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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滑稽戏]炉头和他的学徒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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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虾 [个人文集] 警告次数: 1

性别:  年龄: 35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1688
经验值: 1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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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草虾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炉头和他的学徒阿二
阿兔避开熟悉的村庄和熟悉的乡下人,在青浦河陌生的村庄陌生的人家继续倚靠陌生的门板,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走下去。有一天走进上海城门楼子就惊奇地大叫起来,“城里比乡下好多了!”他不需再哀求任何人,只需瞄准饭馆里进餐的对象,把他们吃剩的面条包子或肉莱扒进勺子就是了。随后有一家郎掌柜的百川饭馆雇用他成为小二,跟着炉头大爷拉风箱烧火,刷盘子洗碗,拖油瓶淘米。上海人有辰光叫小二子,有辰光叫阿二。反正店里叫到阿二就是他,叫到阿兔也是没别人。
坐在灶锅下拉风箱时,炉头却一边炒菜一边又用蘸着油花调料的小铁勺子敲他刚刚扬起的脑袋;开头用勺背敲,后来就用沿子敲,有两次就敲出了血来。他咋也不明白烧火拉风箱为哈不准抬人扬脸?还以为是炊饮熟食行道的规矩,于是终于记住了就只顾闷住头烧火,在炉头减了“熄火’的间隙里仍然低垂着脑袋。有一天,他突然茅塞顿开终于想明白了,炉头是怕他得了手艺才不准他扬头看各种炒菜的操作过程。
阿兔弄明白了这个隐秘,反倒滋长起野心来了。妈的,你不敲我脑袋我还没想到学手艺哩!于是他就变得殷勤了;早上给炉头打洗脸水倒尿盆,晚上又打洗脚水提回尿盆;给炉头洗衣裳逮虱子捶背揉腿:刚一瞅见炉头摸烟袋,就把火儿吹红递到他脸前。
炉头一声不吭接受他所有殷勤周到的侍奉,依然用勺子毫不手软地敲他从灶锅下扬起的脑袋,绝不允许他偷瞅一眼炒锅里的菜馔由生变熟的奥秘。这样的打杂活儿的小二干了一年多,为炉头无偿服侍了一年多,阿兔烧火抹桌子端盘刷碗的技艺完全精通,炒菜的手艺却仍然等于零。
一天晚上,照例在掌柜家楼上睡下后,炉头说:“小二子,你给我再骚情也不顶啥。你凭你骚情那两下子就想学手艺,门都没有。你知道我学这手艺花了多大血本?”阿兔说:“肯定是你花好多钱才学下一手绝活儿。我没钱。等我把钱攒多了再拜你为师。”炉头不屑地笑起来:“凭你一月挣那俩铜子,攒到胡子白了也不得够。”阿兔悲哀地说:“那我就洗一辈子碟子烧一辈子火,拖一辈子油瓶淘一辈子米。”炉头换一种同情的口吻:“看你这娃娃是个灵醒娃,也是个好娃。我不要你钱,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教你手艺。”阿兔忙说:“甭说三件,三十件我都答应,只要你肯教我学手艺。”炉头压低声音说:“我骂你一句你不许恼。”
阿兔以为炉头要他给他出力帮忙,怎么也料不到是这种事,就沉默不语;想想也不算太难接受,骂一句风刮跑了也没有任何实际损失,于是就“嗯”一声算是接受了。炉头把脑袋凑到阿兔耳旁悄悄骂:“阿兔,我操你妈。”阿兔耳朵里像浇了一勺子滚油,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还是咬牙忍住了。炉头问:“你咋不吭声?”阿兔不无气恨地说:“你骂我我听见了,我没恼嘛!”炉头说:“呃!我骂了你,你得应声愿意不愿意。你不应声,我不操到空里去了吗?”阿兔的手在被窝里攥得嘎巴响,一拳就能把那张喷着烟臭的油嘴打哑,然而他忍着说:“我应声。”炉头嘻嘻骂:“阿兔,我操你奶!”阿兔答:“你操去。”炉头兴奋地连着骂:“小二子,我操你姐。”阿兔答:“你操去。”
炉头兴奋得格格格笑起来,直至睡在楼下堂屋的饭馆掌柜干涉起来:“还说啥哩笑啥哩?早点歇下明早起早点。”炉头兴犹未尽地收扰嘴巴睡去了。此后许久,几乎每晚入眠以前,炉头都像温习功课一样把阿兔的妈妈奶奶姐姐以至扩大到姑姑姨姨齐操一遍,阿兔已不在意,也无羞辱,只是例行公事似的应着“你操去”的口诀。炉头的“操”瘾很大,不仅晚上入睡以前要操,白天支着一条腿站锅台前,抓住吃客间断的空闲时间,一双淫气四溢的肉泡眼斜瞅着坐在灶锅下的阿兔说:“啊呀小二,我又想操你娘了。”
有一天早晨,刚搭着炉火,炉头一边在锅里哧啦哧啦煎油,一这乐不可支地说:“小二子,我昨个黑间做梦把你姐操了!你姐模样跟你一样,只是头发辫子很长,也是两只黑窝深眼长眼睫。你说你姐是不是跟你相像?”阿兔半恼地说:“我姐俩眼长了一双萝卜花……”
直到炉头再生不出什么骂人的新招儿,他才向阿兔提出第二件事。那是在午饭过后的消闲时间提出的。阿兔渴盼着尽早实施新的折磨,以期实现捉摸炒勺儿的心愿,就说:“你说吧,我听着。”炉头笑说:“第二件事很简单。看镖——”说时已抡出巴掌抽到阿兔脸上,接着说:“好不好?”阿兔被打得晕头转向,清醒过来时就明白第二件事是挨打,于是不加思索说:“好。”炉头又抽那边脸一个耳光,而且给手心吐了唾沫儿,抽击的声音异常响亮,问:“受活不受活?”阿兔已忍不住泪花溢出,仍然硬着头皮答:“受活。”郎掌柜在屋里问:“你俩弄啥哩,啪唧啪唧响?”炉头哈哈笑着说:“我跟小二子耍哩!”
炉头打阿兔的花样也是挖空心思地变换着,抽耳光、顶胸捶、踢屁股属家常便饭,撕耳朵、捏鼻子、拧脸蛋是兴之所至,顶使阿兔难以忍受的正当睡得极香时,炉头猛然在他脸上咬一口,疼得他合着被子蹦起来时,炉头刚刚撒完尿又钻进被窝。
饭馆郎掌柜终于察觉了阿兔受虐待的事,暗中窥到炉头正在拧阿兔耳朵的时候,便走到他们当面,貌似平和的口气下隐含着愤怒:“你不能打人家阿兔。你看看阿兔给你打成啥样子了?满脸满身都是青疤。”炉头嘻嘻笑着还是那句话:“我是跟阿兔耍哩!”
郎掌柜再也不相信什么耍的鬼话:“哪有这么耍的?阿兔的红伤青疤给人看见了,还说我手脚残狠哩!我也不是没打过阿兔,他是我雇的相公,我打他他妈他爸没话说,你打不着人家娃娃嘛!”炉头有点尴尬地笑着:“算哩算咧,我往后跟阿兔再不耍了。”郎掌柜仍不放松:“你还把打人说成耍?”转过脸问阿兔:“是不是跟你耍哩?”阿兔嗫嚅头半垂下眉:“是……耍哩……”郎掌柜转身拂袖而去:“该当挨打……贱胚子!”
这天晚上睡下以后,炉头用胖滚滚的手掌抚摩着阿兔的伤处,绵声细语说:“阿兔,我真的是跟你耍哩!谁倒真操来?我说操你妈操你奶操你姐全是说着耍的,我打你拧你是看娃子脸蛋奶嘟嘟的好看,打你骂你都是亲着你疼着你。既然郎掌柜犯病了咱就不要了,我看就剩下一件事,你做了就开始学手艺。”阿兔忙说:“你快说吧,我也该熬到头了。”炉头贴着阿兔耳朵说:“我走你的后门。”阿兔愣愣地说:“俺家里只有单摆溜三间厦屋,没有围墙哪有后门?你老远跑到原上走那个后门做啥?”炉头嗤嗤嗤笑着说:“好愚的娃,是操你尻子。”
阿兔惊诧地打个挺坐起来,沉闷半天说:“我把我的工钱全给你,你去四马路逛窑子吧?”炉头说:“要逛窑子我有的是钱,哪在乎你那俩小钱!”阿兔自作自践地求饶:“尻子是屎个罐子,有啥好……”炉头把他按下被窝说:“皇上放着三宫六院不操操母猪,图的就是那个黑壳子的抬头纹深嘛;皇姑偷孙猴子,好的就是那根能粗能细能短能长的棒棒子嘛!”阿兔可怜地乞求:“你另换一件,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替你卖命……”炉头当即表示失望地说:“那就不说了,咱俩谁也不勉强谁。”
阿兔想到前头的打骂可能白受了,立即顺着炉头的心思讨好地说:“你甭急甭躁呀……你只说弄几回……就给我教手艺?”炉头即然说:“这话好说。我操你五回教你一样菜的炒法。”阿兔还价说:“两回……最后双方在“三回”上成交。
第三天晚上,阿二终于开始学习炒勺的手式。炉头先教他正式,之后是反式,然后是合式,然后是假式...够复杂的了。
五年后,阿兔学成了一个真正的师傅,就连炉头的看家绝活‘合成腊肠’也学会了,而且技艺已经超过了炉头。这个小小的一个间门面的饭馆生意日见兴隆,郎掌柜不失时机地停断了面条油杀一类便饭,改为专营各色炒菜的菜馆。
城里两三家大门面饭庄菜馆私下出高薪想挖走阿兔师傅,郎掌柜闻讯十分担心,先自给阿兔提了身价。阿兔很坦然地对郎掌柜说:“放心吧,小二不是贪财无义的小人,凭你对炉头打我时说的那几句话,我不要一分一文身价至少给你干五年。”郎掌柜听了竟然感动得涌出眼泪,又气愤地说:“把那个驴东西撵走。”阿兔却说:“不,就叫他在这儿。”
阿兔真是春风得意时来运至。一位清廷大员巡视关中,微服混杂于市民这中,漫步于大街小巷体察民情,看见这家小小门面的菜馆吃客盈门,便走进去点了四样菜要了一壶酒,正吃着就忍不住惊叫:“天下第一勺。”随即唤来菜馆掌柜要来笔墨,把“天下第一勺”的感叹书于纸上。吃客中有人看见题辞下款的题名就跪下来,连呼大人。众吃客闻听此人大名,纷纷跪下一片,大员微微笑着走出门去。郎掌柜捧着题辞又惊又喜,随后花重金做了匾牌,门楣上挂起“天下第一勺”的金字招牌,生意红火兴盛极了。
这下再也没人敢叫他小二,他是扬名上海的兔师傅,同行的得尊他一声兔爷。达官贵人富商巨头每遇红白喜事,祝寿过生日或为孩子做满月宴请宾客,都以请去“天下第一勺”为荣耀。官府衙门清兵标营遇有重大庆典活动犒劳会餐,也必是请兔师傅去做菜。兔师傅不仅得到份量沉甸的红包赏银,而且与上海上流社会的人物有个私交。“兔师傅有啥事用得着时就开口。”有钱的有权的有势的包括安清帮的神通大哥都这样许诺……阿兔终于有了出气报复的机会。
腊月二十六,滴水成冰的傍晚,炉头刚刚洗了手脸准备就寝,安清帮的神通大哥带着标营的两个兵勇来传话说,请他去给兔师傅帮帮忙做菜。安神通来传话,炉头丝毫也不敢怠慢,掂上烟袋就走了。炉头跟着安神通走进军营,又走进一间拐角的屋子,看去像是垒堆马料的一个仓库,里面独自坐着阿兔一人在不停地抽烟。
炉头就奇怪地问:“不是说叫我来给你帮忙吗?阿兔说:“你先抽袋烟缓缓气儿。”炉头刚坐下装烟点火,阿兔矜持地问:“你还想让我给你做‘骂打操’那三件事不?”炉头从嘴里拔出烟袋,从椅子上溜下来就双膝跪倒了,连连求告宽恕。阿兔阴冷地笑笑:“你这膝盖儿很软和,一弯就弯到地上了?”炉头说:“好兔师傅,我叫你兔爷!你现在咋样酿制我,我都不吭一声。”
阿兔说:“我骂你嫌臭了我的嘴,打你还怕脏了我的手,用你们上海的话不说日说操,操你尻子会贱了我的腊肠!”炉头虚汗直冒:“我不是人,是猪是驴是土王八是贱畜生……”阿兔说:“你先前怎样骂我,现在就怎样骂你自个;先前怎样打我,现在你就照那样打你。站起来开始——”炉头站起来,左手抽左边耳光,右手抽右边耳光,自己撕自己耳朵,拧自己脸皮,口里连续骂着自己:“我操我妈,我操我奶,操我姐,操……”
阿兔抽着烟靠坐在椅背上欣赏这个怪物自打自骂,一边说:“使劲骂使劲打,不准停下……”直到炉头抡不动胳膊骂不出声来死驴一样瘫倒在砖地上为止。阿兔说:“好嘛,你就歇一阵儿起来再干。”炉头缓过气歇出了劲,又爬起来重新表演一直反覆表演到后半夜,抽打撕拧得脸皮青红绿紫耳朵淌血,瘫在砖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阿兔说:“算咧,到这儿为止。现在该做第三件事了。脱衣抹裤子,快点!”
阿兔走到门口拉开门,在门前台阶上拍了三下手掌,停不大会儿走进五个人来,全是安神通的手下,专在人家门口拍砖要饭的,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子。炉头已经脱光了衣服蜷在墙拐角。阿兔说:“弟兄们,明白到这儿来做啥不?”五个人都面面相觑摇头不晓。阿兔说:“我跟弟兄们一样,也是讨吃要喝进城的。墙拐角那个人,就是海川饭馆的炉头,见了叫化子就拿勺子砍砸脑袋。弟兄们,今日个出口气吧!”安神通领着五个人嗷嗷叫着挽袖抬腿伸胳膊。
阿兔说:“这炉头是个尻子客贱种。你们操他的尻子。操一回我给你一块美金,谁当场操完了我立即兑现。”说罢就把一摞子绿莹莹的美金堆到桌子上。五个人瞪大了眼睛瞅着美金,眉里眼里都活泛起来了,竟然为争先拿一块美金而争执起来。阿兔把五个人按腊肠从长到短排了顺序,说:“弟兄们甭争甭抢,美金你们挣不完,我还怕你们挣不完咧。开始操吧,操完毕自己去拿钱。”说罢就退到里间套房里去了……
阿兔独自坐着,抽着烟袋,静静的听着炉头的絮叨:“啊啊,我炉头掌了一辈子炒勺,今天还让你们炒了。炒吧炒吧,炒勺的手式别错了。我的意思是,嗝…正式之后是反式,然后是合式,然后是假式,然后是垃圾式,然后是废物式,嗝…然后是无脑状态,然后是白痴状态,然后是腊肠,然后是合成……嗝...”
过了许久,阿兔走出套间,桌子上的美金摞子还没消下去一半,炉头已经像死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胯骨底下压着一堆腥臭的血污。阿兔说:“弟兄们,把剩下的美金分了,顺手把这人抬出去撂进黄浦江完事。”
次日凌晨,安神通在黄浦江边看到炉头被封冻在黄埔江面,好像水晶棺材。
[改编于陈忠实小说《白鹿原》章33]
作者:草虾 在 寒山小径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_________________ 众生祈求,免难消灾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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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 -- 两条虫子 - (54 Byte) 2003-10-30 周四, 下午3:34 (165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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