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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读摩罗《因幸福而哭泣》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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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读摩罗《因幸福而哭泣》札记   
杨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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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读摩罗《因幸福而哭泣》札记 (781 reads)      时间: 2001-12-26 周三, 下午10:49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读摩罗《因幸福而哭泣》札记

（www.wtyzy.net讨论区）



杨支柱





摩罗兄：



读了你的新作《因幸福而哭泣》，除了我在书评《一颗破碎的心》中所谈的那些问题外，我还有一些不同意见，想和你商榷。



1、《把敌人变成人》所转述的故事是一个值得转述的美丽的故事。给俘虏送吃的东西，是给已经放下武器的敌人以人道待遇，这是符合国际法战争规则与人道主义精神的。但是把这个故事的主题概括为“把敌人变成人”则不妥。首先，敌人也是人，并非放下了武器后才成为人的。我想你总不至于荒唐到认为对于没有放下武器的外国侵略者，也应该把自己都不够吃的食品分给他们吃，让他们吃饱了好继续杀人。那么这些未放下武器的敌人是不是人？是不是对于他们就可以不择手段打细菌战？第二，不能那么天真，认为几个面包就可以把敌人变成和平主义者。譬如交换俘虏之后，敌人是极有可能重新拿起武器的。如果你认为已经通过优待俘虏把“敌人变成人”了，那么对于这些重新拿起武器的“人”应该怎么办？能不能开枪？还是只能束手待毙？



2、《善良的力量》里所讲的两个故事性质不同，不能相提并论。姓刘的农民在寄宿他家的精神病妇女（还带着一个女儿）丢了钱后拿出自己一年的劳动报酬赔给她，同时声明自己没有偷钱，而不在乎自己的这一举动加大人们对于自己偷了钱的怀疑，这是真正的善良。而台湾某冠军被陌生老头骗去了奖金，在被人告知老头并无女儿之后，还坚持说因为世间少了一位忍受病痛折磨的少女而高兴，则是刚愎自用，有自欺欺人之嫌。

另外，这篇文章和另外两篇文章里你都在讴歌为陌生人的困难慷慨解囊的人，我认为这种做法可能会产生误导。我的看法有急难可以先找亲友邻里募捐或借钱，然后向慈善组织申请援助，不宜向陌生人募捐。由陌生人直接捐助的办法有两大弊端：第一是容易受骗，而每一个成功的骗局都会极大地伤害以后陌生人捐助的积极性；第二是在媒体发动捐助的情况下陌生人不知道捐助多少合适，可能发生受捐助者因此致富过上奢侈生活的事，这也会极大地打击广大小额捐助者今后捐助的积极性。如果由定期公布账目的慈善组织来向公众募捐，然后根据需要来援助有困难的人，则上述弊端都可以避免。你关心慈善事业的热情令人佩服，但是光有热情是不够的，还应该倡导一种有利于慈善事业的机制。



3、《体验爱，体验幸福》中说“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这种说法我不赞同。即使根据基督教的说法，也已经因为耶酥的献身而替人类赎了罪。说每一个人都有罪，替那些真正有罪的人或罪恶较大的人开脱了罪责，至少是掩盖了他们的罪恶。现在许多丑恶现象泛滥，干坏事的人已经不再感到羞愧，一个很重要的借口就是“大家都这样”，这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的另一种说法吗？



4、信仰问题在你的多篇文章中都涉及到了，但都没有谈清楚。在这里我还想谈几句。我觉得信仰无非是对“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的一种合理化解释的确信，有了信仰可以克服人的孤独感、有限感，增加内心的安宁。因此信仰并不否定世俗生活，相反它可以使信仰者个人和整个人类在这个世界生活得更好。“信主的人是有福的”，这是因为信仰本身已带给我们内心幸福，并不意味着只有信主的人灵魂才能得救。上帝（佛陀、真主）不会干预我们的世俗生活，这世的行为在来世不会有什么报应，天堂与地狱是同一个地方。各种因果报应与灵魂得救的学说表面上畏惧上帝，实际上把上帝降低为我们可以利用的工具，是对神的亵渎。



5、你在《从批判到悲悯》一文中所说的不平等竞争突出穷人的孩子与富人的孩子之间的不平等，说西方国家还差不多，说中国就钻到新左派的圈套里去了。二十余年前中国人几乎全都一无所有，导致今天贫富悬殊的并不是因为父辈的贫富悬殊，而是因为竞争机制的不平等，也就是权力捉弄市场。你把穷人家孩子的可怜推广到中华民族应该受到同情就更加荒谬。中国并不是一个弱国，中华民族也决非因为父辈留下的摊子不好才弄到现在这个境地。中国人和中国政府应该做深刻的自我检讨，不应该怨天尤人（此处“人”指外国人）或顾影自怜。



6、《政治的奥秘就是妥协》一文的观点问题很大。你以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作为正面例子，以中国的“反右”和“文革”作为反面例子，强调统治者与被统治者都应该学会妥协，貌似有理，实则有害。对于统治者来说，这不过是一种不痛不痒又极其平庸的献计献策，你认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连妥协都不懂吗？我看重要的问题是他们有没有必要妥协，也就是有没有足够的压力让他们妥协。对于被统治者尤其是那些正在反抗暴政的被统治者来说，“不妥协”又足以成为政府用暴力来镇压他们的借口。

本着朝前看的思路，我们似乎应该更多地考虑民主制度下该不该妥协的问题。尽管民主制度建立在社会契约的假设之上，但民主制度下政府和人民或个人的关系决非某些人所说的契约关系（参见杨支柱：《再谈社会契约》， www.wtyzy.net 杨支柱文集），可以讨价还价或妥协。一方面政府必须服从人民多数或人民代表法定多数通过的宪法、法律或决议；另一方面政府只要是依法办事，个人或团体必须服从。当然民主制度下并非没有妥协存在，但是，第一、妥协不发生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个人或整体）之间，第二、妥协往往表现为一种机制而非权谋。实际上多数决定制、仲裁、谈判都是妥协机制，但是这些妥协机制要达到预定的正义目的必须满足一个条件，就是参与讨论或辩论的双方必须充分表达自己的要求与理由。如果有任何一方根据你的“妥协智慧”事先削减自己的要求，那么妥协的结果就注定是不公正的。



7、在《马丁.路德.金的梦想》中你说应该“超越仇恨、也超越正义”，你还说“面对20万处境悲惨的黑人同胞（这个数字不准确吧？），金没有着意调动他们内心的正义感”，我是不能赞同的。这样使用“正义”一词，我怀疑你是不是上了某位蹩脚翻译的当。难道争取种族平等不是正义的，倒是“奴隶的儿子”“向奴隶主的儿子实行专政”（美国的奴隶制早就废除了吧？“向”按中文习惯应该是“对”吧？）才是正义的？这种文风和这种正义观的新左派色彩很重啊。另外对于你这篇文章的主题思想——对一切罪恶都以制止为限，我也是不能赞同的。世界各国到目前为止的经验都证明刑法是不可缺少的。我认为你在滥用宽容的概念。



8、《吃人事件贯穿人类历史》中所说的吃人事件有前清的，有国民党统治时期的，有日寇统治时期的，有外国的，惟独没有1959-1961年大饥荒时期的，以至于我读过之后总感到有些像小时侯所听的阶级教育课。也许原来是有的，被编辑给“斧正”了？如果是我，我会把这篇文章整个拿下，以避免被“斧正”。



9、《骗人与仁慈》无非是把鲁迅《我要骗人》故事用自己的话重说了一遍，与封面上的“摩罗著”三字是多么不协调啊！鲁迅明明不相信自己的捐款能到达灾民手里，却因为害怕善良的募捐的小姑娘心灵受伤而捐款。这个故事确实值得重述。但是根据“著”的要求，你总该提供点新东西。其实这并不难：你只需把这个故事跟刘胡兰的故事对照一下，鲁迅与介绍刘胡兰入党的人之间就高下立见了。我这么说并非要替杀害刘胡兰的刽子手开脱罪责，刽子手应当法办，但我认为唆使儿童去干他们所不懂的危险事情的人至少也应该受到道德舆论的谴责。

类似这种改变性质的文章书中还有若干，我知道你是深有感触才重述这些故事的，但是你为什么不运用你的想象与推理能力把原文的内涵向前推进一步呢？



10、《我们对知识分子要求什么》中以知识分子的困境来为他们开脱责任我是不赞同的。我认为法律责任可以因困境而开脱，道德责任则不可以。文章所暗含的“有恒产才有恒心”的观点更是令人怀疑。这个观点在民主社会是对的，在开明专制下也有一定道理，在极权国家或流氓国家则与事实完全不符。有产者因为害怕失去他的财产，只会更加不敢承担道义责任。再说，今日的中国也已经不存在脑体倒挂的问题，大部分知识分子的贫困与绝大部分工农的更加贫困一样，都是分配不公与腐败的结果。

就说这些吧。总的意见是希望你不要满足于把自己的记忆与感悟写下来，而要进一步下工夫思考。洞察力只是上帝给人的一件礼物，还有一件礼物是理性，你不要忘了运用。我这个人一贯刻薄，不当之处敬请海涵。



杨支柱

2001年12月25日



今天有朋友告诉我说汉奸论坛有几篇文章署名杨支柱、萧峰但不像是我写的，一看果然是冒牌货。希望网友们到问题与主义www.wtyzy.net网站杨支柱文集里多看看我的文章，搞清楚我的观点与风格，不要上冒牌货的当。

杨支柱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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