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
作者 |
试论孔孟之道对人性认识的偏离以及流弊(四) |
 |
芦笛 [博客] [个人文集]
论坛管理员
.gif)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3
经验值: 519161
|
|
|
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试论孔孟之道对人性认识的偏离以及流弊(四)
芦笛
3、民本主义的天命观
孔孟之道没有什么哲学内容,作为思想家,孔子对形而上问题表现出惊人的缺乏兴趣。不仅如此,如前文所说,就连与伦理学有关的人性问题,他都没有什么论述,对“天命”、“天道”就更缺乏探索,虽然他曾自称“五十而知天命”,但从来没有披露过他知道的“天命”是什么。
孟子不是哲学家,他的主要学术兴趣放在解决俗世的具体事务上,基本上是个政治思想家,但和后世马列思想家一样,为了推销他的政治理想,他也必须发现一个“客观规律”,或曰“历史潮流”,这客观规律便是“君王受命于天,而民意就是天命”。
在孟子眼里,老天爷不过是民意的执行人,其功能类似英国议会下院,根据民意挑选国家领导人。在我看来,他在公元前发现的这一客观规律,要比马列毛在19、20世纪发现的科学得多。
这种“民意即天命”观,他在和弟子万章的讨论中作了详细介绍:
“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
天下与人。」「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
「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
而已矣。」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
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
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
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
矣。』」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
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
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
下与人。』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
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子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
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
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
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泰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
我民听。』此之谓也。 ”
“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
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
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
兽之走圹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
由上可见,孟子将《尚书。泰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的模糊提示,发展为在当时条件下颇能自圆其说的“科学理论”,要点是:
a、天下不是天子可以私相授受的,谁统治天下,由天来决定;
b、天不言不语,但根据百姓的意愿来行动,为人民挑选撤换统治者;
c、所谓“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毫无证明,但孟子对他发现的“客观规律”却给出了正方两方面的历史事实证明:舜并非尧的儿子,但因为获得人民拥护而得到了天下。暴君夏桀和商纣把天下丢给了商汤和周武,乃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民心。
d、因此,要得天下,正确的操作步骤必须是:帮助百姓获得他们所要的,不要把他们讨厌的事强加到他们身上去,如此便能赢得他们的心,得到了民心,就得到了人民,得到了人民,也就得到了天下。
粗知历史的读者不难看出,孟子发现的这一“客观规律”,指导了历代创业君主的行为,就连高明一点的造反痞子都知道这简单操作步骤──李自成的“迎闯王,不纳粮”,以及我党的暴力土改,其实都是从这儿来的。
另一方面,如我在《周恩来错在何时何处》中指出的,它对在位的君主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制约作用,使得君王怕丢了祖宗百战而创的基业,不敢虐民残民太甚。不幸的是,我党执政后就彻底破除了迷信,这结果就是让“狼”们以万世不易的强者自居,肆无忌惮地蹂躏欺压“羊”们,于是就连传统社会对君王的那点可怜的约束力,咱们如今也没有了。
最难得的,还是他这段伟大论述: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
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
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所谓“社稷”是国家级神庙,“社”是土地神,“稷”是五谷神。远古中国是原始的农业社会,这两个神祗当然是国君祭祀最重要的对象,因此转义为“国家”的象征。孟子这儿是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天子心者为诸侯,得诸侯心为大夫,形成了一个因果链,其重要性依次递减。如果诸侯倒行逆施,危及社稷,导致五谷不登,就要撤换诸侯;如果在按时按礼祭祀社稷,还是发生水旱灾荒,就要效法红卫兵,砸了北京的社稷坛,另外建造一个更有效的。至于更换天子他这儿没说,因为他已在别处讲过了。总而言之,在孟子眼中,无论是天子,诸侯,大夫,乃至神庙都可以更换,只有百姓的福祉才是不可牺牲、不可改变的绝对标准。
我曾经建议把孟子这话用现代语言改为“民为贵,国家次之,党派为轻”,写进宪法去。
4、对人性的探讨
孟子大概是中国思想史上认真探讨人性的第一人,其思索相当精细深入。当然,他在这方面的研究远不如后世的荀子,不过比起提出“克己复礼”的口号却忽略了人性研究的孔子,他不愧是开创人性研究的第一人。
○人性的共性
孟子认为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是一个同类,人性是相同的。他的有关论证很有趣,在此以现代学术论证方式重新编排后介绍之。
他首先观察到麦子的共性:
“今夫麦,播种而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然而生,至于日至之
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
故凡同类者,举相仅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
他说,麦子种下去,到时就会成熟。虽然有收成的区别,那不过是土地、雨露、人力不同造成的,所以,凡是同类都是同一的,为何到了人就要怀疑不是同一类呢?因此,即使是圣人,那其实也是人,和咱们是一个物种。
接著又指出人类感觉的同一性:
“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
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
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
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
似也。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
无目者也。。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
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
鞋子的相似来自于人脚的相似。人类味觉都是一样的,所以才会都欣赏易牙的厨艺。如果人类不是同类,那就和狗马一样,不可能都喜欢易牙的烹调,由此可见人类味觉是一样的。大家都喜欢听师旷的演奏,可见听觉也一样。视觉也相同,所以众人才会都给大美人子都迷住。既然味觉、听觉、视觉都一样,为何独独到了内心世界就不一样了呢?由此可见人类内心世界必然也一样。
在得出了“人心相同”的结论后,他便作了飞跃推理,武断地认定人心相同之处乃是“理”、“义”:
“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
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他这儿的推理过程是:因为圣人和普通人是一类,而人心又是相同的,又因为圣人喜欢“理、义”,所以普通人也一定会喜欢“理”、“义”,它们给内心的快感,正如食物给人口带来的快感一样。普通人之所以没有发现这一点,不过是因为圣人在这方面比普通人先知先觉,正如名厨易牙因为特殊天赋,在大众之先发现最佳味觉一样。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会有善恶不齐的情况出现呢?他认为那是环境造成的:
“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
陷溺其心者然也。”
丰收年月,大家都很慷慨大方,但灾荒年月,子弟便多横暴者,这不是天生造成的,而是后天使然。
○性善论
根据上述思考,孟子便得出了著名的“性善论”,到了“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的地步。
从《孟子》中可以看出,当时讨论人性的善恶已经成了个热门话题,有人说性无所谓善与不善;有人认为性可以为善可以为恶,取决于君主本人是否实行仁政;有人则认为人类有善人也有恶人。
孟子都不同意这些说法,其论辩方式颇有意思。他认为,既然认为人类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那就说明人性本来是善良的,为恶不是资质决定的,而是上面说的“环境的陷溺”。他认为是人都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而这些其实就是儒家所谓的“仁义礼智”。因此,仁义礼智不是外界强加给主观世界的,而是主观固有的,只是大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主动去追求罢了。
5、“思想改造”的始作俑者
以“性善论”的基本假定为前提,孟子推导出了人性的可塑性:
“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
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
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
性亦犹是也。”
孟子认为,人性的天然趋势是向善,正如水的天然趋势是向下一样。所以,就像人能控制水的流动一样,人性也是可以塑造的,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
他这儿犯的最常见的思维错误,我已经多次指出过了,就是用毫不相干的简单自然现象去类推复杂的人类社会现象,这一毛病为古今中国人共享,所谓“狼羊律”、“点菜律”就是这种烂名堂。不仅如此,他还没意识到那类推其实驳倒了自己:水不会向上流,但人可以作恶,可见用“水性必然向下”并不能类推出“人性必然向善”的结论来。
至此,他便得出了“人皆可以为尧舜”的结论,认为他自己和尧舜一样,和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区别“(我)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就连尧舜也和大家一样。
那怎么让凡人变成圣人呢?通过思想改造,从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做起:
“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
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尧舜之道,无非是孝敬父母(“孝”),尊重长辈(“弟”),这并不难做到,例如在长者后面慢慢走,不要超过人家去,这就是尊重长辈的表现,这又有什么难的?是人都能做到,只看你愿不愿意而已。
“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
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
读尧的书,听尧的话,按尧的指示办事,做尧的好战士,自己也就成了尧。以桀为榜样,则就成了桀。
要成为尧舜,重要的还是战胜自己,改造思想。孟子认为,在道德层面上,有所谓先知先觉与后知后觉之分。先知先觉者如尧舜,天性就是善人。后知后觉如汤武,乃是自觉进行思想改造修炼而成的:
“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
这话他又说了一次,稍微有点不同:
“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
那意思是,尧舜如同无产阶级,是天生善人,用不着思想改造,但汤武大概是小资产阶级,所以必须跟自己的积习对著干,进行修身,实行痛苦的思想改造,才成了圣贤,而春秋五霸不过是林彪同志,假借了仁义道德的名义遂自己的私欲,假戏真做做多了,就连自己的本性都迷失了。这儿他陷入逻辑上的自相矛盾而不自知:既然人性天然向上,又还何必苦苦改造自己?不过,今日许多国人尚且不懂逻辑思维,又如何能苛责远古前贤?
为了完成思想改造任务,孟子还提出了许多具体主张,诸如“养成心”、“寡欲”、“养气”之类的修练名堂,藉此实现个人道德完善,变成圣贤。这些教条对现代读者太乏味,在此略去不谈。
孟子的这一系列说教,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我看来,其中有好也有坏。
好处是,孟子的“人皆可以为尧舜”说,打破了孔子旨在恢复身份等级制度的“礼治”,将其转化改造为“德治”。社会的价值标准由此改为道德,尊卑不再是天生的身份使然,而是道德修养程度决定的。哪怕是平民,只要道德出众,也就能获得社会的普遍尊重,还能被帝王延请去作大官。随著这种价值观在全社会逐渐取得全面统治地位,才使并非贵族、宦途也很失意的孔孟在身后备享尊荣。孔子成了所谓“素王”(没有冠冕的白衣帝王,如同柳永自称“白衣卿相”一样)。两人成了圣人冠亚军,供奉他们的庙宇威风之极,文武百官到那儿都得下马,还时时享受帝王祭祀。
这和欧洲封建社会完全是两回事。在欧洲中世纪,如果生为贵族便永远是贵族,生为平民,便只有立下军功才有可能改变身份。而中国的平民哪怕无法通过公平的科举考试跳过龙门,也能靠道德出众做官。海瑞就是这么当上大官的。
这当然带来了某种程度上的社会公正,但也流弊无穷。特别是后来宋儒把这“思想改造”推至极端,造出了个空前的伪君子之邦。大众既然发现可以通过冒充圣贤获得功名利禄,社会也就变成了批量生产伪君子的机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孟子本人竟然预见到了这一点:
“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
夫,此人爵也。天爵者,德义可尊,自然之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
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
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
这意思是说,道德是“天爵”,而官职不过是“人爵”。现代人“修天爵”(完善道德修养)乃是用它来换取官职,等到官职到手,道德这敲门砖也就扔掉了。
其实孟子抨击的这毛病在他的时代并不严重──战国时代君王寻求的是治国长才而非圣贤,但却是对宋代以后的传统社会的逼真写照。这伪善之邦到了毛时代便变成了全民事业,每个公民都长了阴阳脸,生了两个舌头,在会上发言使用的是所谓“官腔”,与在私下交谈使用的根本不是同一种语言。
另一流弊就是它把所有的政治问题都变成了道德问题,使得政治不必要地复杂化了。宋明理学把这套肉麻玩意发挥到了极致,由此制造出“清流”这种政治怪物来,专门和务实政治家们过不去,自己没本事治国,专在道德上上纲上线,大搞“路线斗争”,构成了中国特有的政治公害。明清两朝亡国,我看都拜这些政治怪物之赐。
这一套在毛时代更是发扬光大之。我已经在《伟大的理想主义者张春桥同志永垂不朽》中指出,毛泽东思想其实是用宋明理学去偷换马列主义,其特点是将无产阶级看成是一种圣贤,将共产主义看成是一种道德境界,于是便可以彻底脱离生产力和生产方式,靠所谓“思想改造”、“思想斗争”的修练,去人为制造无产阶级并实现理想社会。
正因为毛思想基本上是与生产发展无关的道德价值体系,所以毛思想统治一切的社会必然是伪善之邦,其中所有的政治问题都变成了共产主义道德问题,就连策略分歧都变成了善恶之争。林彪四人帮乃是新时代的“清流”,而被他们抨击打倒的刘邓则是张居正一类务实政治家。熟悉中国思想史流变的人,完全可以看出,所谓文革不过是历史旧戏以空前规模上演。
指出这些来龙去脉,并不是要把毛共作的恶算到亚圣头上去。若这么做就真是强奸古人了。我已经说过,孔孟之道和共产主义邪说一善一恶,本质完全不同。不过,再好的学说也会有流弊,当潜在的隐患被后世程朱一类积极分子无限放大炒作之后,它的弊病就会充分显示出来,但孟子并不能为此负责。
6、孟子学说缺乏宽容性
我在第二节已经指出,难度最大的容忍就是道德上的容忍,而这就是中国特有的“伦理政治学”的天然内在缺陷。孟子充分流露出了这个特点:
“公都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
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
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
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
秋》乎!』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
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
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
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
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
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
矣。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
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诗》云:『戌狄是膺,荆、舒
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
息邪说,距詖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
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
杨朱和墨子都是当时的思想家,乃是孟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孟子在此不惜堕入人身攻击,冒著被本坛斑竹删帖的危险,大骂杨朱是禽兽,说他们“邪说诬民,充塞仁义”,而仁义一旦被他们的邪说彻底压倒,那就是人吃人的魔鬼世界。所以,孟子和他们的斗争是大是大非的善恶之争,其性质与大禹为民治洪水、周公为民驱逐猛兽、镇压惩罚野蛮人,以及孔子为了恢复上下尊卑而编写《春秋》一样。谁只要能把杨、墨的学说批倒批臭,谁就是圣人之徒。
凡是文革过来的人,都会觉得这“路线斗争”的行话非常耳熟,而这就是我当年的感觉。我的另一附带发现是:原来“洪水猛兽”的成语是从这儿来的。在孟子心中,“充塞仁义”的异端邪说就是不折不扣的洪水猛兽。
好在孔孟毕竟讲“忠恕”──这和基督教的“忏悔饶恕”可不是一回事。据朱子解释:“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那意思是说“对人尽心竭力就是忠;推己及人,不为已甚就是恕”。所以,儒家对异端邪说的批判,并不是斩尽杀绝,是文斗而非武斗,主要靠以和平手段洗脑,并不会像痞子党那样,使用暴力,肉体消灭异端。《孟子》上已经明白交代了这“给出路”的政策:
“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从而招之。”
他意思是说,天下就那么三家政治学说,不学杨就学墨,否则就学儒。所以,我们如今和杨、墨辩论,就跟追赶逃亡的猪猡一样,先赶进猪栏去,然后再把脚捆起来,把他们变成自家的猪。说到底,批判异端的目的是收编对方,并非肉体消灭,应该说这还是比较文明的,跟我党的批斗会不可同年而语。
【未完待续】
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
|
返回顶端 |
|
 |
- 念念不忘做帝王师。建议老卢新书题目就叫-帝范。 -- 老道 - (0 Byte) 2005-12-24 周六, 下午12:40 (184 reads)
- 高, 实在是高. -- IWC - (33 Byte) 2005-12-24 周六, 下午12:39 (272 reads)
- 老克圣诞愉快! -- 芦笛 - (0 Byte) 2005-12-25 周日, 上午3:41 (160 reads)
- 这位克董真是职业吹鼓手, -- 一剑 - (133 Byte) 2005-12-24 周六, 下午5:49 (271 reads)
- 你牛我也吹你 -- xlwx - (54 Byte) 2005-12-25 周日, 上午1:01 (227 reads)
- :) -- 克里斯琴 - (0 Byte) 2005-12-25 周日, 上午1:43 (160 reads)
|
|
|
您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您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您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您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您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您不能在这个论坛添加附件 您不能在这个论坛下载文件
|
based on phpbb, All rights reserv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