种大逆不道的谋逆,更不会蠢到演成儒家所谓“伦常惨变”,让天下人群起指责她为贪恋权位不惜残害养子。即使在后来得知谭嗣同“围园杀后”密谋后,她也始终未对光绪下毒手,可见她完全明白“虎再毒也不能吃儿,否则身败名裂”的传统伦常的威力。第二,要发动政变,慈禧根本就没有必要离开最容易下手、最可控、最安全的深宫,舍近求远,大费周章地跑到天津去,在诸军云集、最容易引起混乱、误会甚至武装冲突的军事演习场合去发动兵变。皇宫乃是她经营了几十年的最可靠的权力基地,光绪乃是在她淫威下长大的柔弱怯懦的阳痿青年(光绪爷不能人道,以致无后,还如《红楼》上的瑞大叔一样,时时遗精盗汗,最后竟然“痨”死了。这在今天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要废黜光绪,她只需发句话就够了。光绪不但毫无抵抗的实力,就连起码的反抗意志都没有。
由此可见,所谓“荣禄欲趁天津阅兵时发动兵变”完全是康梁虚构出来的。既然如此,那老袁说的必是真话,亦即“趁天津阅兵时发动兵变,杀了荣禄保卫皇帝”乃是为维新派接受的暴乱计划。康梁不过是倒打一耙,把这栽到荣禄头上去,籍此把政敌诬为乱臣贼子罢了。
老袁想到以此替代方案去搪塞老谭其实很自然。皇帝九月到天津阅兵乃是他的事业高峰之一,如同《红楼》之贾府在家里接驾似的。他必然一直在全力以赴地筹措,以致在初一“面圣”时还跟皇帝说起此事,说皇上若没有别的事垂询,则他就要忙回去筹措去了。既然在日夜盘算此事,在被老谭逼得走投无路之时当然就会想起它来,用作缓兵之计。
老谭接受这替代建议也是必然的。的确,如果谭疯子还有三分神志,就会意识到那是让光绪逃出牢笼,让他们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唯一可行之策。他煽动袁武力介入政争,无非是想摆脱慈禧对改革的压制。但正如老袁一针见血指出的那样,在已经有了电报的时代,若以外军奔袭京城,则鞭长不及马腹,弄不好皇帝先掉脑袋,他们手上唯一的王牌也就丧失了,更不用说双方实力对比根本不成比例。因此,唯一的可行之策还是先让皇帝跑到袁营去,再借皇帝的绝对权威杀了荣禄,把他手下的全部军队夺过来。这不但是保护皇帝的最佳决策,而且是充分利用皇帝权威击败政敌,取得权力斗争完胜的唯一机会。
那么,这计划会不会是老谭自己想出来,老袁把它窃为己有了?不可能,因为那并非什么光彩勾当,老袁犯不上去掠人之丑,陷自身于嫌疑之地。而且,老谭性格急躁,乃是个“只争朝夕”、急功近利的愤青,没那耐心等那么久。据老袁说,谭开头反对的理由就是怕还没熬到阅兵皇帝就给废黜了(其实他也没猜错,果然如此),这话极度可信。如果老谭不是万分焦急,也就不至于竟然深夜去煽动素昧平生的将领举兵作乱了。他怎么还会有那心思,想出这种缓不济急的办法来?再说他乃文官,对阅兵之事绝不会如老袁那样日夜操心,不大可能想到那上头去。
3) 围园杀后之谜
这是老袁对老谭最严重的指控,而康梁对此不置一词,讳莫如深。那么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近年国内研究已经彻底揭开了谜底。著名近现代史专家杨天石教授介绍:
“维新派担心荣禄先动手,设计了武力夺权的计划。一群书生夺权要靠军队,他们找到了正在天津训练的袁世凯,让他夺荣禄兵权,然后带兵进京,围住颐和园,请湖南的一位好汉毕永年领100名敢死队员,杀进园中将西太后捕杀,这就是康有为的‘围园杀后’之计。史学界不相信这个说法,1985年我到日本访问,查阅了有关档案,看到了毕永年写的日记,才证实了以上说法。”
从考证的角度来看,杨教授找到的乃是过硬证据,反对者至此应该无话可说了。其实如果史学界不是那么弱智,稍知逻辑推理的话,用不着等到刨出这过硬证据来,光看袁、梁两造的证词就可以推出老袁并未说谎。老谭 游说煽动老袁以武力介入政争,究竟是要老袁解决什么难题?当然只会是去除他们心目中的改革的最大障碍慈禧。光杀荣禄非但无助于强行推动改革,而且只会适得其反——谁都知道荣禄被慈禧倚为干城,改革派擅杀方面大员,必然要引起老佛爷震怒。她一翻脸,则改革派立即死无葬身之地。维新派当然是傻子与疯子集群,但再傻再疯也不至于不懂“擒贼先擒王”。
因此,维新派给老袁派定的任务,必然是“围园杀后”。杀荣禄不过是为了夺其军,解除慈禧的反击武力而已。当然,他们也充分照顾到老袁的心理障碍,请老袁只负责围园,杀后则由老谭那疯子率死士们进行。这伙人未免太小看了老袁,以为以此掩耳盗铃的廉价花招,即能解除老袁的顾虑!
4) 老袁隐瞒未说的事
从两造的证词中甚至还可以推出老袁隐瞒未说的事来。
第一件就是,老袁曾给老谭献计把慈禧也弄去阅兵,让乱党趁乱杀却。
其实老谭后来被老袁提出的“不如趁阅兵起事”的替代计划彻底说服了,那的确比他和老康制定的疯子小儿科计划高明到不可胜计——那伙烂仔日夜苦思,竟然笨到看不见“外兵一动,光绪在内先掉脑袋,暴乱者立刻输光当尽”那明摆着的结局,还需要老袁在片刻之间便为他们指出来!
但老袁提的替代方案有个缺陷,那就是彼时慈禧已然“归政”给光绪,“退休”在颐和园“养老”,按理不会再与“亲政”的皇帝共同出席阅兵大典,因此,趁阅兵发动兵变,虽然能把皇帝从牢笼里解放出来,置于自己控制之下,但无法除去太后。若太后在北京下诏声讨武力劫持皇帝的叛军,号召诸侯“勤王”,则叛军立即土崩瓦解。谭疯子必然也想到了这点,当时就一定会向老袁指出,而老袁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他宽慰谭疯子的话写下来了:
“谭云:‘如九月不出巡幸,将奈之何?’予谓:‘现已预备妥当,计费数十万金。我可请荣相力求慈圣,必将出巡,保可不至中止。此事有我,你可放心。’”
从袁回答的第二句话中可以看出,老谭问话中略去的主语其实是“太后”而非“皇上”,他问的其实是“如太后九月不出巡,将奈之何?”老袁这才会回答:“我可请荣禄力求太后,她一定会出巡的。”
既然袁答应的只是保护皇帝,在得到皇帝指示后再杀荣禄,那太后出巡与否何以如此重要?谭疯子何来此问?可见此前老谭必曾指出此策无法除去“老朽”,而袁答可在阅兵时除去,老谭才会接着问若太后不出巡该怎么办,老袁又进一步主动承担了说动太后参加阅兵的重任,老谭才最终接受了他的替代方案。
虽然这不过是老袁的缓兵之计,但这毕竟犯了大不敬罪,与答应奉旨杀荣禄本质完全不同,所以老袁不敢把这段对话写进日记,却不慎露出马脚,让百年后的芦某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
大头隐瞒的第二件事,乃是对老谭第二次激将的反应。
根据老梁的揭发材料,老谭对袁两次使用了激将法,而袁不愧是做戏天才,两次都立即顺竿爬,还装出怒不可遏、慷慨壮烈的样子来。大头自己承认,就是这做戏哄信了谭疯子与呆子:“谭似信,起为揖,称予为奇男子。”
第一次激将双方都有报道,大同小异。老袁记录的是:
“谭云:‘报君恩,救君难,立奇功大业,天下事入公掌握,在于公;如贪图富贵,告变封侯,害及天子,亦在公;惟公自裁。’予谓:‘你以我为何如人?我三世受国恩深重,断不至丧心病狂,贻误大局,但能有益于君国,必当死生以之。’”
老梁则揭发:
“(谭)又以手自抚其颈曰:‘苟不欲救,请至颐和园首仆而杀仆,可以得富贵也。’袁正色厉声曰:‘君以袁某为何如人哉?!圣主乃吾辈所共事之主,仆与足下,同受非常之遇,救护之责,非独足下,若有所教,仆固愿闻也。’”
第二次激将只有老梁的揭发材料,老袁则只字未提:
“(谭)君乃曰:‘荣禄固操、莽之才,绝世之雄,待之恐不易易。’袁怒目视曰:‘若皇上在仆营,则诛荣禄如杀一狗耳!’”
以常理度之,老梁的揭发不像是向壁虚构。老谭担心的无非是两件事:第一怕大头去告密;第二怕他不敢或不忍杀荣禄,于是便用反话激他。第一次老袁的答话“政治上正确”,当然可以写在日记里。但要让大头杀他的顶头上司,老谭必定要试探其对荣禄的感情和勇气,这是保证兵变成功的前提,在势不能不查个明白。由此看来,老袁因为对顶头上司出言不逊,所以蓄意隐瞒了这段对话,尽管他的回话不过是演戏的台词而已。
大头的表演实在是太出色了。我深信谭疯子离开法华寺之时,一定被这“奇男子”彻底征服了:刀锯加身、危言撼魄之际仍临危不乱,正所谓“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谋事深沉睿智周密,与他那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愤青同志相比判若云泥;更难得的是慷慨豪迈,一如他在《战国策》、《史记》上看熟了并信以为真的豪杰之士。以他极有限的阅历见识,大概还从未见过这种智勇双全、豪气干云的英雄好汉。我深信他那“奇男子”的称赞是由衷的(疯子本来也就不懂做戏),那深深一揖更是发自心底、不表不快的由衷折服。
可怜他临走都没想到自己露了马脚:大头说他俩一是近臣,一是带兵武将,来往最招嫌疑,要他回去后赶快装病,不要再进宫去,也不要再来。他竟然“甚以为然”,大概还叹服大头思虑之周密(可见疯子连官场ABC都不懂,就这点水平还要当改革尖兵),更没想到这一来就暴露了原来所说的“上意甚急,我有朱谕在手,必须即刻定准一个办法,方可复命”,“今晚必须定议,我即诣宫请旨办理”等等,全TMD鬼话,让大头“更知其挟制捏造,不足与辩”。双方智力对比如此悬殊,哪还有弱智威吓、教唆、煽动、领导强智的丝毫希望?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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