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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李志绥回忆录与张戎毛传的中文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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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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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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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我看李志绥回忆录与张戎毛传的中文版
芦笛
李志绥回忆录我看的是英文版，记得英文版先上市，广告一出来，我立即就订购了。看过之后，自然也就不再关心中文版。记得有次回国，一位朋友颇神秘地拿出中文版来，不料我毫无兴趣，让他非常扫兴。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到中文版，当时就觉得翻译的太混帐。英文书名叫《毛主席的私生活》（The Private Life of Chairman Mao），中文却改成了《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中共哪有什么私人医生？只有保健医生，可见那完全出自港台帮菜的手笔。
第一次知道中英文版的差别，还是我在网上和有才等人争论该书的可信度引出来的。我说李书不可尽信，秋实看了不服，向我提出挑战，引用了中文版上的“照过去方针办”。我赶快核对了英文版，发现那翻译的是“按既定方针办”，我转述的一点不错。不仅如此，我抄下来的庐山会议那段，秋实发现竟然与中文版有区别。记得他感叹道，没想到中英文版还有不同，要去找英文版来看看，云云。
我这才特地去找来中文版匆匆看了一遍，越看越摇头，那上面的毛语录根本不像从毛嘴里说出来的，反倒是英文版的毛语录更逼真。更混帐的是，该书竟然连金庸小说里的“大被同眠”的烂话都用了上去，让林克等人抓住痛脚，说伟大领袖从来不兴盖被子，只兴盖毛巾，哪来什么“大被同眠”？其实那些烂话在英文版里根本找不到，完全是只读金古小说的港台文盲自己发挥出来的。最混帐的是连中央文革的全称都弄错了，更让林克等人抓住大作文章，而这些错误在英文版中根本就没有。
出了这些劣等错误，可见李大夫竟然没有审稿，我敢说他连一遍都没看过，却让文盲们剽窃他的名字，把他列为第一译者，由此闹出天下第一笑话。记得当时我质问为李老辩护的有才道：难道那书是用第三国语言写成的，所以这才会既有中文译者，也有英文译者？我更由此推断出：中文版其实是图省事从英文版直接翻译过来的，根本没有使用李老提供的原始材料，所以其中毛的讲话根本不是原话。李老竟不知珍惜羽毛如斯，堪与后来刘晓波坐视文盲高寒剽窃他的名声招摇撞骗相比。这种事芦某头可断，血可流，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哪怕吵成仇人也决不退让。
后来这烂事又被黎安友（疑为Andrew Nathan，但不敢肯定）等人大规模地干了一番。他们推出的《天安门文件》竟然连中文版都没有，只把英文版的翻译权卖给了多维网。多维于是找来一群四六不通的港台文盲把它翻译成中文，弄得笑话百出，连“一党专政”的烂话都出自我党大员之口，还要自称“用他们（中共）自己的话”。我为此给林培瑞写了封公开信，指责他们连起码的学术道德都没有，视中国知识分子如无物，令人无法容忍。那信寄到他的工作信箱里去却如石沉大海。我这才悟出，敢情在西方也和大陆一样，社会科学家与自然科学家完全是两回事。如果哪位自然科学家受到如此严重的质询，绝对不敢如林培瑞一样掉以轻心。
再跟李大夫回忆录的烂中文版打交道，乃是写《毛周》系列需要引用李大夫提供的证词，懒得从英文版翻译过来，遂到网上打捞现成货。我这儿举两个例子，列出英汉对照，请懂英文的同志们看看区别：
一、成元功事件
英文版：
Zhou was almost obsequious before Jiang Qing. In December 1966, when Jiang Qing arrived at the door of the room in the Great Hall of the People where Zhou Enlai was conducting an important meeting, Zhou's longtime chief bodyguard, Cheng Yuangong, suggested politely that rather than interrupt the meeting, Jiang Qing might first want to eat and return when the meeting was over.
Jiang Qing was infuriated. "You, Cheng Yuangong, behave like an obedient dog before the premier but act like a wolf to me. I want you arrested." She ordered Wang Dongxing to arrest the premier's bodyguard.
Wang Dongxing refused, agreeing only to transfer Cheng to another job.
Deng Yingchao, Zhou's wife, the premier's closest confidante, intervened. "You must arrest Cheng Yuangong," she insisted to Wang. "We don't want to show any favoritism toward him."
Still Wang refused to arrest the bodyguard. "Cheng Yuangong has worked for the premier and his wife all his life," Wang said, "and they are throwing him out just to protect themselves." He finally sent Cheng off for a stint at the General Office's May 7 Cadre School to work in the fields.
中文版：
【周对江青也是唯唯喏喏。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的江苏厅开会。江青来了，要找周。从延安时期就给周任卫士和卫士长的成元功迎了上去。成请江青先休息一下。江青勃然大怒说：“你成元功是总理的一只狗，对我是一只狼。马上给我抓起来。”
这事给汪东兴处理。汪坚决不肯逮捕成元功。汪就可以调动成的工作。邓颖超代表周告诉汪：“一定要逮捕成元功，说明我们没有私心。”汪仍未同意。后来汪同我说：“成元功跟他们一辈子。他们为了保自已，可以将成元功抛出去。”后来成元功去中央办公厅所属的五七干校下放劳动。 】
这烂污拆的不是一般蝎虎：第一，简化了江青被拒的过程与成的礼貌，于是淡化了江的蛮不讲理，作威作福。第二，淡化了汪的抗命和邓颖超的主动介入。第三、“汪坚决不肯逮捕成元功。汪就可以调动成的工作”完全是不可解的文盲话语，应为“汪拒绝逮捕成，只同意把他调去干别的工作”。第四、误导读者以为送成去干校不是汪的保护而是周的惩罚，以致至今有的作者还将此当成周的罪状。其实若是汪不出来顶住江和周的双重压力保护成，成早就给逮捕了。送干校其实是汪的保护措施，而且只送去一段时间（“for a stint”），并非永久流放。
二、炮击金门
英文版：
Mao knew that "comrades" like Khrushchev --and some within China, too -- thought he wanted to retake Taiwan. But that was never his intension. He did not even want to take over Quemoy and Matsu. "Quemoy and Matsu are our link to Taiwan," he said. "If we take them over, we lost our link. Doesn't everyone have two hands? If we lose our two hands, then Taiwan is no longer in our grip. We let it slip away. The islands are two batons that keep Khrushchev and Eisenhower dancing, scurrying this way and that. Don't you see how wonderful they are?"
For Mao, the shelling of Quemoy and Matsu was pure show and a game to demonstrate to both Khrushchev and Eisenhower that he could not be controlled and to undermine Khrushchev in his new quest for peace. The game was a terrible gamble, threatening the world with atomic war and risking the lives of tens of millions of ordinary Chinese.
中文版：
【毛不但并不想进攻台湾，即使金门和马祖也并不想以武力占取。他对我说：“金门和马祖是我们和台湾联合起来的两个点，没有这两个点，台湾可就同我们没有联系了。一个人不都是有双只手吗？金门、马祖就是我们的两只手，用来拉住台湾，不让它跑掉。这两个小岛，又是个指挥棒，你看怪不怪，可以用它指挥赫鲁晓夫和艾森豪明白他们无法束缚中国，国共和谈遥遥无期。这场可怕的游戏幸好未曾引发全球原子弹大战，或是赔上数亿中国百姓的无辜生灵。】
Again，这烂污拆得不是一般的蝎虎。最混帐的是毛的讲话引号只有一半，以致读者无法判定他的话在何处结束。而且那翻译完全是丝毫不懂世界历史的文盲，看不懂“to undermine Khrushchev in his new quest for peace”，不知道当时赫鲁晓夫正鼓吹“和平共处，和平过渡，和平竞赛”，而毛恨透了这政策，认为这是对马列的背叛，所以要用炮击金门制造紧张局势破坏之。译者不知道这历史，也不去请教内行，自己闭门胡猜，不伦不类地编造出一句“国共和谈遥遥无期”的毫不相干的鬼话。最后那段话本是李大夫对毛的轻率冒险的严厉谴责，却被他篡改为庆幸的意思！最有趣的还是“一个人不都是有双只手吗”，这大概是港台方言，绝无可能出自毛的口，他只会说“人不都有两只手吗”。既不会说“双只手”，也不一定用“一个人”，因为使用冠词并非中文习惯。由此可以判定这些话完全是从英文版硬译过来的，绝对不是原话。
张戎的毛传我看的过程则完全相反，先中后英。本来不想买英文版，后来因朋友推荐在网上下载了中文版，看了半截，发现价值很高，立刻邮购了英文版，花了几个月时间去细细琢磨。中文版的最大的优点是所引中国人的语录，一律使用原话，这才是负责的态度，不是黎安友、林培瑞惯拆的烂污，更体现了对中国读者的尊重。这种作法让人心里舒服。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中文版没附参考书目，而英文参考书目又编得太过简略。再加上译音造成的混乱，因此根据书目寻找英文参考文献倒没有困难，难是难在寻找中文参考文献上。希望这问题能够在再版时解决一下。
张戎毛传的中文版文字功夫当然不是翻译李书那群文盲能比拟的，可惜看起来仍然没有英文版流畅优美。这对于我这位以中文为第一语言的读者来说当真是咄咄怪事。不过这大概也不能责备张朴先生。译文远比写作难。我早就发现这点了，凡是我的译作都绝对没有自己写的文章流畅。
此外，有的标题为了照顾中国读者的欣赏习惯作了改动，这原是应该的，反正译者和作者是一家人，无论怎么改也不存在不尊重原文的问题。问题是新标题带上了比较强烈的情绪，如《周恩来的下场》不如改为《周恩来之死》，比较平和中正些，符合学术著作的品位。类似的问题在别的地方也有，希望作者和译者能注意一下，否则使一本颇有学术价值的巨著带上了大批判的火药味，引起有水平的读者的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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