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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文选》为何难产如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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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博客]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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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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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芦笛文选》为何难产如斯?
芦笛
刚才看见老狼的通告,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芦笛文选》为何至今还没有交到读者手里,这主要是我的过错。
如所周知,原野基金会早就成立了,《芦笛文选》的事早也就在酝酿,并由网友群策群力选定了文章,但此后一年内,我迟迟没有动作,那原因已经解释过了,乃是我的“妙玉情怀”使然,责任完全由我承担,不是任何人的错。
直到2006年初,我才最终下定决心,把文稿整理出来,寄给了老狼。但此后不久,范似栋先生提出愿意承担出版事宜,我征得老狼同意后,把书稿寄给了他,后来双方因无法达成共识,于4、5月间中断了合作关系,因此又耽误了两三个月。书稿回到老狼手上后,他一直在和海外出版社联系。他的考虑是尽可能省点钱,以便用版税偿还呼延先生的遗属。因为美国人工太贵,便在港台寻找出版商。
这其间他折腾无数,联系了几十家大大小小的出版商,却屡屡碰壁。有好几次双方都已经谈妥,等到要签合同对方却又变卦了,于是就不断拖延下去。每次老狼觉得大局底定时,便来网上嚷嚷,最后对方又变卦,于是成了烽火戏诸侯。老狼这么做,是因为觉得网友牵挂,所以一旦有了把握便赶紧来通知大家。但在客观效果上却成了“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幸亏网友们态度宽容,至今一直在耐心等待,并未起来造反,又幸何如也!
出本书磨难如此之多,说来也不奇怪。芦文非常敏感,而且四面八方开火,到处树敌,左右派统统不放过。而且我屡次在网上大打出手,骂起人来剥皮削骨,自绝于天下人,成了不折不扣的国人皆曰可杀,要找到愿意承担印刷出版发行芦著的客商当然也就不容易了。
幸亏最后还是找到了印刷商。按理说,“萌芽状态的瓶颈”既已突破,当从此一泻千里了,可惜又因转版校对之事弄出无数孽障来,这其间主要还是我的错。
主要的问题还是简体字转繁体字的问题。我的文字都是用简体字写的,那考虑很简单:只有大陆人才会看这些玩意,若用繁体字写,岂不是人为降低可读性,限制读者人数?后来要出书,就得改为繁体,而这过程让我吃足苦头,当真是脱了几层皮。
余生也早,1954年就进了小学,其时还没有推行简化字,我上小学的第一课:“開學。開學了”的“學”字笔划之多,学生在抄写时没几个人能控制在格子中。此后政府便开始推出三批简化字,最后一批好像是1958年才推出的,但已经印刷出来的书籍无法再改。所以,我儿时看的读物全是繁体字。不仅如此,出国前我一直没有断过看“解放”前留下来的出版物,语文基本功也还算不错。对繁体字之熟悉,应该是大陆人中比较上乘的。
正因为此,当初转繁体字时我信心满满,深信自己不会闹出某些大陆人办的海外中文报刊的笑话来。须知简化字和繁体字之间不是一一对应关系。共党御用学者在简化汉字时,逆中文发展的正道而行,将许多同音字归并为一个字,简直是反动至极。
所有语言的正常发育,都是从简单到复杂,中文自不例外。原始人生活简单落后,没有什么复杂概念,所用的字汇当然也就少。后来生活开始复杂起来,自然也就需要反映新概念的字汇。汉语乃原始背时落后的单音节语言,势必出现大批发音相同意义不同的词汇,于是就必须用不同写法来人为区别这些词汇。而这就是汉字在发育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多的基本原因。
如所周知,汉字的制造原则,历来有所谓“六书”之说,其中有两条是所谓“形声”和“假借”,其实提示了同音字由一个共同祖宗分化为不同后代的发育分化途径。
例如早期中文只有一个“良”字,本来只是个音符,发音为lang,不管是“狼”,是“浪”,是“郎”,是“廊”,还是“螂”,统统都是那一声。后来学者们才发现那靠一个字根本就无法区分那么多意思,于是便在旁边加上个“迷你说明书”,加入反犬旁告诉读者那是一种动物,加入三点水告诉大家那和水有相干,等等,等等,于是字便越造越多了。这就是所谓“形声”。
所谓“假借”其实也是这么来的。例如“che”字,原来只有一个“徹(彻)”字对应,不管是“撤退”,是“车辙”,还是“清澈”,统统用那个字顶上。后来古人脑袋稍微明白了些,发现那太混乱,于是改动旁边的说明书,造出“撤”,“辙”,“澈” 来,用偏旁分别说明那是动作、与车辆有关、与水有关等。后人不知道这发育过程,看到古书上把“徹”字当“撤”或“辙”字使,便以为古人是借用,将其称为所谓“通假”。
由这些例子可知,作为单音节语言,为了反映越来越复杂的生活带来的越来越多的新概念,汉字便只能越变越复杂。为了区分同音字带来的混乱,便只能造出越来越多的写法不同的字。这虽然是一种原始作法,但若不将汉语完全改革为多音节语言,当然也就只能靠此去修修补补了。
共党推行的简化字却反其道而行之,把许多不同写法的同音字归并在一起。例如“複”,“復”和“覆”,以及“乾”,“干”和“幹”﹐,这些同音字的涵义完全不同,却给统统归并在一起,成了“复”和“干”。这么作,完全是故意增加那些字汇的信息熵,提高语言的不确定性,有意制造混乱。因此,我不反对简化笔划,但反对归并同音字,认为那完全是逆转语言正常发育的反动行为。
大陆人不明此理,跑到海外来办中文报刊,使用电脑将简体字随机转为繁体,于是办出来的报刊便完全成了笑话,什么“乾擾”,“幹坤”,“覆雜”,等等,简直令人看不下去。
正因为看多了这种笑话,我在准备书稿时便发誓决不让自己变成此类笑柄。在用电脑完成字体转换之后,专门注意在这方面把关,把什么“曆史”﹑“皇後” ﹑“檯灣”之类的笑话改过来,还特地用replace去搜索查找类似出错率极高的字,一旦发现立刻改正。在整理文稿中,我花在这上面的时间精力最TMD多,当真是苦不堪言。
那位要说嘴了:你难道不会用replace,发现一个错的就把全稿改过来,难道笨到只能一个个找,一个个改?我要是蠢到连这点都想不到,那到如今那书稿还没改完尼!问题不是诸位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一个问题就是,有的字你根本就不知道该写成什么,例如“阎明复”,到底是“閻明復”﹐還是“閻明複”?只有上帝和老阎他父母知道答案。又如“台湾”,到底该写“臺灣”還是“台灣”?再如“着”字,港人用“着”,台人用“著”,到底该用哪一个?
当然这还只是港台的习惯问题,有的字连我自己都没把握,例如“批准”,我觉得应该是“批準”,因为“准”其实是sub的意思,不是agree on的意思,但电脑软件中却两种写法都有,令人无所适从。又如“喝彩”到底该是“喝采”还是“喝彩”,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此还特地去看了金庸的书,发现他用的是“采聲雷動”,我觉得应该是“彩聲雷動”才对,但难道终生使用繁体字的老金还没有我知道?
最大的问题还是,对繁体字多年来只读不写,使我丧失了对简体字的敏感性。我略胜于一般大陆人之一尺之长者,不过是许多大陆同胞连“乾擾”、“幹坤”、“覆雜”的笑话都视而不见,而我对这种乱转化相当敏感。在这点上我和港台同胞大概没什么区别。但我的敏感性只存在于察觉此类乱转化,如果文稿中残留著简化字,而又没有形成笑话,例如“周转”没有转为 “週轉”而是“周轉” ,我就视而不见,在这点上,我和其他大陆人并无不同。
为了安慰自己,我反复告诉自己:简转繁没有转完全不算错,例如“几乎”没有转为“幾乎”其实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转错,弄出“人雲亦雲”、“若幹”之类的笑话来就行了。但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些夹在书稿里的简繁通用字一定会被港台读者视为“白眼字”。我在最后校对蓝样时,发现有若干“嚐”被轉為“嘗”,却被我忽略了。这没说的,一定会被港台同胞看成是白字。还有一处更滑稽,电脑以其联想功能,把“大海裡”轉成了“大海浬”。可惜这些错误是最后才发现的,其时已经制版,不能再改了,于是我只好面对着想象中的无数笑骂的面容汗下如雨。
爱你喂,我之所谓“整理书稿”,其实把功夫基本花到这些毫无价值的烂事上去了,文字本身反而顾不上。等到后来千辛万苦地把稿子弄出来,将稿子从word版转为PDF版却又出了问题,先是输入不进去,后来能输入了,等到转化出来,我一看又断了肠:在word稿上花的那些功夫全扔到太平洋中去了,什么“一瀉千里”成了“一瀉千裡”,“盲人摸象”成了“盲人摸像”,让我几乎当场休克倒地。
于是排版的同志便只能根据我的word稿,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改,弄了大概两个月才算整清楚。在这其间反复寄来给我校对。本人平生最怕干的就是这种活,反反复复地仔细看那些烂文章的结果,就是养成了一种生理反应。弄到后来,我一看见那书稿就想吐。但总不能撂挑子不管,让老狼坐蜡,令天下人笑骂吧?
最后蓝样终于寄来了,once again,我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看那些我自己写出来、因而毫无阅读乐趣、却因被迫反复阅读烂熟于胸的烂文章,在这其间还不断痛苦地发现有的简化字被遗漏了,没给转化过来。但人家已经制成了版,我发现了又能怎么办呢?“大海浬”又不会淹死人,管TND,丢脸就丢脸吧。若再去折腾,慢说那是我自己在word稿中就残留下来的错误,须赖不到别人头上去,实在没脸去要求对此毫无责任的出版商改动。就算可以改,那又不知还要折腾到猴年马月去,更要让人家以为所谓出书乃是仙人跳了。
无奈我连立志学习胡适同志批评的“差不多先生”都没指望。忽一日,我起床后看见老太婆给我留了个条子,说她攻读了那蓝样,发现目录出了错,有六篇文字没有列在其中。
我抓起蓝样来一看,果不其然,顿时“分开六片顶阳骨,倒下一盆冰水来”。我立即打开电脑,先查自己的word稿,其中的目录没有这问题,再查PDF版,那问题原来发生在改版上。大概排版同志blot了那一片后,无意间碰到某个键便accidentally地删除了那几篇文章目录。这严格说来是我的错,因为我审查过那PDF本,觉得无误,给了OK,人家才拿去制版的!
不过虽然是我的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早就因反复折腾弄出了神经性厌食症,一见那“毒眼”就想吐出来。而且,简转繁实在成了我的注意力聚焦所在,由此养成了“隧道眼”,每次审稿都特别留意这问题,审查目录时只注意有无转错的字,哪会去注意到少了几篇文章题目?
但这问题可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我万般无奈只好通知老狼,老狼又跟人家出版商联系,接着又是那无聊过程的再度重复:word 转 PDF,我再审查,再给OK,重新制版,这结果就是又耽误了若干时间。
所以,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与任何人特别是老狼无关。相反,如果没有他的筹划操办,《芦笛文选》便永远不会问世。在此特地向网友谢罪。
过去几个月,我一直在编《芦笛全集》(暂定名为《重建常识》),用的可全是简体字,因为我实在没那本事吃二道苦,受两茬罪。而且,我不想再让老狼或其他人折腾,不考虑再去港台出书,要出就在美国高价出。等我打中六合彩就拿来作出书的资本,请个港台原生货来作编辑校对,专门料理简转繁的烂事苦活。如果没这种好事,我就作成简体字的电子书,放到我的博客去供国内网友任意下载。是他们而不是港台帮菜,才是我写作时始终面对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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