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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文字改革两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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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博客]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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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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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芦笛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旧作:文字改革两则
【重贴按】
许多国人的一大毛病,便是专门嚷嚷他们连起码概念都没有的东西,气还特别粗,侯通海先生就是最生动的例子。
过去一年内,他在此嚷嚷汉字改革,我遂把有关旧作贴出。任何有起码理解力的读者都能明白那些浅近的文章,不料小侯就是不懂。不仅如此,在我贴出赵元任<石室诗士施氏食狮史>时,他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直到我写出答月臣网友的帖子来,再度指出汉语是单音节语言,由此导致大量同音字出现,即使使用四声也无法区分,因此必须使用汉字这种视觉符号系统来区别,这就是汉字何以无法废除的根本原因。他这才算好不容易懂了,却又闹出更大的笑话来,硬要否认汉语是单音节语言,汉字是一套视觉符号系统,当真是下愚不移(声明,我只是看了侯帖标题,但愿没有误解他的意思)。
更可笑的是他还向网友假传圣旨,说老芦认为中国人是劣等民族,而他只是认为汉字是造成民族愚昧的原因。我的确痛诋过全民愚昧,不过我认为中国人的愚蠢主要表现在彻底缺乏政治智慧上,也没有认定那一定是遗传原因引起的。不过对于小侯,我倒是坚定地认为他那是个人天资问题,赖不到文字上头去。
中共上台后一度热心于文字改革,在苏联专家指导下于1958年推出了汉语拼音。原来的意图是以它来代替中文,但在实践中很快就发现不可能。当时的学者指出有三个问题:
一、同音字太多,拼音无法区分。
二、单词连写没有统一规则。换言之,“断词” 很困难,例如“中国人” 到底该写成Zhongguoren,还是 Zhongguo ren,根本就无法统一规范。
三、对于同一汉字,各地发音差别极大,难以使用统一的“音符” 来取代汉字。
针对第三个问题,中共强力推行普及了普通话,想以此消灭方言,虽然取得相当大的成功,但问题并未完全解决。例如我下面的附上的旧作中第一份帖子是回答四川人无剑的,他分不清z和zh, c和ch,s和sh,竟然提议取消zh,ch ,sh,代之以z,c,s。不难想见,如果说不准普通话,当然就只会拼错。
正因为这些问题无法解决,汉语拼音才无法取代中文,只起到了注音作用。倒是电脑发明后,它作为一种输入方式反倒有了更多的用处。
上面那三条其实只是症状而非原因,产生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乃是汉语是单音节语言,所以汉字只能是表意的视觉符号。专家们其实也知道这点,但不敢说出,因为在毛时代谁敢说这话就得做好蹲大牢的准备。这就是我党和小侯的共同点:专门实行外行镇压内行。因此,专家们便只敢说症状而不敢说病因。例如只敢说“同音字太多” ,却不敢指出那是单音节语言造成的。
这里我想请教小侯,行,我同意你的说法,汉语不是单音节语言,那请问为何有这么多的同音字阿?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能解释么?
任何一个汉族都该知道,古代汉语是100%的单音节语言,所有的词汇都是单音节的“字” 。这种原始语文,用来应付简单的古代生活倒没太大问题,等到西洋文明入侵就再也无法应付了,于是由日本人带头实行“以字造词” ,造出大量的双音节词汇来,用来翻译中文中原来没有的西方概念。现代汉语中反映现代生活的双音词,统统是这么人造出来的。例如上面这句话中的“现代” 、“汉语” 、“反映” 、“生活” 统统是这样。
正因为这些新词汇是用字作单元人造出来而非自然形成的,因此它们的构成很松弛,可以任意拆开,还原为原来的单音词(也就是“字”) 。此外,现代汉语中还保留了大量的单音节词,废除这些单音节词,也就没有了汉语。因为这些原因,现代汉语在本质上仍然是单音节语言。如果不把它改造为多音节语言,则汉语拼音绝对无法取代中文。
单音节语言必然导致大量的同音字。所以,中文只能是一种严重脱离发音的视觉符号系统。小侯不愧网上首浑,竟然连“中文是一种视觉符号系统” 都敢否认。其实,所有的文字都是视觉符号系统,都是写出来给人看的。小侯大概是盲人,使用的是盲文那种触觉符号系统,难怪他无法理解这点。
中文这种视觉符号系统和西文的不同之处,是它第一基本没有指示发音的功能;第二可以脱离发音而存在。同样的汉字,广东人、北京人、朝鲜人、越南人、日本人的发音完全不同,在这点上,它很像阿拉伯数字,两者都是可以脱离发音而存在的视觉符号系统,可为全世界人民通用。它们和交通符号的区别,只在于前者必须发声,而后者不与发音相联系。简言之,中文是“意符”,西文是“音符”。两者都是视觉符号系统,但前者的工作机制在于“会意” 而后者则是指示如何发音。中文对视觉的依赖到了非常精细的地步,例如“已” 、“己” 、“巳” 、“乙” 以及“戊” “戌” 、“戍” 、“戎” 、“戒” 等字,简直可以列为智商测验项目。
正因为汉字是这种严重脱离发音的视觉符号系统,它才维系了中国文化同一。除了小侯那种浑人,谁都能想见,如果老祖宗发明的是拼音文字而非指意文字,则以中国方言之多、差别之大(北京话和广东话的差别甚至大于意大利语与西班牙语的区别) ,则绝对只会有多种文字出现而不可能有统一的书面语言。那么,今日的大一统的汉文明也就不会存在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汉字乃是维系国家统一的最强有力的纽带之一。如今我党总算悟出了这点,而这就是他们为何丧失了早期进行文字改革的热情。
写了这么多,绝对不是为小侯,此人是绝对教不会的。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学习能力,我还没傻到去教那种白…恩,白吃。我原来的意思是想把旧作贴出来,免得日后电脑再坏了。既然如此,恐怕还得写个说明,为有兴趣的读者提供点预备知识,就这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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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以为此论不可
芦笛
当初简化汉字的一个错误,是将若干同音字归并,如将人云亦云的“云”和彩云的“云”字合并,“太后”、“以後”之“后”等等,这样就人为增加了同音同形异义字的数量,加重了一字多义的弊病,增加了语言的模糊度。这种“改革”其实是与汉字的自然发展趋势相反的。如古代“女”字,既指女性,又是人称代词“你”,为了区分这同音异义字,才造出专用的“汝”字来(晓村,我胡说的对否?)。汉字简化实际是逆这个潮流而行,使本已够混乱的文字更加混乱。
如今先生不但要取消声母中的四个“卷舌音”(其实不是卷舌音,但学名是什麽我忘了),而且要取消后鼻韵,如此必然导致大量同音字产生,使汉语拼音更不可能代替汉字,甚至会失去现有的注音能力。到那时,光看拼音,无论如何是猜不出到底是“汪汪”(液体堆积状,如“眼泪汪汪”,或拟狗吠声),还是“弯弯”(眉毛或月牙儿)。“似”和“是”音不同义也不同,如今成了“似似而非”,本来可以分开的也弄得分不开了,真是何苦来哉!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恐怕不只是四川人分不清的“四”与“十”。所以愚以为此论不可行。
汉字之所以无法用拼音文字代替,主要是因为单音节语言造成的同音字太多,为了区分同音字,我们采用了四声,但这还远远不够用。即使注上了四声,我们仍然无法从声音上区分“全力”、“权利”、“权力”这些词,它们的拼写完全是一样的。所以,要改革,恐怕要反先生建议之道而行之,即尽可能使发音变得复杂,使同音字的数目减少。一个可行之策是恢复古代的入声字,将四声变为五声,如此必然能区分按现行“国语”无法分开的许多同音字。此论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麽荒谬,据我所知,江西话里就保留了入声字。另一个办法是采纳广东话的某些发音,在某些韵母(元音)后面加上声母(辅音)。老广称“锅”为“wok”,我们又胡不可将“锅”叫作“guok”,而“郭”仍是“guo”,这样两个字在发音上就分开了。最主要的,还是我们得多造些多音节的词出来,特别是应该尽量使用音译引入外来语。如果祖宗(不是“注重”如先生之建议可能造成的误解然)们都可以使用“涅般”、“菩萨”这些音译词,我们有什麽理由废除已经使用开来的“盘尼西林”、“引擎”、“梵娥玲”?捍卫中文的合理性的先生们中,谁又有本事以字造词、造出个可以以字会义的新词来代替“涅般”?
总之,我觉得,中文改造的关键在于汉语的改造。所谓普通话不应该势利地以北京话为基础(语言上的“官本位”传统),而应该广采各省之长,使基本音素变得更复杂一些,从而籍此区分原来的同音字。考虑此问题的著眼点,不应是学习的容易程度,而应从最终废除汉字的长远目标来考量。先生似乎只想迁就一部份人发音的困难而没有想到简并基本音素可能造成的远期恶果。其实,那四个“卷舌音”和后鼻韵,对於北中国的全部住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们从来就是这麽说的。如果勉强合并或取消,反而会造成他们的极大困惑。按先生的思路,那麽,两湖人“n”“l”不分,“牛奶”读作“流来(三声之来);上海人发不出“r”来,“吃漏”乃“吃肉”,“芦果”是“如果”;老广没有撮口音,“十五的月亮”成了“十五的叶亮”;而浙江福建人“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华”,是不是我们就该废除“n”和“r”,只保留“l”,废除“u”(上有两点)和“f”,分别以“i”和“h”代之?减到后来,我们还有些什麽基本音素留下来?
200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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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语的“哥氏猜想”想到汉字改革
芦笛
写完了给无剑先生的回帖,一直在琢磨日文为何无法取消汉字的问题。我虽不懂日文,但也知道日文保留汉字是为了区分同音词,不过对於日文为何有许多同音词这个问题,我的老倭朋友(据无剑先生讲,人家如今已不倭了,该称“老高”才是)却没有一个说得上个所以然。其中有一个中华文化崇拜者说,日人之所以不废除汉字,是因为他们崇拜它,有一种汉字情结。据说汉字如同西文中的拉丁文,能使用汉字是有学问的表现,云云。这些话我是一只耳进一只耳出,不怎麽相信。如果废除汉字是可行的话,任什麽情结也挡不住老倭或老高们的决心。
我刚才在想,为什麽日语虽是多音节语言,却有那麽多同音词,与英文如此不同?我猜想有四个原因:
一、日语的基本音素简单,声母和韵母数量比汉语少,我的日本朋友象上海人一样,英语的“r”一律以“l”代替,可见日语中没有这个声母(辅音)。我在飞机场听日语广播,似乎听来听去就只是那麽几个单韵母,“啊”“窝”“衣”“乌”的在那儿乱撞,似乎没有太多的复合韵母,不象中文那样,光从“a”中就衍生出“ao”“ai”“an”“ang”等复韵母和鼻韵母来。日语的声母和韵母较少,它们组合出来的音节的数量就有限,自然也就容易造成同音词。哪怕是多音节语言也抵消不了这个因为基本音素较少而造成的缺陷。
二、日语音节的拼读方式和汉语一样单调,永远是声母在前韵母在后,而且从来只有一个声母,没有两个声母放一块的时候。相反,英文的“bridge”这个音节,以两个辅音开头,一个辅音结尾,虽是单音节的词,却因拼读方式复杂,涉及到多个音素而难得有同音字。更典型的是感叹词“oops”,因为后头有那两个辅音,你是再怎麽也不会把它和“乌”之类的声音混起来的。
三、日语没有类似汉语四声的区别机制。
四、我猜日语中的汉字也可以拆开随意组合,如中文一般,不象英文的单词不能拆卸。如此一来,“字”就成了语言的最小单位,如果汉字作中式单音节发音,又没有四声,当然非得保留汉字以区分同音字不可。因为这个原因,我猜日语的同音词多是汉字组成的双音节词。
以上当然纯属“哥德巴赫猜想”。以一个丝毫不懂日语的人来猜测这些问题,也只有老芦这种无知无畏的人才敢干,这大概也算是文革“大批判”精神的遗毒吧。但我的兴趣当然不在日语上,其实,以上猜测是否正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思索似乎提示了汉语同音字产生的原因。过去我一直认定单音节语言是汉语产生同音字的原因,如果要把中文改为表音文字,就只有从根本上入手,把汉语逐渐改造为多音节语言。现在看来这个考虑并不全面。如果引入更复杂一些的拼读规则,即使是单音节的字也可以靠发音区分开来,上面举的那两个英文单音词汇就是例子。由此,我想到以下的改革方案:
一、停止“以字造词”,凡口语中的新词汇一律用汉语拼音引进,凡现代科技词汇一律以音译方式引入,已意译的词汇如“电压”、“能量”等亦应考虑逐步废除而代之以音译。所用音译必须尽量使用汉语拼音,如用汉字,则应挑选不会造成暗示的汉字。在这方面,佛经的翻译是典范。“菩萨”、“佛”一类的词的组字就挑选得非常合适,丝毫不给人望文生义的可能,而且“菩萨”这两个字如拆开就什麽意思都没有,堪称杰作。
音译当然看上去没有意译方便,但这种方便只是表象上的。只要强制灌输,时间长了人们自然会理解那些拗口的音译词的意思。何况意译科技词汇,除了引起混乱外丝毫不能帮助理解,要准确理解那些概念决不能靠望文生义,而需要教师的讲解和大量的习题训练。
其实,意译不光常造成理解上的偏差,有时反而妨碍理解。我在国内时不知有多少次看过和听过佛教的“大乘”和“小乘”这两个词,可从来就不知道它们是什麽意思,出国後看了本英文的介绍佛教的书,才知道那原来是“large vehicle”和“small vehicle”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渡到彼岸去的大船和小船(或大车小车)。为什麽英文翻译比中文好懂?这不是译者水平低而是文字本身的毛病──天知道那个“乘”字当作何解?但古代又没有类似“vehicle”那样泛指交通工具的字,能想出这个“乘”字已经很不容易了。相反,“涅般”虽是音译,似乎大家都知道那是怎麽回事。想想看,要是“涅般”给意译成了“寂灭”,光是因为这个词的望文生义,中国的佛教就不知要衍生出多少教派来!
二、逐步减少现有的单音节词,其办法是“冻结”现有双音词,将其作为整体使用,不许因照顾发音的“偶数美”原则而将“词”缩为“字”,如只许说(写)“有权利”或“有权力”,“没有权利(力)”,不许说(写)“有权”,“无权”等。如此以来不但能使文字精确,而且使语言逐渐多音节化。同音的双音节词毕竟比同音字少得多。如果双音节词不能随便拆开,那麽单音节词如“权”之类就会因丧失存在需要而消亡。
这里举个例子说明这条规则:上文“则单音节的词…就会因…”云云,应该写成“那麽单音节的词…就会因为…”。简言之,要彻底剔除现代中文中残存的的古文单音词,“则”、“应”之类的词应统统被“那麽”、“应该”取代。
三、恢复入声字,使汉字变为五声。如此一来,“权利”(去声)和“权力”(入声)便立即能分开。
四、使汉字发音拼读方式复杂化,考虑引进老广们在元音后头带辅音的习惯,在单韵母(如“a”)和复韵母(如“ao”)后以加或不加某些声母而区分同音字。这个建议我已在给无剑先生的跟帖中说过,并举了个用“guok”和“guo”来区分“锅”和“郭”的例子。
五、对於实在无法区分的单音字,参照英语“write”、“right”的例子,用不同的拼写方式来区分之。
以上所说,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废字留词”,即不再以“字”作为语言的最小单位。为此必须停止以字造词,剔除文言文留下来的那些单音节词,代之以现代文的双音节词,以期尽可能地减少由单字构成的词。对於实在无法用双音节词代替的字,则采用更复杂的声调和/或发音、拼读、拼写方式来区分之。这个方案可以逐步实行,先搞成日文那样一半汉字一半拼音的东西。但该方案需要强力政府的强力运作,期以百年,可奏肤功。
最后说一句,以上日语“哥氏猜想”是“鲁班门前弄泥斧”(泥作的斧,非沾泥之斧,即此一例,就可见中文之模糊),猜错之处,请各位留日大贤饱和轰炸。
20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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