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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内，不要奢谈道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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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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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三十年内，不要奢谈道德
出尘
进入正题前先说些题外话。感谢新朋友布鲁斯之门参与探讨，我一向赞成以批判和怀疑的眼光来看待我们的历史和文化，这是弄清一些久悬于心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许多问题的关键，但是仅凭一些简单的对比就轻易下出否定的结论还是显得仓促了。
我基本也赞成这位新朋友对儒术及先秦文化是着重于“人”而轻环境的看法。先秦时期虽有百家争鸣，但诸子们不论是兵、法、老庄、墨、纵横家等等这些我们比较熟悉学派，的确他们的思想研究和探索的方向大多是着眼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涉及自然科学的虽然有，但相对同时期的西方就属极少了。这个时期思想是活跃而且自由的，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去左右这些思想家们的探索和研究的方向，所以说老祖宗们既然愿意这么研究，就必定有当时社会和环境的道理在，我们作为后人，如果籍此去抱怨老祖宗们既然那么聪明，为什么那时没人肯花力气去研究研究天文、数学、物理哪怕是在哲学上多下点功夫也好，以至于我们拿西方人的祖宗相比时相形见绌极没面子……这样是不是很滑稽？同志们，这样是不行的，我们的祖宗们已经尽力了。
根据粗浅的推断，在先秦时期中国的人口已经是相当可观的几千万人了。即使有争议，看看秦灭齐楚动辄出兵五六十万，仅赵一国便一气投降殉国四十多万。之前诸国中两个中型国家互斗，一场战役也动辄伤亡数十余万，而这种规模的战争他们是隔三差五的打。可以说中国在那时战争的规模以及人口的数量在世界上称个第一第二是没问题的。并且这些诸候国却仍能保持着国家经济的正常收支，无一国因战争而导致经济崩溃。那是一个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充满倾轧与残酷的竞争的时代。在这样一种环境里，崇尚现实的中国先民们要想自己辛辛苦苦思想研究的成果在有生之年得到发挥并流传于世，自然是研究社会关系学比较实用。当然研究自然科学的并非没有，被韩国派往西秦去开河造渠的郑国，便是个研究水利方面的专家（绝对有领先国际的水平），只是惜乎他没有理论专著流传于世以至于被人忽视。
当然与同时代的西方比起来，中国的确缺少了一种纯学术研究的氛围，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苏格拉底他们做学问时，纯粹是出于兴趣和作为一个思想家或者科学探索者的本能，对于统治者他们总是露出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态；而孔子、孙武、韩非在做学问时，心里想着的是现实的功利，是怎样才能让自己研究的成果来为统治者所采纳并在有生之年由自己实践来发挥作用。同样量级的大思想家，孔子见王时，是“君在，踧踖如也，舆舆如也。”而苏格拉底见亚历山大时则毫不客气地让他走开别挡着自己晒太阳——同志们，看到了吧，不是中国人比西方人笨，而是民族性格导致的文明发展线路不同。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苏格拉底在那时跑中国来串门，多半会和庄周混在一起而对老夫子感到很讨厌。
闲话少说，不然就越扯越没边了。总是在我看来是当初先民们的研究方向左右了后来的制度，而非制度左右了后来的文明发展方向。这是个有先有后的门题，而非鸡和蛋的问题。
所以每当在看到许多人赶着时髦拿着西方文化的大锤来盲目批判传统时，就感到有些滑稽。关于我对本国文化的看法，可以参照我与那兰讨论时的一些相关文章。如在《文明的传承之道》中有一段：
“我从来就不认为中国是文化输出国（现在有几个人敢好意思这么说），虽然日本、韩国、越南等东亚国家被西方人列入儒文化圈，但中国文明也从来就不是单方面影响别人，与儒道并列的佛学来自印度，地狱轮回西方极乐这些古来中国人深信不疑的传说也全是外来文化，西安的大雁塔，卢沟桥上的石狮子……除四书五经外哪样不带着异国风情。一个有包容能吸收外来文化的民族才有韧性，世界几大古文明基本上只有中国不间断地传承自今，美索不达米人、苏美尔人、亚述人、古印度人……这些古民族全不知所踪，而现代的汉人虽然经过多次大混血，可依然还是唐尧虞舜之后。这些靠得是中国人能打？能杀？靠得是中国人运气好？都是片面，中国人再能打也打不过罗马步兵方阵，再能杀也杀不过可汗的铁骑，运气再好也好不过犹太人。以别的文明与民族为錾，一个文明一个民族灿烂的颠峰时期过后就将死气沉沉，再无激情再无生机，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最终被更优秀的后来者取代。而中国人不是最能打最能杀，运气也非最好，但所长者就是吸收，靠不断汲取外来文明为自己注入生机，匈奴、鲜卑、突厥、女真、日本、欧美……不论是被迫还是主动，哪样文化是中国人不能吸收并为己所用的？此方是中华文明的传承之道；征服别人时不赶尽杀绝，被别人征服时不玉石俱焚，此便是“汉”民族的生存之道。这便是韧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们的文明即使在最辉煌的时代也未必比得过古巴比伦、古希腊、古埃及之三成，但唯有这条韧筋是他们没有的。”
所以对我来说，更感兴趣的是中国式的文艺复兴而非破四旧，或者陈寅恪大师口中所说的“贩卖”。
说到现实，如今中国人中，在海外华人批评国内，最热衷的便是批评国人的素质低，道德沦丧，抱怨不守规矩的同胞让他们感到丢脸。但大多数人最关心的还是对于道德和制度之间的关系，中国人的素质到底适不适应民主制度，或者说民主制度适不适合中国人的素质。到底是因为中国人的素质低而导致专制，还是因为专制而使中国人素质低。我还是一个观点，改变一个民族的素质实在太难太不现实。打个比方，我就是个道德败坏玩世不恭的斯文败类，可并非是因为缺乏知识和教化，传统儒教道德观、马列毛邓、西方价值观以及东西方文明发展史这些东西都烂熟于胸，要说道讲理，来者不惧，并且我像传染病一样把我的情绪和哲学传给身边的许多人，这种人还有谁能教育谁能改变？没有，这种人只能靠约束。
这种人在如今的中国遍地都是，或说就是人们所痛恨的犬儒，我就是犬儒，而能约束这种人的也不是道德，道德在这种人的眼里只是被嘲弄的对象，谁与他们认真谁将被当成傻瓜。惟一可以约束他们的，就是一个相对完善的制度。首先重要的是先需要一个相对完善的制度，一个可以为大众所监督和牵制的开明专制制度（现在就谈民选政治实在还为时过早），缓冲目前燃眉已急的各种深重的社会矛盾。这件事看起来似乎还得等统治者“恩赐”，其实不然，让人欣慰的是，目前触手可及的这一些许进步，恰恰就是下层人民与国内知识分子合法抗命与诉求的结果。他们在为自己的切身利益而抗争而诉求，而不是道德。
这个时代，道德是苍白的，不要奢谈道德，至少这三十年里不要谈。指望全国人民的素质都拔高到西欧人的程度，而后民主中国水到渠成，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我这辈子不指望这事。完善制度才是燃眉之急，重新将道德观和价值观建立起来，毕竟需要时间，但缓解国家和社会的矛盾却已经没时间了。但也正像我先前所说的，中国人毕竟是中国人，和欧美人还是有不同的，即使重新把一个道德观建立起来，也不要轻易抛弃传统，今天中国的道德窘境，正是当初破四旧时将传统道德观和价值观弃之如履的结果。
2003.6.17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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