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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沈阳美国领事馆事件始末--杨奎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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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zt:沈阳美国领事馆事件始末--杨奎松 (219 reads) 时间: 2003-10-06 周一, 上午10:54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沈阳美国领事馆事件始末-----瓦尔德事件始末　　　　　　　　　　　　　

　　　　　　　　　　　　　　（一）

　　１９４８年１１月１日，东方才蒙蒙亮，沈阳城里就响起了枪声。接着，整个城市象开了锅似的，乱成了一团，到处都可以看见成群的国民党兵在逃命。但在美国驻沈阳领事馆门前的交叉路口，却看不到混乱的人群，只是有几家大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用杆子挑起了白旗。

　　位于五纬路与三经路拐角处的美国驻沈阳领事馆的大门一早起就紧闭着。院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窗户上也只是偶尔有人头小心翼翼地向外探望一下，然后又赶紧缩了回去。美国驻沈阳总领事瓦尔德一个人心情紧张地坐在办公室里，隔壁副领事哈巴特的办公室里虽然聚集着副领事兼新闻处主任司徒克、助理参赞罗卡格几个人，但屋子里同样显得十分沉闷。

　　“中共！”身高马大的麦克林斯特上尉在二楼楼梯转弯处的窗口前猛然间向楼上跑来，闯进了哈巴特的房间。几乎所有楼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涌到最近的窗口前，小心地向外张望。瓦尔德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身体隐在一侧窗帘后面，探着头向外看。

　　果然，至少有一个排身着浅黄色军装的中共士兵正陆续出现在街口，他们显然是在一位军官的指挥下，沿着街道两侧的墙根，警惕地端着枪，小跑着穿过了街道。整个过程中只听见纷乱的脚步声，既没有枪声，也没有人破门而入。

　　瓦尔德似乎松了一口气。

　　在最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沈阳城里几乎从早到晚都处于一种惊恐不安的状态中。长春被围，锦州失陷，注定国民党在东北失败的命运，国民党在东北占据的最后一个中心城市沈阳已经成为中共军队的囊中之物。于是乎，沈阳城里当官儿的携家带口开始外逃。直到昨天晚上为止，出城的汽车喇叭声和国民党溃兵乘乱哄抢的枪声还四处响个不停。

　　美国政府自从抗战结束以来，花了差不多２０亿美元来支持蒋介石对付中共。中共对美国政府的痛恨不亚于对蒋介石。“美蒋反动派”的提法在中共的公开宣传中比比皆是，没有人不知道中共对美国的敌视态度达到了何种程度。但是，即使如此，还在１９４８年初，美国国务院就已经在考虑，一旦东北落入中共手里时，有没有必要撤出沈阳的总领事馆？而最后的决定非常明确，沈阳总领事馆继续保留下去。因为在中国东北保持这样一个外交机构，对美国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何况这样还可以尝试着与中共保持某种接触的渠道呢。

　　没有人知道中共将怎样对待继续留在其解放区的西方外交官，特别是没有人能够知道深受反美教育的中共士兵会怎样对待站在国民党方面的美国政府官员。因此，瓦尔德多少觉得这是一种冒险。但瓦尔德觉得冒点风险是值得的。国民党毕竟太腐败，太不得人心了。很难说这个国家最后会不会整个落入中共手中。不管未来如何，为了美国自身的利益，为了保持美国人能够继续留在最接近苏联远东地区的中国东北，美国政府说什么都需要与这个必定要控制北中国的强大势力打交道。尽管他清楚地记得两天华盛顿关于保留领事馆不等于承认中共政权的重要指示，但一想到自己能够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成为第一个与直接中共政权打交道的美国外交官，瓦尔德就从心眼儿里感到兴奋。谁知道不久的将来美国政府会不会承认中共政权呢？

　　夜幕降临了。领事馆前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从昏暗的路灯灯光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成群的中共士兵漫步街头，东张西望，好象连电灯泡也要看个究竟。虽然入夜以后城里还有零星的枪声，但整个沈阳城的夜晚差不多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这样安静了。

　　第二天，领事馆门前的大街上有更多的军队在通过，但秩序井然，领事馆的官员们如今可以放心地与外面那些显然从未来过大城市的好奇的士兵对望了。而更令人感到宽慰的是，傍晚时收到美国代理国务卿的来电，正式批准瓦尔德为保护美国公民和美国的利益，设法以非正式和私人交往的形式，与中共地方当局建立起有效的工作关系。

　　几乎所有领事馆的人员都感到，这是一个良好的兆头。

　　　　　　　　　　　　　　　（二）

　　在军事行动期间，多数中共领导人都担心部队在入城时出乱子。特别是对于保护外国人的生命财产问题，中共中央这时相当重视。１９２６年北伐军南下攻入南京，乱军冲击并抢劫了一些国家的使馆和外国人住宅，造成了美英等国炮舰的直接干预，引发了震惊中外的南京事件，很少有人不了解这件事。因此，从中共中央到东北局领导人，在部队入城前都再三进行宣传和教育，要求部队不得侵犯和冲击外国使领馆及外人住宅。受命担任沈阳特别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的陈云这时尤其紧张。还在离开哈尔滨之前，他就几次召集赴沈阳干部动员会，说明外交问题之重要，告诫各级干部在外交方面不得出乱子。在军管会的几次预备会议上，更是几度讨论过处理沈阳外国领事馆、外人银行及其相关问题的办法。同样，中共中央这时也高度重视对外国人的保护问题。它除了同意陈云等人提出的，在沈阳解放后允许外国人继续从事他们的金融及商务活动外，并明确告诉东北局：我人民政府有派兵保护其领事馆安全，防止国党特务捣乱的责任，一俟秩序恢复，军管会撤销，此项武装保护亦即撤销，但仍应派出人民警察在领事馆门外站岗，这是各国通例。根据中共中央前此发布的保护在外华外国人的有关指示，对于西方国家领事馆，中共中央显然也准备一体加以保护。因此，沈阳军管会刚一成立，就迅速依照中共中央的指示，开始具体执行保护外国人及外国领事馆的任务。

　　沈阳特别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在从１１月２日起开始在大和旅馆办公。除了军管会主任为中共政治局委员和东北局成员陈云外，还有副主任伍修权和陶铸。伍修权并兼沈阳卫戌区司令，陶铸兼卫戌区政委。同时，朱其文受命担任中共第一任沈阳市市长。由于陈云到得稍晚，伍修权和陶铸首先以卫戌区司令部的名义发布通告，开始整顿和恢复市区秩序。陈云到后，沈阳特别市军管会又接连发布通告，宣布保护中外一切公私财产及其人身安全。

　　从１１月３日早上开始，沈阳街上经常都可以看到穿着军装的政治宣传人员在张贴告示。两天来，大街上穿流不息的军人渐渐地开始减少了，虽然大多数商店仍旧大门紧闭，但市民们已经开始陆续出现在街上了。瓦尔德试着步行穿过一条街，由领事馆办公处回到二经路３０号私宅妻子身旁，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于是，领事馆人员重又开始恢复作息时间，每天往返于领事馆和他们在三纬路３０号和七纬路２４号的住宅之间了。

　　同一天，留在沈阳的美、英、法等三国领事，与苏联商务代办还得到了朱其文就任沈阳市长的就职通知。这使得瓦尔德对于与中共当局建立的工作关系，更加抱有信心。他很快就起草了一封公函，专门派罗卡格送往市政府的办公地点。函称：

市长鉴：自贵处得到口头通知，先生荣任沈阳市长，请允许我藉此机会祝贺先

生就任新职并工作顺利。希望不久能有机会与先生晤面。甚望在先生最近方便

时，往访先生。我期望并确信能与先生建立亲密关系。此致市长先生公鉴。驻

沈阳美国总领事馆总领事瓦尔德启。１９４８年１１月３日。

　　第二天，瓦尔德就得到了朱其文市长的复函，邀请他及英、法两国总领事与苏联商务代办第二天下午２点３０分前往市长办公室晤面。这使瓦尔德颇感振奋。尽管，根据军管会关于收缴一切武器的公开通告，这一天一队中共士兵第一次进入到领事馆内，进行了搜查，但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就连瓦尔德一度十分担心的数百名围观的市民，也没有做出任何有威胁性的举动。

　　不过，５日的接见很大程度上却只是寒暄性质的。根据头一天陈云在军管会例行会议上关于与外国人的晤面必须十分慎重，说话一问三不知的要求，年轻的朱市长只是面带笑容，介绍新政府保护外国人的一些必要措施，这包括发放证件、机动车通行证和标志旗，以及派兵守卫各领事馆和重要的外人住宅等。瓦尔德看上去对派兵把守领事馆和他的住宅一事颇有些异议，但他无法说服朱市长改变其决定。对于瓦尔德最关心的邮政通信与外交信使的来往等问题，朱市长也没有能够立即给予满意的答复。当然，最让瓦尔德感到不满的，是朱市长在会晤临结束前，意外地邀请苏联商务代办留下来单独晤谈。这使得瓦尔德多少有些忿忿不平。他在随后给华盛顿的电报中不无妒忌地声称：他不明白，几个月来始终只是步行的这位商务代办怎么会有了一辆崭新的吉普车。他猜想这种着意对苏联表示友好的行动是中共最高当局指示的结果，因此，今后西方国家的领事可能不会象这位商务代办那样享受到单独向市长申诉的机会，而后者则可以轻易地要求并充分利用这样的机会。

　　让瓦尔德感到意外的是，三天之后，朱市长竟亲自进行了回访。而且，还表现出极为友好的态度。

　　８日一早，朱市长在林莉、周砚两个翻译的陪同下先后前往法国领事馆、英国领事馆和美国领事馆进行回访。在美国领事馆内，朱市长特别参观了由美国新闻处创办的图书室，瓦尔德有意详细地向朱市长展示那些工业及科学技术方面的书籍，试图引起朱市长对利用美国的技术来重建东北的兴趣。朱市长看来确实对与美国建立贸易联系表示关心。当瓦尔德提出，美国对中国完全没有领土野心，只是希望能够在商业和技术方面重新回到东北来，朱市长当场表示：美国人是受欢迎的，他很愿意看到美国商人在平等的基础上恢复在东北的贸易活动。对于瓦尔德提出的可否与美国通信等问题，朱市长也很痛快地答复说：只要美国的船只能够到达大连港，就可以将信寄到解放区。总领事也可以试着走走苏联远东这条线，因为可以通过满洲里的铁路线送进解放区。

　　瓦尔德刚刚把朱市长一行人送出领事馆大门，就喜滋滋地转过身来拍着司徒克的肩膀说：“我敢肯定，你的那些书是最起作用的。”

　　瓦尔德当然不会想到，朱市长的这次回访成了他政治生涯当中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当天晚上，陈云就从翻译那里得知了朱其文对美国总领事的谈话内容。他当即把朱其文叫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进门就把这位年轻的市长披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通。

　　他厉声问道：“关于外交工作已经再三重申过了，务必小心谨慎，一问三不知，你怎么随便乱说！”“美、英、法三国领事留在沈阳的目的，完全是对我作各种试探，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试探我与苏联的关系，你不想一想，你的答复不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吗？”

　　朱其文这时额头上也开始冒出汗来了。他不住地摇着头，连连说：“我本来只是想向他们证明在我党的领导下，市政恢复如何迅速……”

　　“太幼稚！”坐在一旁的陶铸也严肃地批评说。“美、英、法外交人员都是些职业帝国主义分子，对他们决不能象对待一般人民的态度一样，一个负责干部，连这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吗？”

　　次日，陈云、伍修权和陶铸三人联名致电中共中央，就此事向中央进行汇报，并作了自我批评。

　　　　　　　　　　　　　　　（三）

　　１９４８年１１月１０日，河北阜平县西柏坡村。在夕阳余晖照耀下，村外山顶处一片稀稀落落的枫树林在微风中泛着淡淡的红光。毛泽东在山下一间农舍的庭院里，正低着头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猛然间，周恩来从门外急步走了进来。

　　“主席”。周恩来走近前来，将手里的一份电报递给毛泽东，说：“沈阳那里来的。我看这个问题要早下决心了。”

　　毛泽东读着电报，走到院子中央的磨盘旁站下，将手背到身后，自言自语地说：“是要下决心。”说完，他转过身来，声色俱厉地说：“这个朱其文，完全丧失立场嘛！刚才老高也从哈尔滨打电报来，谈到这件事，苏联总领事的看法也是一样的，认为美、英、法领事馆坚持不撤是有政治企图的。他不承认我们，为什么还要呆在我们的地盘上不走？当然，这件事很麻烦，我刚才一直在想，赶他们走也不是办法，……”

　　“美国人呆在东北，苏联同志肯定会很敏感。是不是可以想些办法让他们自己觉得呆不下去？”周恩来接过话头，问道。“现在是战争时期，通过军事管制的办法，限制他们的活动，我估计时间一长他们自己也呆不下去了。”

　　毛泽东点点头：“我也在这么考虑。不承认他们的领事地位，让他们在那里完全无事可做，最后自己走掉的好。你就来起草一个电报吧！呵，等一等。最主要的是要重申一下，一切外交上的问题，都必须向中央请示，并且在处理上要留有余地，不要搞被动了。”

　　当晚，在给毛泽东看过之后，一封由周恩来起草的中共中央致东北局的电报从西柏坡发了出去。中共中央在电报中明确提出：美、英、法等国政府未承认我们的政府，我们对他们现在的领事亦应采取不承认而只承认为普通侨民的方针。并且，我们要通过军事管制的方式，达到封锁和孤立他们的目的，不给他们自由活动的余地，相持日久，他们自然会撤走。即使他们坚持不撤，我们也一样对待，使他们无所作为。电报特别提醒东北局和沈阳军管会，凡外事上的问题，必须严格遵循中央方针行事，如果没有中央既定方针可循的，一概不要忙于答复，应向中央请示，并留有回旋余地。

　　　　　　　　　　　　　　（四）

　　１１月１１日下午３时，在沈阳大和旅馆二楼西头的一间办公室里，陈云正在通过电话与东北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林彪商量东北军区迁到沈阳之后的各项事宜。林彪告诉陈云，毛泽东４日就有电报来，打算调东北部队入关参加攻打平津的战役。不管东北部队何时入关，沈阳的后勤及安全保障工作必须做好。谈到美、英、法等领事馆继续留在沈阳，其中美国领事馆人员相当活跃的情况时，林彪首先关心的就是这些领事馆有没有电台。如果有，一定要缴下来。谈到朱其文的问题时，林彪生气地说：“这个时候搞什么花样？乱弹琴！严格照中央的指示办，下令不要见什么外国人，有问题一律写信来，搞不清的一律讲不能回答。”

　　４时许，陈云召集沈阳军管会及市政委员会负责人开会，会议一致决定就外交问题作出严格规定。这包括：一、未经允许，各部门一律不得接见外国人。二、对方有问题，应用书面提出。三、答复外人有关问题，照决定范围参词，不准多讲。四、超出范围的问题，以不能回答对之。陈云同时在会上提到了收缴电台的问题，说：“我们入城之后已经发了一个通告，武器、电台都在收缴之列。武器现在搞得比较彻底，当然还会有一些暗藏的，或秘密仓库，我们不知道，还要下工夫。电台也收了一些，但多半都是国民党溃军的，国民党政府的，但国特的，包括外国人的电台，我们还没有一个眉目。这个电台比那些暗藏的枪炮都要厉害，不能麻痹。要准备再发一个通告，下决心把电台搞干净。”

　　１９４８年１１月１５日是美国与中国共产党关系史上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上午１０时，一位自称是军管会参谋的军官乘车来到美国总领事馆，向瓦尔德递交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特别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第二号公函和第四号通令。第四号通令明确提出，除军管会特别批准者外，任何中国和外国公民与机构，凡有电台及其收发报装置者，均须在３６小时之内报知该委员会，并送交其保管。而第二号公函则明确要求美国领事馆在规定时间内将电台全部送交军管会。

　　自１１月８日以来，瓦尔德的脸上始终春意盎然。尽管他再也没有见过朱市长，但领事馆大门口人来人往，也看不出有任何异常的情况。甚至两天前，由于有些人在领事馆墙上画政治宣传画，瓦尔德还向市长递送过一份公函，要求市政当局尊重美国政府的财产，劝告人们不要在美国领事馆的墙上刷写标语或作画宣传，而后也果然再没有人这样做，因此，瓦尔德对军管当局下令收缴电台一事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虽然很快致电国务卿说明了这一情况，但他暗自相信，只要向市政当局说明这部电台是属于美国政府的财产，并且是领事馆目前保持正常工作的基本手段，也就够了。

他当天致函沈阳军管会陈云主任称：

今晨１０时奉到公字第二号公函及第四号布告，略称：“一切无线电台及其设

备须向本会报告”。查敝总领事馆自１９４６年３月重行办公以来，即设有无

线电台，以便向华盛顿国民党及驻南京大使馆拍发美国政府公报。此项电台现

设置于三经路及五纬路拐角处之美国总领事馆内。该项电台之存在及使用，系

由中国国民政府之承认与批准者。再自本年１１月１日因邮政及公用电报发生

阻碍，上项电台已成敝总领事馆与国务院及南京大使馆之唯一通讯方法。既无

任何相反的指示，敝人推想本地当局方面仍希望敝总领事馆之继续存在与工作，

而敝总领事馆之存在则须依赖此项电台之继续使用。故希望贵会即予批准此项

电台及使用为盼。

　　瓦尔德看来相信，共产党需要美国总领事馆继续存在下去，因此它不会采取过分的行动，只会“采取一种更为合作与友好的态度”。直到１１月１６日白天，他打给美国国务卿和驻南京大使馆的电报的调子都是相当积极的。他乐观地等待着朱市长和军管会的召见，准备象前几次那样与他们友好地讨论关于保留美国领事馆继续使用电台的权利问题。他甚至声称：中共已经占领了整个东北，他们将不能不考虑解决各种生产和交通的问题，他们需要外国的商业合同，为此必须与外国人建立正常的交往，并建立国际通行的金融制度。因此，这里没有任何逮捕或骚扰留在沈阳的外国人的例子。（他们的）态度仍旧是正确的。相信共产党人将会采取一种更为合作的和友好的态度。因为他们不再试图压迫外国人，或者利用中国的行政权利和政策来制造中国人自己的特权。同时，外国人的建议将被接受或给予考虑，虽然最后的结论和行动要由共产党政府自己来决定。

　　瓦尔德甚至估计，中共对美国尤其充满兴趣。所以，对于美国驻沈阳领事馆，“共产党的意图是承认我们，并允许我们作为美国官方机构行使职责的”。

　　不管瓦尔德是不是过于乐观，反正象瓦尔德估计的那样，从１５日上午１０时至１６日晚上１０时整整３６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尽管，在军管会规定的时限即将来临的前一个小时，即９时许，军管会的那位参谋再度出现在领事馆门前，但只有一名士兵陪同的他显然不是来行使管制权力的。他只是通知瓦尔德说，军管会负责人将于１７日上午１０时在大和旅馆军管会办公地就收缴电台问题向他作出说明。但次日上午９时许，瓦尔德再度得到通知说，会见时间改至１８日下午３时。时间一推再推，瓦尔德更加断定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１８日上午，瓦尔德得到国务院的电报，要求他务必坚持领事馆惯常的权利和特权。这就更加确定了瓦尔德所必须采取的态度。

　　下午３时，瓦尔德在副领事哈巴特的陪同下，准时来到大和旅馆一楼军管会的会客室。一位中等身材，有着知识分子气质的军人出面接待了他们。据他自我介绍，他是军管会副主任兼卫戌区司令伍修权。

　　双方简单寒喧之后，伍修权当即切入正题。称：“瓦尔德先生相信已经了解了军管会关于收缴电台的通告内容，我们也接到了先生的信件。但是，关于这件事，因为是在军事管制期间，恐怕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论先生的电台有何重要作用，也不论电台由谁人所属，在军事管制期间，一律不得使用。当然，先生所有收发报机及其零件，本会将妥为保管，并不使用。此点还望先生能够遵行。”

　　瓦尔德声称：“我们确实认为这样做会有损于本领事馆的存在。在目前情况下，没有电台，我们将无法与国务院和大使馆取得联系，这将使我们难以行使保护美国侨民利益的正常使命。”

　　伍修权回答说：“继续使用你们的电台将是违抗军管会命令的行为，我相信先生能够了解它的严重性。至于先生与美国方面的联系，我想重要电报可用明码电报，转经军管会审查批准后交新华社代发。”

　　看到伍修权毫无商量余地，瓦尔德开始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在和哈巴特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后，他转过脸来做出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把手一摊，说：“请您了解，电台是美国政府财产，未经国务院准许，我们是无权交出的。既然电台被禁止使用，那么，是否可以由军管会派人就地查封，等我们向国务院通报之后，获得批准后再做处理？”

　　“这是不可能的。所有电台必须交出。”伍修权斩钉截铁地说。“希望瓦尔德先生能够将全部收发报机及其相关零件等，如数送交军管会保管。”

　　双方为此争论甚久。最后，伍修权站起身来，说：“既然先生等不肯自动点交，那么我们只好派人到领事馆去取了。”

　　瓦尔德也一脸不高兴地站了起来，态度傲慢地说：“那是你们的事情。”

　　“那好。我们一定要取。”伍修权毫不示弱地回答他。“现在请您立即回领事馆，将有关物品点验清楚，十七点时我们会派人去取。”

　　　　　　　　　　　　　　　　（五）

　　瓦尔德的沮丧是不言而喻的。就在一天之前他对他的对手还是那么充满信心，而现在，他竟充满了失落感。失去电台，又没有可靠的通讯途径，领事馆将难以发挥作用。而更重要的是，中共军管会官员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给今后领事馆在沈阳的命运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唯一能够用来安慰自己的，就是英、法两国领事馆本来就没有电台，这下也算是扯平了。既然英、法两国领事馆没有电台能够生存下去，美国人当然也没有什么可例外的。

　　“但愿中共说话算话。”瓦尔德也只好暗自向上帝祈祷了。

一回到领事馆，瓦尔德就忙不迭地接连起草了两封给沈阳军管会的信，和一份发给美国国务院的明码电报稿，派人送给军管会。给军管会的第一封信内容如下：

敬启者：查敝领事馆之电台既已不能使用，今日午后已蒙贵会伍副主任同意，

请即将内附之电报，密码５９０７，时限午后４时，代为拍发至华盛顿国务院。

蒙代拍之电报费用，敝总领事馆随时可以奉还。知荷鼎助，先伸谢悃。此致沈

阳特别市军事管制特别委员会陈主任委员阁下。

　　驻沈阳美国总领事馆总领事瓦尔德。

　　所附电报声称：

我于本日下午３时被召至沈阳军事管制委员会，该会副主任通知称：目前沈阳

军事管制期间禁止使用我政府之电台，并应将全部收发报机及其真空管和相关

零件，交予军事管制委员会。该会于军事管制期间将妥为保管，并不使用。…

…当我声明国务院期望与沈阳总领事馆继续保持经常联络时，该副主任称：必

要时明码电报经军管会审查后，可交由新华社代发。这一电报即按此规定发出。

请用同样方法，或其他可使用的方法通知我：是否接到此电。

　　同时，瓦尔德在给军管会的另外一封信中，对军管会的收取电台的行动提出抗议。声称：“敝人不得不声明，此项机件系美国政府之财产，敝人并未受权交与任何人，因此敝人不能自动交出”。“贵方认为应当将此项机件取去，敝人无力反对，但敝人必须抗议此项机件之取走，因该机件系美国政府财产，所有保管及使用权系敝一人负责也”。

　　在匆忙写完了上面几件函电之后，距离军管会来收取电台的时间只剩下不到３０分钟了。瓦尔德急忙来到收发报室，向报务员张仲英匆匆口述发给司徒雷登大使的电报。其内容如下：

大使。沈阳电台现在关闭，将不再开通，它正在被没收的过程之中。尽快通知

国务院。瓦尔德。

　　电报发出之后，瓦尔德与哈巴特叫来的无线电技师希克尼、报务员蒋正侠，和张仲英一起，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将２台台式发报机，９台无线电收发报机和大批真空管及其他无线电零件分别集中在领事馆的发报室和译电室里，等着军管会的卡车和士兵按照规定的时间前来收取。

　　但是，５点、６点、７点……，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过去了，门外并没有出现军管会的卡车和士兵。

　　为什么沈阳军管会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收取电台呢？

　　这时，在大和旅馆门口早已准备好了卡车和一个排的士兵，负责执行收取任务的参谋人员已楼上楼下跑了个够，早等得不耐烦了。在陈云的办公室里，伍修权、陶铸等四五位领导人也一直在就要不要立即派队去领事馆收取电台不停地争论着。终于，长时间没有吭声的陈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电话机旁，说：“我看还是叫林总直接给中央发电催一催，今天不去取了”。说完，他拿起电话机，一边拨号，一边向伍修权挥挥手说：“叫他们撤回去吧！”

　　原来，军管会在发出第四号通令，决定限期３６小时收取电台之前没有特别考虑到外交问题。待美国总领事来函说明该馆拥有电台，但不同意交出，方才意识到此事涉及外交，掌握政策界限较为复杂，于是致电东北局并中共中央说明情况。致使３６小时期限未能执行。１７日，原定约瓦尔德来谈，发出最后通牒，因未见中央回电，陈云又下令改期。陈等再发电报致中共，请示办法。因估计１８日定能得到回电，故而由伍修权约瓦尔德下午３时见面，发出最后通牒，再次限期下午５时。不料等到傍晚，仍不见东北局或中共中央的回电。不得已，陈云这时只好拨通了林彪的电话，向他说明了这一情况，请他立即用军区的电台直接报告中央，请示办法。这样一来，下午５时的期限自然又难以执行了。

　　晚７点半，林彪根据电话商量的结果，向中共中央发电报告了此事。电称：

今日下午修权接见美领，请其将电台交出，美领顽拒不交，谓：此系美政府财

产，未经国务院准许，彼无权交出。又谓：交出后无法对外联络。我答：重要

电报经我审查批准可由新华社代发。后在交接手续上争执甚久，彼坚持不肯自

动点交给我。最后我……通知对方今十七时去取并准备好了通知信和人员等，

但一则现已黑天，二则此事在形式上是属于入领事馆强制收取，请中央指示是

否可行，故决定今夜暂不取。

　　

　　　　　　　　　　　　　　　　　（六）

　　１９４８年１１月１８日，晚９时许。西柏坡。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早了一些，院子里的杨树叶还没有落光，天上就已经纷纷扬扬地飞起了细细的雪花。周恩来刚一迈进院门差点儿和飞跑出来的胡乔木撞个满怀。

　　“唉哟”，胡乔木急忙一闪身，抬头一看，笑了起来。说：“副主席呀！正好，主席正找你”。说着，陪周恩来走进了毛泽东的房间。

　　“恩来同志”，毛泽东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坐在炕上，一边示意周恩来坐下，一边抬起头来问：“给沈阳的回电带来了吗？”

　　“带来了”。周恩来从衣兜里掏出电报稿，递给毛泽东，说：“我和少奇同志商量过，他也认为我们有权进领事馆检查和收取电台。”

　　毛泽东接过电报，飞快地读了起来。猛然间，他又抬起头，问站在一边的胡乔木：“高岗的电报给少奇同志看过了吧？”

　　“看过了”。胡乔木点点头。但他马上又问道：

　　“对了，少奇同志还特别问了那个马里宁是不是就是那个苏联驻哈尔滨总领事，我说是。但是，１６日电报里说，莫洛托夫对于我们采取挤走美、英、法驻沈阳领事馆的方针将会很高兴，这是不是等于说马里宁要求我们没收美、英、法沈阳领事馆的电台这件事，其实也是莫洛托夫同志的意见？”

　　“当然是。”看到毛泽东仍旧埋着头读电报稿，周恩来接过去答复胡乔木说。“因此主席告诉他们：关于东北以及全国的外交政策，我们一定和苏联协商处理，以求一致嘛！”

　　毛泽东读完电报，抬起头来，说：“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的顾虑？”

　　“外交上没有经验，怕出乱子。”周恩来知道毛泽东是在说沈阳的同志，于是回答说。

　　“那就不要先斩后奏嘛！”毛泽东有些生气了，“自己下了命令，自己又不去执行，难道中央不同意就取消命令不成？人民政府的尊严不要了？我看这样好，既然敢于蔑视我人民政府的命令，我正好有理由把他们软禁起来，没有我们的准许，不让他们随便出入，逼他们走。但是，也要批评沈阳的同志几句。”

　　说着，毛泽东拿起毛笔，在电报稿的空白处做了一些补充。然后交给周恩来。周恩来接过电文小声读了起来：

此事你们没有事前请示，自己做了限期三十六小时交出电台的决定，并已发出

了通知，限期已满又不去取，等候中央回电是否同意，难道中央不同意你们就

准备取消限期交出电台的命令吗？中央早有指示要你们令各旧领事馆交出电台。

你们既已发出限期三十六小时交出的命令，现限期已过，美国旧领事仍未将电

台交出，即应由军管会给以最后命令，说明如在令到后若干小时内再不交出，

本军管会即认为该旧领事故意违抗命令，本会有权派队入室检查，并将电台带

走。几驻在该旧领事馆的人员，因其蔑视中国人民政府限期交出电台的命令，

将禁止其与外界自由往来。如有需要，须经市政府特许，方准外出。你们如此

办理，可达到我们内定之挤走美、英、法等国领事的方针，而形式上则以双方

无正式外交关系并实行战时的军事管制，首先给美国旧领事以限制，使其知难

而退。

　　周恩来一边读，一边顺手拿起毛泽东放在桌上的毛笔将毛泽东修改过的地方勾划清楚。然后站起身来，说：“我马上让电台把它发出去”。

　　但周恩来走了不过两个多小时，又急匆匆地返了回来。一进门就说：“那封电报刚刚发走，林彪他们又来了一封电报。他们又给美国人规定了一个期限，因为没有接到我们的回电，又作废了。”

　　毛泽东接过周恩来手里的电报，看过之后不满地说：“美国人不过是逼我们进领事馆强取罢了，怕它什么，发个声明，我们和美国又没有外交关系，国民党给它什么权利关我们屁事。声明态度严厉些，让他们知道，那里是解放区，不是国统区，他们不遵守我解放区政府和军管会的命令，我有权禁止他们的出入自由，直到将他们驱逐出境！”

　　“好，我马上就照主席的意见起草一个电报给他们。”周恩来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将近１２点的时候，周恩来又来到了毛泽东的房间里，将他起草的电报稿交给毛泽东看。毛泽东只改动了其中几个字，在报头“毛、刘、朱、任阅”几个字中的“毛”字上圈了个圈，说：“我看可以。”

　　电报随后又被先后送给刘少奇、朱德、任弼时等政治局成员看过，到第二天凌晨５时左右发了出去。

　　电报的主要内容如下：

美领拒不点交电台给我，其目的在逼我入馆强取，造成我进入领馆检查及强取

美政府财产的两种籍口。我之对策，应立于主动，首先向其声明，我解放区政

府与美国政府并无外交关系，旧美国领事馆根据从国民党政府所取得的一切权

利，我们不能承认。我人民政府对现在沈阳之旧领事馆人员，只当外侨看待，

保护其居住安全，并非正式外交来往。如旧领事馆人员有任何不遵守我人民解

放军军管会所宣布的法令的行为，军管会有权实行人身及室内检查，禁止旧领

馆人员行动自由，直到驱逐出境。因此，我军管会有权命令旧领馆停止电台连

络，交出电台由我保管封存，待将来双方建立外交关系或旧领馆人员自沈阳回

国时，当予发还。现旧领馆人员既拒绝接受此命令，我军管会即应派公安机关

进入室内，自行接收，并由双方点数，签字封存。

　　中共中央在接连两封电报里已经表明了他们对美国驻沈阳领事馆的强烈不满，这种态度一方面来自他们既定的挤走美、英、法领事馆的方针，一方面也与瓦尔德以美国政府为要挟拒交电台的傲慢态度有关。不管他们这么快就明确决定禁止瓦尔德等人行动自由，是不是被瓦尔德激怒的结果，反正瓦尔德这回是注定要倒霉了。

　　　　　　　　　　　　　　　（七）

　　１９日下午４时左右，在大批警卫人员和参谋人员的陪同下，东北局常委高岗、张闻天等人分别从两辆美式吉普车和一辆苏制卡车上跳了下来，笑容脸面地与早就等在沈阳大和旅馆门前的陈云、伍修权、陶铸等军管会负责人握手寒喧。随后，高岗等在陈云等人的陪同下走进大门，来到临时用两间客房改造成的大会议室，坐下来听取军管会和市委工作人员的汇报。

　　当陈云谈到他们刚刚接到林彪那里转来的中共中央关于必须迅速进入美国领事馆，收缴电台，并禁止美国领事馆人员与外界来往的电报指示时，高岗当场打断他的话，问道：“中央的电报我刚才一到军区就看到了。问题是这件事你们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什么时候动手？怎么禁止美国人出入，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陈云答道：“这件事具体实行起来还要准备一下，首先要准备一个书面的通知，说明我们强行入馆取台的充分理由，还要教会执行参谋及有关部队一些技术上的方法，比如进入领事馆要注意什么事情，如果他们坚决不配合怎么办，如果拿到电台怎样办理接收手续等等。同时，既然要禁止其自由出入，也要有一些明确的规定，还要考虑三处的美国人是统统赶在一起好呢，还是分别看管？我看，今天我们商量好这一切，明天采取行动，如何？”

　　伍修权这时插话道：“还有一个情况也要考虑。上午苏联商务代办专门来过，是我接待的。他好象是专门为这件事来的。他不仅要求我们尽快没收美、英、法领事馆的电台，而且强调对这些西方外交特务不要客气，应设法赶他们走，因此他建议我们不仅要禁止他们自由出入，还可以切断他们的电灯、电话，一方面防备他们留一手，继续隐藏电台，秘密通讯，一方面也使他们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络的可能，失去呆下去的条件。他说，过去他在沈阳，国民党就是这么干的，长期不给他供电，说是坏了，弄得你没办法。”

　　高岗点点头，看来对伍修权所提供的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他说：“我在哈尔滨时苏联朋友再三向我说，他们对我们同意美、英、法继续呆在沈阳很不以为然。这不仅仅是一个没收电台的问题，电台必须没收，否则他们很可能搞特务活动，这对我们军事上很不利。因此，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挤他们走，让他们滚蛋。这是最主要的。苏联商务代表这个办法我看很好。那我们就这么办，今天具体商量一下行动步骤，明天上午把一切都准备好，明天中午开始行动。”

　　２０日上午１１时半，两辆急驶而来的军用卡车在三经路和五纬路拐角处的美国驻沈阳总领事馆的大门口，急速停了下来，刹车时发出了一长串刺耳的响声。接着，大批士兵从车篷里先后跳了下来，沿着领事馆两边的街道迅速排开。

　　两名军官模样的中等身材的军人带着５名持枪士兵敲响了领事馆的大铁门。

　　瓦尔德迅速走下楼梯，来到前厅，示意已经跑到门廊里的一名职员打开大门。

　　门开了，两名军官踏上台阶，站在楼门口，其中一个用英语冲着里面的人问道：“哪位是瓦尔德先生？”

　　瓦尔德快步走到两位军官的面前，伸出手去，说：“我就是。”

　　正面的那位军官只是看了瓦尔德一眼，对瓦尔德伸出去的手毫无反应，而是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印着字的纸在他的面前展开，开始大声宣读。这位军官的讲话带有某种地方口音，瓦尔德的汉语本来就不好，这回更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站在这位军官身边的一位显然是翻译，他很快地将军官宣读的文件翻了一遍，似乎是说：“因先生等蔑视本会之命令，今后除经市政府准许外，特禁止旧美领馆全部人员与外界自由来往”。但瓦尔德仍旧不明白，他既然已经允许军管会取走电台，这些人凭什么还要将他们软禁起来。不过，当他大声质问军官有什么理由禁止他和他的馆员的人身自由的时候，只见这位军官连眼皮都不抬地吐出了几个字。这回不用翻译他也听清楚了，军官说的是：“这是你们故意违抗军管会命令的必然结果。”

　　瓦尔德觉得头皮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两只眼睛直冒火。军官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几乎一点儿也没有听见。直到军官和几名士兵在他的日裔随员巽四郎的带领下走进前厅，他这才意识到他该干什么。

　　瓦尔德尽量做出顺从的样子，带着两位军官来到收发报室和译电室，清点已经整理好的电台和其他相关零件。清点工作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只是在巡查到底层的电机房时，那位负责的军官坚持要连为领事馆准备停电时发电和抽水用的发电机也要收走，瓦尔德不得不争了几句，但仅此而已。最后，军官拿出几张写着字的纸，一张一张地填写，然后由翻译一一交给他签字。

　　瓦尔德看清楚了，这第一张是一份收据，上面写着萧桂盾代表军事管制委员会所出据的证明一份，证明彼收到的３台发电机、手摇马达３个、２台发报机、９座无线电收发报机，及真空管与其他无线电器材等，均为美国政府之财产。

　　第二张是一份军管会收到的物品清单，说明除上述电器以外军管会未从美国总领事馆带走其他物品。

　　第三张是一张保证书，要瓦尔德保证除军管会已收取的电台以外，领事馆及其美国政府在沈阳所有的院落及住房内，没有也不再使用任何无线电台。

　　瓦尔德无可奈何地一一在这些文件上签了字，然后眼看着士兵们进来把电台等全部搬到门外，装到卡车上。他再次提出，希望能够和朱市长或军管会的负责人见面，讨论有关软禁的问题。姓萧的军官头也不回地回答说：软禁期间会有一位宋参谋来管你们的事，你随时可以找宋参谋来提出你们的请求，或要求转送有关的函件。瓦尔德目光阴沉地看着这位军官和那个翻译走出门去。这才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到楼上，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发呆。

　　整个收取电台的工作进行到大约午后１点钟。瓦尔德注意到，当卡车运走了那些士兵和他们收取的电台等物品之后，领事馆的大门被从外面关上了，代替过去市政府派来站岗的警察的，是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和一名配戴手枪的军人。瓦尔德猛然间想起应该给在安息日会院的妻子打一个电话。他拨通了电话，他听到妻子紧张的声音，知道安息院的大门口已经被荷枪实弹的士兵守住了，就连孩子们也不允许随便出入了。他小心地安慰了妻子几句，放下电话，急忙又拨通了美孚院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哈巴特，他的消息与他所想到的一样，没有人能够自由出入了。

　　瓦尔德头都大了。他很清楚共产党当局想干什么。这位曾经在东北干过３年，以后在苏联干过１２年，又在伊朗干过８年，从未栽过跟头的老资格外交官，如今心里不能不开始打鼓：自己的外交生涯是不是到此就要结束了？

　　　　　　　　　　　　　　　　（八）

　　美国政府这时不仅不承认共产党，而且一直在帮着国民党打共产党，可在共产党占领沈阳之后，它却坚持要在沈阳留下来。即使到这时，明知沈阳的电台被没收，沈阳领事馆的人员被软禁，不论是司徒雷登大使，还是美国国务院的负责官员，却都没有想过要将瓦尔德等人迅速撤出来。他们千方百计地试图重新与沈阳领事馆恢复联络，先是试着经过大连的美国领事馆就近送信去沈阳，接着又试着通过北京的领事馆派人走北宁线去送信，最后没办法，又电令驻香港的美国总领事设法与中共在香港的代表取得联系，探询有关瓦尔德等人的消息与中共的意图。总之，美国政府还是希望瓦尔德能够在沈阳坚持下去。

　　把领事馆留在共产党的占领区，真的是象瓦尔德当初对朱市长所讲的那样，纯粹是为了以沈阳的美国侨民的商业利益吗？当然不是。事实上，如果不是苏联人坚持把中国的东北看成是他们的势力范围，美国政府早就想在东北插上一脚了。１９４６年，当美国外交官随着国民党军队来到沈阳，建立起他们在东北的第一个总领事馆之后，他们就极力在东北扩展自己的影响。他们之所以没有能够进一步向北沿伸，那仅仅是因为苏联政府坚决反对美国在哈尔滨等城市设立领事馆，而长春等大城市又长期处于战争的边缘。美国政府很清楚中国东北在它对苏关系中的战略价值，特别是在１９４７年美苏在欧洲进入冷战状态之后，它就对东北的地位更加看重，必欲在东北保持自己的影响。利用其在沈阳的领事馆，打着照顾美国侨民的名义，在共产党控制区内保持自己对苏联的观察站，这显然是一些美国官员的如意算盘。甚至，冷战刚刚开始不久，美国情报机关就已经在派人以沈阳领事馆雇员的身份，在中国东北建立专门针对苏联的秘密特务组织了。眼看中共军队即将占领沈阳，他们还专门向有关的情报人员发放了便携式无线电收发报机、小型发电机以及密码本等特务工具。多半是由于中共占领沈阳过于神速，美国情报人员的这一工作未能进一步展开，以致会被解放军军管会在收缴沈阳领事馆电台时，收缴到９台无线电收发报机。显而易见，在一个领事馆内，在拥有两台台式发报机的情况下，仅仅为正常的外交业务而保存９台便携式无线电收报机，是毫无道理的。

　　苏联人早就在怀疑美国驻沈阳领事馆具有从事情报工作的职能，他们极力主张中共将美国人赶出东北，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这种情绪也同样影响到中共东北局的领导人。当如此多的无线电收发报机被送到大和旅馆的大厅里时，在场的伍修权、陶铸等人也禁不住大吃一惊。高岗在电话中得知这一情况后，第一句话就是：“我看这个领事馆很可能就是一个特务窝子！”常委们也几乎一致认为，美国领事馆确有从事特务情报活动的嫌疑。因此，他们在给中共中央的电报中明确认为：美领不会如此老实，领馆内或美孚院、安息院等很可能还藏有秘密电台。因此，继续允许他们留这里有弊无利。至少，“美领馆内有这许多电台，似乎已有逐其出境之理由”。另外，既然美领馆内有这样多电台，相信英、法领事馆也不象他们所说的没有电台，估计也藏有电台，是否应对其进行搜查。至少，他们相信，立即采取坚决措施，断其水电和电话，加强监视是有益的，因为这样可以使其无法与外界联络，也难以进行情报传送工作。

　　东北局领导人的怀疑几乎当天就得到了证明。

　　２１日下午３时，根据有关情报，东北局社会部抓获了潜伏特务伯彦苍，在伯的住处起出与美国领事馆同样型号的便携式无线电收发报机两台。当晚，据内线，又抓获另一特务分子吴人俊，起获同样的电台两部。经过连夜审讯，又捕获佐佐木等人，再起获两部同样的电台。这三人口供如下：

　　伯彦苍供称：１９４７年经美籍日人中村介绍，充任其总部在上海的美军联络团驻长春分团负责人私人蒙语教师，后被发展为情报人员，月薪５０美元。１９４８年８月到奉命来沈阳，归美军联络团驻沈阳分团美籍日人西田领导，负责调查外蒙及苏联的有关情报，月薪增加为每月１００美元。１９４８年１０月２７日去美军联络团取款时，接到负责保管两部电台与密码，以待上海受训之情报员来后使用。

　　吴人俊供称：１９４７年１２月经美军联络团的巴兰德森介绍参加美国情报工作，受美国驻沈阳领事馆内自称亨特的大个子领导，担任沈阳至天津间的交通工作。每月薪金为４０美元，外加旅费１０美元。一般每两月跑一次至两次。信件由沈阳美籍日人北迁卓二送交其住处，再由他送至天津一美国人住处，薪金均由该美国人付给。亨特于１０月２８日召其去领事馆，说明中共即将占领沈阳，送信工作不再进行，今后改用无线电联络。当天亨特交给其１４两金子，作为半年之薪金，并将两部电台和６本密码本藏于箱子内送至其往处，叮嘱他目前任务即为保护电台，潜伏下来，待他派人来时，即可启用电台。

　　佐佐木供称：１９４７年１０月经美籍日人北迁卓二介绍认识美国驻沈阳领事馆雇员美籍日人西田，初被聘为翻译。后西田转任美军联络团付队长，介绍其加入情报工作，集中搜集苏联和解放区的情报，接连发展情报员３人。１０月２７日被召至西田住处，西田交其两部电台，说有一上海来的情报人员将会去取。

　　刚刚从美国领事馆收缴大批电台，又接连破获特务案件，不仅起获的６部电台与美国领事馆收缴的电台完全相同，而且所有供述人均一致供称被美国人雇佣从事情报工作，而雇佣者又都曾利用美国驻沈阳领事馆为掩护。这件事再清楚不过地证实了美国驻沈阳领事馆有着从事特务活动的嫌疑。

　　２３日下午４时，东北局领导人集体听取了社会部负责人的汇报。而后，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美国领事馆仍很可疑，但一时又想不出适当的办法抓到证据。

　　张闻天问：“是否能够找到所有领事馆人员的照片，让那几个人对一下？”

　　社会部负责人答复说：“我们已经找到贴有照片的美国侨民的名册，让他们看过，但没有结果。”

　　“这两个美国特务会不会化名藏匿在领事馆里？”高岗问道。

　　“不会”，列席会议的陶铸接过去回答说：“领事馆里最初关了２２人，２１日晚，根据瓦尔德的请求，我们已将其中１８人送回他们在美孚院和安息院的住所，现在里面只有瓦尔德和那个巽四郎，其他两个，一个是在我们禁止出入前进去阅览图书的德国侨民，另一个是他们雇用的一个中国职员”。

　　“那么，美孚院和安息院查过了吗？”林彪问。

　　“没有。我们现在确实应该搜查一下这两个地方，也许里面还藏匿着电台和特务分子。”陈云回答道。

　　最后，会议决定电告中央，请示是否可以根据供述人提供的亨特和西田的特征，前去美孚院和安息院进行搜查，也许可以找到化名的或藏匿的特务指使人和秘密电台。

　　　　　　　　　　　　　　　（九）

　　１９４８年１１月２３日。清晨。西柏坡。

　　光秃秃的树枝在半空中发出嗖嗖的响声，北风翻过北面的山梁，沿着山沟刮到村子里来，凸凹不平的路面上不时地卷起阵阵尘土。

　　毛泽东的警卫员正在小心地把一大团棉花塞到窗纸的破洞里。屋里的毛泽东正在和周恩来、刘少奇大声谈论着什么。忽然，他冲着窗外喊道：“搞那个做甚！没得用！”听得出来，毛泽东此时的心情不大好。

　　刘少奇说：“这件事做得是很欠考虑……”

　　“不是一件事，也不是两件事！”毛泽东打断了刘少奇的话，大声说。“朱其文的问题就很幼稚。那里的报纸又去替美国涂脂粉。现在好了，态度端过来了，又一下子走到另一边去，把什么电线、电话统统给人家割断了。”

　　“不是不可以割，问题是这么大的行动不事先请示。刚刚批评了限期收缴电台不请示，这次断电又是不请示。”周恩来补充说。

　　“报纸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坐在炕边的朱德问了一句。

　　周恩来回答说：“是这样。我们的电台那些天破译了沈阳美领的电报，电报说沈阳的报纸报道了沈阳美领抗议国民党轰炸沈阳。当然，这不会是军管会领导的报纸，可能是别的什么报。”

　　“恩来起草的电报看过了么？”毛泽东转过脸去问刘少奇。

　　“看过了。主席补充的几个地方我认为很有必要”。刘少奇回答说。“我同意对美国和英、法在态度上要有所区别，现在集中矛头对付美国。”

　　朱德这时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电报稿，指着毛泽东加在左页空白处的一段话，说：“我看主席这段话加得好。一定要我们的同志看远一点，现在不承认这几个帝国主义国家与国民党的外交关系，这是为了使我们自己在外交上立于主动，不是说我们永远不和这些国家建立外交关系，也不是说对这些国家的政策毫无区别。”

　　“我们有些同志就是不大懂得策略。”毛泽东接过了话头，说：“东北那个地方比较特殊嘛！入了关，是不是也都象东北一样要把这些国家的领事馆统统赶走？英、法都在设法和我们华北的解放区做生意，统统都不做了？对英、法领事馆无论如何不能同对美国领事馆一个样子，不要限制他们的出入，断了的电也要恢复。当然也不必马上修复，那样也不适当，一件一件来。”

　　毛泽东这时的看法已经变得比较清晰了。他虽没有明明白白地讲出来，但熟悉毛泽东思路的周恩来，已经开始暗暗地在头脑里整理出一些基本的轮廓出来了。

　　几位领导人走出毛泽东的院子之后，周恩来一边走，一边向身边的朱德概括他所理解的毛泽东的想法。据他说：毛泽东的设想多半包含以下几点。第一，尽管美国等国仍在支持蒋介石和国民党，但中国共产党并不是一定要与它们为敌，只要它们能够与南京断交，停止支持国民党，转而承认共产党，中共未必不打算同它们发生外交关系。第二，即便美国等国政府这时不能放弃国民党，只要它留在解放区，愿意遵守中共当局所规定的各项法令，我们也未必要采取处处与之尖锐对立的态度。因此，在东北采取挤走的方针是特例，那是因为东北同苏联、外蒙及北朝鲜接壤，中共中央需要考虑到苏联的安全和利益。第三，即使在东北，即使估计到美国不会轻易放弃国民党和承认共产党，从利用矛盾，各个击破的策略原则出发，也不宜对美、英、法三国同等看待和对待。因为顽固地、并且是有效地支持国民党的，其实也只有美国，英、法两国在这方面实际上态度颇为暧昧。区别对待的政策，将会有效地孤立美国，最终加速美国抛弃国民党的过程。

　　显然，包括刘少奇、任弼时在内，大家都同意周恩来的这种概括。刘少奇也强调说：从意识形态角度考虑，特别是注意到美国积极支持蒋介石的现实情况，我们对美国政府当然不信任。在９月政治局会议上，主席明确讲过，一旦新中国建立，能够承认我们的恐怕只有以苏联为首的民主国家。我们的估计都是一样嘛！现在情况并没有明显的改变。只是，两个月前，我们估计还要三年才能解放全中国，那时当然不用特别考虑西方国家的承认问题，现在，东北全境解放了，美国等国领事馆也坚持留下不走，这至少说明存在着外交接触的可能性。不管美国政策变或不变，不要从我们方面把门关死总是有益的。一方面赞同没收电台，封锁美驻沈领事馆，软禁其人员，一方面又强调不久的将来有可能同这些西方国家政府建交，因而主张即使在沈阳贯彻挤走这些国家领事外交人员的方针，也应留有以后转环的余地，这就是原则性与灵活性的一种有机的结合。我看，可以告诉东北局，即使对美国领事馆的封锁也不宜象监禁一样，分别软禁在三处的领事馆人员及其家属，应该允许他们自由来往。

　　但是，仅仅一天之后，这样一种相对积极的设想和做法，突然被２４日东北局发来的关于抓获美国间谍的报告给打断了。

　　这一情况的出现，对中共中央外交政策冲击之大，是出人意料的。

　　当毛泽东读过电报之后，脑子里立时绷紧了阶级斗争的弦：看样子美帝国主义的阴谋还不小呢！

　　苏联人关于美国坚持留在东北是“别有用心”的说法这下子得到了充分的证实。因此，对沈阳美国领事馆事件的性质估计迅速开始发生变化。周恩来在随后起草的电报中再度不加区别地提出“逐步挤走”美、英、法三国驻沈阳外交人员的主张，毛泽东还特别告诉周恩来：“不光是这些国家的外交人员，就是这些国家的记者也要小心。应该加上一条：我们不应允许资本主义国记者留在解放区发新闻”。

　　更加火上浇油的是，几天之后，毛泽东又获悉美国政府正在考虑以某种方式承认中国即将产生的新的联合政府，但其目的是要通过恢复与新中国的贸易，鼓励对新中国的投资等方式，分化中国现在的统一战线，努力造成新的联合政府中的反对派，以抵抗共产党。这对正在沤心沥血地为新中国而奋斗的毛泽东来说，不啻是要谋他的命根子。毛泽东看到这条消息，不禁勃然大怒，拍案道：武装援助蒋介石打不败共产党，现在竟亲自出马，搞起这种孙悟空钻进牛魔王肚子的卑鄙勾当来了。他愤然批示：“此种阴谋必须立即开始注意，不要使美帝阴谋在新政协及联合政府中得逞”，“决不允许那些心怀鬼胎的外国人到解放区来。”

　　１２月２３日，周恩来起草了中共中央关于对待资本主义国家外交及新闻人员态度的具体指示，明确指出：“现时帝国主义外交人员及冒险分子都在寻找机会企图钻进解放区来，进行挑拨和破坏民主阵营的工作，我应严正地注视这一发展，并在适当时机用适当方式，揭露其阴谋，打破其幻想。”故对美、英、法等资本主义国家中要求进入解放区的外交人员、记者等，一概拒绝；各种问题，一律不予答复。对于坚持留在我解放区，包括今后留在平津、上海、南京、武汉等地区的外交人员，只当外国侨民看待；对于留在这些地区的美国武官（连同与中共有过良好关系的原美国驻延安观察组组长包瑞德在内），因美国军官正在助蒋作战，故应以武装监视；对于留下来的外国记者，因其均为反共报纸或通讯社的记者，故亦不承认其为记者，不给以任何采访和发电之权，军管期间还应监视其行动，发现其有破坏行为，即予惩办直至驱逐出境。

　　如此强烈的反应，当然不能不促使他们对美国政府以及它在沈阳的领事馆开始充满强烈的反感。

　　　　　　　　　　　　　　　　（十）

　　被软禁在领事馆里的瓦尔德可谓百无聊赖，每天除了可以从窗口上看到街道上的来往行人以外，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一周里，尽管他的那个中国厨子可以有两到三次机会在一名士兵的武装监视下，前往市场里去购买食品，但瓦尔德并不屑于从他嘴里知道外面的情况。其实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瓦尔德在２４日按照前次谈话中伍副主任同意的方法，又交了一封明码电报给门外的军官，请其转交军管会审查后托新华社代发香港美国总领事。几天过去了，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瓦尔德其实心里清楚，军管会不会代发任何电报，更不要说这封电报了。

　　在这封电报里，瓦尔德将共产党软禁沈阳领事馆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做了说明，着笔时虽尽量不带感情色彩，避免触怒军管会，但其内容仍旧犯忌。除了其中所说中共“虽然无礼，但我领馆人员未受极大凌辱或虐待，我的身体与健康甚好”一句以外，其他所说美国领事馆人员及其家属三处被软禁的情况；没收电台甚至停电时发电和抽水的发电机；从２０日中午起开始断电断水，连腊烛和煤油灯也不准使用，致使领事馆内开始被软禁的２２人，从２０日下午到２１日下午只有一桶水饮用，２１日下午以后才得到足够的水煮饭和做有限的个人卫生之用，等等情况，都绝对不会令沈阳中共当局感到满意。

　　事实上，瓦尔德几乎处于无人理睬的境地。２３日，军管会派人送来卫戍区和公安局关于收缴小型武器弹药的公告，他立即起草一信交给来人，说明在他的私宅内可能存有少许旧式三八口径或点三八零口径的手枪子弹。他很愿意送交地方政府机关。只是需要与军管会代表见面，以便向后者说明子弹存放的具体地点。但此信去后也石沉大海。

　　２５日，瓦尔德写信给军管会，要求以美元兑换解放区所发之东北票，并要求军管会派人前往被软禁在安息院的副领事司徒克处取来领事馆保险柜钥匙，以便开保险柜取钱。但未得答复。

　　２６日，瓦尔德再度要求转信给其妻子，请其妻提供火柴、剪发剪子、自来水笔、蒙文字典、英俄字典、皮大衣等物，结果也毫无消息。

　　瓦尔德当然不会知道，中共破获沈阳美特，已使他的领事馆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引起军管会的严重怀疑，担心他就是美国特务活动的直接参预者或指使人，会利用各种机会传递情报或销毁证据。因此，尽管中共中央曾明确来电，说明在我监视之下，不必禁止瓦尔德与其妻来往，一切有关美国领事馆从事特务活动的证据，必须首先设法从已捕人犯口中获得，掌握确实证据后才能采取必要行动，但为谨慎起见，东北局仍旧坚持暂时不给瓦尔德等人互相来往的机会。

　　进入１２月以来，鉴于淮海战役顺利进行，改编成第四野战军的东北解放军已经完成对平津塘沽地区敌军主力的切割包围，沈阳敌特活动已经不足以威胁自己的军事进程，在毛泽东的正式批准下，周恩来明确指示东北局恢复了美国领事馆三处人员之间的往来，并于圣诞节当天恢复了对领事馆等三处地点的供电。但对领事馆人员的侦察监视仍在继续，卫戍区专门派出人员和电台在三处设点，进行长时间电波跟踪，并几次通过电台跟踪，发现美孚院内副领事赛本斯的房间里偶而有无线电波发出。为谨慎起见，东北局要求侦听人员必须掌握确实证据，故而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２８日，零点４０分，侦听单位终于追踪到赛本斯房间内发出的电波，此次电波断断续续达３０分钟之久。由此似可证明美孚院仍藏有秘密电台向外发报。据此，张闻天兴奋地以东北局名义致电中共中央，主张继续侦听，在有把握时，当其正在发报时进行突然搜查，争取当场照像，收缴电台，逮捕报务员，并乘机进行全面搜查。３０日，周恩来亲自起草电报，送交毛泽东等批阅后，代表中共中央批准了此项行动。但很可惜，自此之后，侦听单位再未截获由美孚院发出的无线电波，致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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