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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自由主义三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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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自由主义三重门 (516 reads)      时间: 2005-8-23 周二, 下午9:16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怀疑一切。

把自由作为最高价值观，是目前中国式掉书袋自由主义者的共同的错误之处。遗憾的是，目前中国自称的自由主义者，绝大多数都属掉书袋式自由主义者。

最高价值观就是唯一价值观，不管掉书袋式自由主义者怎样辩解称自己的价值观体系是多元的，有层次的，但承认最高价值观的存在，就承认了最高价值观为其他一切价值观的最终评判。——最高就等同唯一。

把自由作为“最高价值观”去丈量现实世界，就会有许多悖论出现。

一、为什么自由的价值观是正确的？自由主义的根基是什么？“天赋人权”里的天赋从哪里来，上帝所赋吗？

“人生而自由，然而他自此处处背负着锁链。”——让·雅克·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开篇的这句“人生而自由”，为以后的自由主义学者开了个糟糕的先例，卢梭刻意回避了自由这种价值观正当性的探究。卢梭只是含混地提到，自由来自人的本性。这一本性说一点也不高明，梦想当国王也是人本性之一——这一本性就并没有什么正当性。

难道，难道自由不是一个看起来无限褒义的大词吗？难道自由的价值观还需要做正确与否的探究吗？

甚至有部分人在追寻自由的价值观的正当性时，转向了政治神学——人权就是上帝所赋——这可真是逃避思考的好方法。

是大众取向吗？不。一方面，任何时代持反对自由观点的人都为数不少；另一方面，大众取向不是总那么可靠——如在中国强大而保持现有制度或反之做选择，大众取向将是维持现有制度；最后，更重要的是：大众取向不是价值观正确与否的依据，流行的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经验主义或许是可以考虑的判断依据。思想启蒙以来，人类的进步是伴随着个体自由度的不断提高的，我们可以以此合理推断自由的价值观的正当性。但是，可以想象：当人人都可以在自家后院制造原子弹时，一个强力政府，更大力度、范围地“侵犯” 个体自由就成了必须。——自由不是最上，它在“为人类生存和发展”之下。个体自由度有降低的可能。

哈耶克对自由的价值观的正当性判断谨慎地称：人理性有限是“主张个人自由的依据”，“如果存在着无所不知的人，……，那么主张自由亦就无甚意义了”。但是，哈耶克同时承认有部分人的理性超出其他人，哈耶克的说法并不能回答这么个疑问：为什么更富理性的人也要同更没理性的人保持平等。

俯下身去，以人类这种智慧形式的特质、人类社会的特殊架构去探讨自由的价值观的正当性，而不是跪下膝盖仰望上帝感谢“天赋”——哈耶克走对了路，但他失之于不够深刻。

太多的中国式掉书袋自由主义者在自由的价值观的正当性判断上，选择了逃避、掩耳盗铃和自欺欺人，他们居然可以说：“人权必是天赋的、先验的、绝对正确的，类似数学里的公理，无法验证而且不需验证。”

没有思维应该嘎然而止的地方，人权也不例外。若人权先验，还不如我们一起去信上帝。尼采说：先验的真理，专找信仰成瘾的人。

如果思想已经有了禁区，我们还是自由的吗？

解决这个判断，我们必须跳出“自由”这一概念，寻找一个能够函盖“自由”的更本源一些的价值判断标准，比如：后院原子弹例子中的“为人类生存和发展”。

在这个更本源的价值观下，我们轻而易举地发现：把自由作为“最高价值观”将带来多大的悖论。

那么“为人类生存和发展”又是不是“最高价值观”了呢？

不。“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也不是本源的、最高的价值观。
比如：智慧肯定将由生物智慧过渡到机器智慧，到时候，人类（生物智慧）是追求生物智慧利益的最大化，还是主动退出舞台？
又如：如果证明宇宙是闭和的，人类总逃不过毁灭，发展的意义何在？
再如：大尺度上，如果反熵的有序终不能逃脱熵最大化的分散，智慧的意义又何在？为智慧而智慧？（人类是反熵的）

我们找不到一个最本源的价值观。我们不应该有一个固定的“最高价值观”，价值观是随着人类认识地深入不停地变化的。

在物理学，有绝对真理吗？对物质、时间的本原可以穷究吗？物理学家已经放弃能够最终找到固定本原的观念了。
自由主义一样，自由主义同样没有最高价值观。

中国式掉书袋自由主义者将自由的价值观做为最高的价值尺度，然后以这个最高价值尺度作为固定尺子去丈量整个世界。

真正的自由主义者放弃了找到一个固定尺子的可能。自由主义正是因为抛弃了（固定的最高价值观这个）固定尺子才成其为是科学的。

少揪住自由这个字眼，多想想“人理性有限”这句话。一切从人理性有限出发，自由主义清楚个体权利的重要性，自由主义者以谨慎的“权利先于正义、程序正义先于实质正义” 原则入世，但自由不是最上的。自由主义不仅怀疑自由（保留降低个体自由度的可能），自由主义甚至怀疑它自身。

拙作《解读王怡<绕开正义的柠檬>》http://www.tianyaclub.com/New/Pu ... 06&strItem=no01对自由主义、对自由这种价值观的合理性的判断进行了深入一点的探讨。

二、民族主义应该存在吗？

把自由作为最高价值观，中国式掉书袋自由主义者很容易得出结论：没契约就没祖国，有契约就是祖国。著名的不锈钢老鼠小姐甚至宣称：中国人民和强盗zg没有任何共同的民族利益，象钓鱼岛、台湾，收回来反而是肥了强盗zg，使人民摆脱强盗绑架的难度更大。

对民族利益和民族主义二词，他们象恐水症者惧怕听到水声一样听不得，同时极尽嘲弄之能事。

这正是中国式掉书袋自由主义碰得头破血流的地方，而且，我还可以大胆预言，无视民族利益，掉书袋自由主义注定会一直头破血流。

第一，如果宪政中国、宪政美国、宪政法国间没有各自的民族、国家利益——那么这时就可以天下一家，或者穷分，人皆成国。——这与目前的现实不符。
如果宪政中国、宪政美国，都有各自的民族、国家利益。那么这个民族、国家利益是一宪政时突然生出来的？还是在中国没宪政前也存在？

第二，在人生而平等的前提下，拥挤地区或环境恶劣地区有没有迁徙到环境更适合人类生存地区的权利？有没有改变“这种起点的不公平、机会的不公平”的权利？
甘肃、宁夏已经被联合国宣布为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缺水地区的人们，应当拥有自由迁徙至中国其他地区的权利，大概无人反对。但他们有没有自由迁徙至美国的权利？国界是限制吗？为什么国界会是限制？拥挤的、耕地稀少的中国农民又有没有自由迁徙至相对宽松的大量耕地闲置的美国的权利？美国会答应吗？中国宪政后美国会答应吗？为什么美国不答应？——美国有自己的私利。

既然不管（国内）有没有契约，国家、民族间的私利是现实存在的，我们就应该正视这一现实。这就是民族主义存在的合理性之所在。我们只需警惕过度的和极端的民族主义即可。


人类的进步离不开人类内部竞争，数千年来，人类内部竞争尤其表现为国家、民族间的竞争。只要国家、民族存在一天，国家、民族间的私利就存在一天，民族主义就应当存在一天。有人把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之争理解为价值序列上民族利益和个体权利的先后次序之争。这是错误的。

我们已经知道，真正的自由主义是反对把自由作为最高价值观的，同样，真正的自由主义也反对将民族利益作为最高价值观。民族利益和个体权利的先后次序是相互交叉的。

国际法院诉讼的主体是国家，但国际刑事法院以及之前的前南刑庭、卢旺达刑庭都可以追究个人的刑事责任。这些刑庭的审判实质上已经是人权高于主权原则的渗透。

但，人权高于主权原则只是开始渗透，远没到确立的地步。除种族灭绝罪、战争罪、反人类罪和侵略罪外，国际刑事法院并不及于其他相对程度较弱的（一国之内的）反人权行为。

一切是复杂的，不应简单的要么人权高于主权要么主权高于人权的黑白两分。

种族灭绝罪、战争罪、反人类罪和侵略罪之外，依从主权原则；种族灭绝罪、战争罪、反人类罪和侵略罪，人权高于主权。——这是目前的事实。

这个事实的合理性在于：只要国家、民族存在一天，国家、民族间的私利就存在一天，主权原则就有其存在基础。而国家、民族的存在，并不仅仅和（人权）契约相关。

我不否认国家最终有消失的那一天，但幻想现在就天下一家，迷梦；现在就以天下一家为行动准则——这种愚蠢我从宋襄公那里见过。

参考拙作：《刘晓*波、王怡美国大使馆请愿记》http://bbs.yannan.cn/viewthread. ... ge=1&highlight=

三、自由的边界在哪里？

自由到底是什么？你能给自由下一个确切的定义吗？哈耶克在《自由秩序原理》里把自由定义为：“一些人对另一些人所施以的强制（coercion），在社会中被减至最小可能之限度，称之为自由（liberty or freedom）的状态。”

自由是强制的反意，那么强制又是什么？它有确切定义吗？也没有。这种定义就象回答一个外星人：南是什么？南是北的反向；北又是什么？北就是南的反向。
“最小可能之限度”——到底小到怎样才算是最小可能之限度？这又是模糊、不确切和不清晰的。

“自由”这个概念本身还不自洽。“自由”是一种状态，一种不被他人强制的状态；“自由”还是一种选择权，“独立于他人的专断意志”，一种不损害他人选择权的选择权。这两者（状态和选择权）根本冲突——为保持“不被他人强制的状态”，当某人选择“自愿为奴”时必须强制其放弃行动，而这本身已经是强制，并且损害了“自愿为奴者”的选择权。“自愿为奴”悖论永远不可解。

哈耶克对自由的定义中承认了强制的存在，但这种强制小到什么程度，又是模糊不清的。例如：“个体权利” 包括安乐死的权利吗？包括协助他人安乐死的权利吗？包括自己吸毒、卖淫（或许更准确的说法叫卖性）的权利吗？包括吃自愿被吃者死后的人肉的权利（未损害他人自由）吗？

包括个人建国的自由吗？堕胎的自由应以什么为限度？谁才有权、什么条件为智障绝育？（国外是有条件准许）



这些并不影响我们选择自由的价值观，就象我们不能确切理解时间、物质但并不影响我们去运用物理定律。就象模糊数学，我们不知道一个人有具体多少根头发才是秃或不秃，但我们大体都能判断一个人是秃还是不秃，而且大体判断一致。

但是，把自由的价值观作为固定尺子去丈量整个世界，不是荒谬的吗？“自由”这把尺子本身就是模糊、不清晰的，用一把模糊尺子去丈量万物，得到的将是更加模糊和不清晰。而错误地认为这把尺子能指导一切尤其是细化到个体的具体行动，往往会谬之千里。

抛弃固定尺子，俯下身去观察世界。


回到题目：自由价值观的正确性判断，民族主义存在的正当性，自由的边界的模糊性，是自由主义的三大命门——不，应该说是{中国式掉书袋伪自由主义}的三大命门。真正的自由主义承认这些，因此抛弃固定尺子，抛弃最高价值观的存在。

自由主义，不要被自由这个字眼迷惑，最重要的是思考的自由。

一切从人理性有限出发。


1、怀疑一切，思考一切；一切都是复杂的，凡事不要抱绝对肯定的态度。
2、没有人是完全理性人，人理性有限。
3、自由主义怀疑它自身。
4、自由主义不是一种道德。
5、自由思考，但行动要谨慎。
6、自由主义不会导向自由主义的一元，自由主义害怕出现自由主义的一元。从这种意义上：自由主义对“异端”，不是捏着鼻子忍受，而是发自内心地欣喜。——思想的宽容性。
7、自由主义者清楚个体权利的重要性，自由主义者以谨慎的“权利先于正义、程序正义先于实质正义” 原则入世，但此原则又不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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