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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郝 建 :说话是一件艰难而责任重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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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郝 建 :说话是一件艰难而责任重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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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郝 建 :说话是一件艰难而责任重大的事情 (218 reads)      时间: 2002-1-08 周二, 下午1:21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说话是一件艰难而责任重大的事情



作者：郝 建



　



　　【 话语年代的巅峰决战 】



　　今天是一个话语的年代。话语的形式、话语的力量、话语的传播通道变得空前

的重要。在一个社会中，人们的话语行为和交流方式决定着这个社会的基本形态。

一个人的形象营造、历史地位、知识权力都有无限的可能性，但在传统媒体的系统

中，“成言”的首要任务是拿到话筒，赢得发言权。话语不仅仅关乎精神文明的建设，

对个人来说，说出你的声音也是一个生计问题。有一个很有学问、十分聪明、能写

“词典”的文学家前两年曾经在《读书》上撰文直言不讳地点明：话语的地位和权力

有着实际的、物质的收益──直接与房子、职称、官衔挂钩。我还看到，要是遇上

什么评奖的事情，还与国际资本撒过来的散碎银两直接相连。





　　可是，这几年我看到一个现象，名人大家讲话出丑的概率偏高。也许，仅仅是

让我们听到的机会偏高。恰恰是这些处于话语的巅峰地位的名人，更多地说些不甚

了了、令人费解的话，有时还睁着眼睛把一些不顾眼前事实的荒唐言写在纸上。有

的时候，听得让人生气。还有很多时候实在是让我忍不住笑，一口饭喷得半桌子都

是。起先，我很有些迷惑：都是很有见解的文学家、理论家文化人，怎么说这种大

失水准的话、他自己都未见得相信的话、睁着眼睛说出的瞎话？还有一条不理解的

是，今天这么说话的人，没有一个是家里揭不开锅，等着出场费买米的，也许就是

为了生活更上层楼，吃燕窝、住豪宅？后来想想，觉得情有可原。这年头，媒体众

多、渠道广泛，人们一天能接触多少头版头条、专家访谈、聚焦名人啊。如果不是脑

子里真有点干货，即使跌跌爬爬登山不畏难并最终登上话语巅峰，也只能各领风骚

三、五天，所以现在是越到高处才越需要经常露脸、需要有理且声高胜三大男高、

需要叉起腰挥动手摆好高屋建瓴、指点江山的造型等着别人拍照。





　　《末代皇帝》是一个意大利导演拍的，他叫贝托鲁齐。他说的一句话有点意思：

人是历史的人质。当然，我们有时候也被别人早先说过的话绑架，坚持“两个凡是”就

是一个例子。在今日中国，我发现也有许多人是被自己语言绑架的，是被自己说过

的话、做过的事绑架的。早先青春不解风情，当了强力话语的传声筒，今天对待昨

天脸红心跳的事情有一个办法：闭门思过，再勇敢一点的就公开□悔。比如巴金的

《随想录》和陈凯歌的《少年凯歌》。除此之外还有高招，就是坚决不承认。对自

己在文革中的文字，余秋雨用的是这一招。用这一手的麻烦就是当年的白纸黑字流

毒甚广、贻害无穷，处理起来比较棘手，人家会看到。还有比不承认更有创意的，

他们用高超的心理技术和话语技巧另走一路，那就是坚决声称青春无悔，当年的革命

还不够彻底，今后还要青春做伴好还乡。这样，跟他们谈论什么□悔、反思倒无从

说起了。叫我看，这种人是被自己的错误绑架了。人有时候会成为自己话语的人质，

这其实是我经常看到的比较可怕的情形。人修炼到了这份上，基本上就能做到针插

不进、水泼不进，因为这是由思想的受虐向施虐转换，是受虐和施虐人格的一个奇

妙结合体。他已经能把受虐的痛苦变成一种挥手朝天的慷慨抒情，捍卫那个施暴强

权。这种情况我在很多文革中过来的人身上看到了，在意大利女导演莉莉亚娜□卡

瓦尼的《夜间守门人》那个指挥家的妻子和芭蕾舞男演员身上也能看到：主人公对

惨痛或罪恶的过去的被动接受和病态沉迷，跟我们这里的话语囚犯绝对有一场受虐享

乐大比拼。但我倒没看见那里的纳粹残余或著书立说、或抒意于电台讲坛来搞精神

上的大规模沙尘暴再生产。





　　也许，这是人类很重要的一个本能，这种心理技术不是高价转移的专利，而是

我们很多人都熟悉的大众菜谱。而且，在特定的环境里，□悔和自责给个体带来的

不一定是轻装前进。



　　【 说项依刘不犯难 】



　　为了保持自己的话语巅峰地位，我就看到一些名人各显其能，简直是武林高手，

人才辈出。



　　本来名人说话是有优势的，话语巅峰好唱歌嘛。可是，高处不胜寒，有的人被

现有的名声和地位架上去了。听到讲坛下面掌声响起来，看到领导慈祥的微笑赞许

和崇拜者关注的眼光，那不是一般的人能扛得住的。于是他就要行举手礼，就要兴

致勃勃地直奔高潮，就要声嘶力竭地维护自己的话语地位。很多时候，说什么变得

不重要了，只是为了说话而说话，为了发声而发声。说话者被自己出卖了，被自己

的话语地位和声名压力以及专栏的框子压弯了腰。



　　这种虚假的话语英雄在某种程度上是时势制造的。他们很多事不敢说，很多事

说不了，很多声音发不出，但又要争占话语场，显示与众不同，做特立独行状。怎

么办呢？于是就朝人多的地方扔西红柿。这样可以表面上做出独辟蹊径、见解独到

的派头，其实自己和别人心里都有数，只不过是吃柿子拣软的捏。



　　我并不是要求所有的名人说出话来都滴水不漏、出口成章，很多名人并不是以

说话为职业。这些天，我在网上读到一些消息：针对当下文坛上一些名作家源源不

断地制造文字垃圾，有媒体表示极度失望，不少当红作家和文学刊物被点名批评，

有的报刊还把文学家和垃圾文字做了排行榜。对此，有的文学家评论道：有些名家

本身就是垃圾。



　　所有这些话语英雄的陷阱中，最大泥潭沼泽之一是嘴朝下面说话，眼睛只朝上

看，只想着怎样说出领导的心声，却不考虑老百姓的呼喊。说话时不看着对方，这

在私人对话时是不礼貌的行为，更何况在公共领域。在公共领域更应该讲究对话的

基本礼节和规范。有时候，我一再问自己：是他在说话，还是话在说他？那一套话

语的模式、规范，那份张口就来的“一点两面、三个注意、四个贯彻到底不走样、

五个措施落实不过夜”的套话、官词，比他要有力，比他要强大。



　　说话是一件艰难和责任重大的事情。我也说过许多含糊其词、媚上不媚俗的话，

也写过一些自己没想好就赶着拿出去换稿费的文字。现在，我经常提醒自己要尽量

自觉，要自省。在任何地方说话做事首先应该要求道德上正确。文化人、艺术家讲

道德没什么太悬的，就两条：无意识地回避一点现实、一时看不清都是难免的，但

在生活面前不能故意紧闭单眼，更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解释现实我们可以来一点

有理又声高的偏激或者哗众取宠的讨巧，也可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不能

搞话语暴力来反人道。



　　现在人们都时兴节食减肥，其实说话要不仔细、不谨慎、不在心中存点敬畏之

心，也会弄得很难堪的。古人是将节食、说话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想的，《易□颐》

中说“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披沙拣金，中国古代文化还是能挑出点好文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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