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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满于现状的杂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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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是“不满于现状的杂感家” (408 reads) 时间: 2003-4-25 周五, 上午1:09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我是“不满于现状的杂感家”

1999，1．10

梁实秋先生在《“不满于现状”，便怎么样呢？》（《新月》第二卷第八期，1929年十月）中写道：“有一种人，只是一味的不满于现状，今天说这里有毛病，明天说那里有毛病，有数不清的毛病，于是有无穷尽的杂感，等到有些个人开了药方，他格外的不满，......好像唯恐一旦现状令他满意起来，他就没有杂感可作的样子。”这是讥讽鲁迅先生的话。

梁实秋先生大约有三层意思。第一层是当时的中国似乎也没有什么令人大不满的地方；第二层则是，即或有少许不满，也已经有人开了药方，所以鲁迅先生也不必再“不满”了；第三层则是明白的“暗示”“鲁迅有病”。梁老先生的文章功夫也算做到家了。看梁老先生的经历，他自然是没有“病”的。梁老先生生长于中上层开明官僚之家，家境优渥，自幼写诗学文作画，自由恋爱，出国留学，回国后大学教书，写些风月虫鸟文章，翻译《莎士比亚全集》，一月大洋数百，夫唱妇随，幸福极了。没有“病”的梁老先生自然不觉得那时中国病入膏肓的惨状。

梁老先生讥讽鲁迅先生只是对现实不满，不停的讽刺、批判，却不能拿出那治病的良方。这一上来梁老先生就大错了。医生治病，第一件大事倒不是开药方，而是病人对医生的信任，肯听医生的吩咐。扁鹊据说是古代战国时代的神医，但田齐桓公不相信他的医术，虽有神医，终难逃一死。这第二步才是有医生看准了病症、痛下针砭。有人指责俺这是废话、空话。所谓废话，就是万众皆知的事实或常识，本不必罗嗦，然而这个“常识”却从来不曾在中国这个地界上彻底实行过，不要说70年前，既如今日，还有无数人以神佛入药，向“大师”求治，唱“伟光正”是大救星呢！

言归正传，中国人的两大病症，一曰“麻木”，二曰“自大狂”。麻木是不觉病，自大则忌言医。这还是一体两面，麻木的群众正足以造成精英们的自大狂。对于这种即麻木又自大的病人，医生所能做的，只能是扒开病人的烂肠子烂肚子，让病人见证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这个血淋淋事实－－至于开药救人倒是其次的事情。梁老先生是开过药方的，所谓“好政府主义”，这是继续了蔡元培、胡适、李大钊等“好人政府”的主张，但并不见实行－－胡适先生要做蒋介石的“诤友”，就是给老蒋做“家庭医生”吧，最后成了“过河卒子”，且被过河拆桥，被老蒋手下的“帮闲”们围攻、气死。陈独秀、李大钊们提出了更好的药方，在中国只得了更烂的结果。与其病笃乱投医、混吃药，吃错了药让人发疯，倒还不如不吃药好些。

鲁迅对中国现实的痛斥，只是陈独秀、胡适之们所代表的新文化运动的精神，即启蒙的精神。这是重新估价一切旧传统、旧道德的“全盘西化”，是“先要承认自己百事不如人”的伟大自省精神。让中国人知道自己有病、且病的不轻，就是这个运动的实质。陈独秀、胡适之、鲁迅这些“老革命党”们血淋淋的过激思想，自然让自大狂们不好受，甚至麻木的阿Q也自觉到了丑陋。然而陈胡鲁们的目的只是“救人”、“救救孩子”，不是要杀人。所以鲁迅“横眉冷对千夫指”一句的后面是“俯首甘为孺子牛”。听说毛泽东主席最偏爱鲁迅过激的硬骨头，死前还吟咏这两句，但毛主席只有“冷对”的魄力，而无“甘为孺子牛”的爱心，所以最能理直气壮的向朋友和同志们下黑手，这就是孟老夫子所谓“无伊尹之志则篡”了。

鲁迅们不肯轻易开药方，正是启蒙大师们的谨慎处。蔡元培、胡适之、陈独秀、鲁迅们都相信进化论，都讲究“适者生存”。梁启超对自己没信心，只翻译介绍西方各种学术，要中国人自己判断哪一个是适者。鲁迅也一样对自己没信心，所以反对别人称自己为“青年导师”，这不是他自己客气，他确实一直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他确实一直在学习、在研究、在改变。

梁鲁之争70年后应该有结论了。梁老先生的“药方”可能很好，但完全没有“可行性”－－因为我们老大中国人“不觉病而忌言医”。所以俺这个自由派今天依然要做“骂娘党”，要发“不满于现状的杂感”。很多人攻击俺没有自己特定的政治、经济主张，这正是和梁老先生一样的错误，当代中国仍然是“不知病而忌言医”的时代，民主派、自由派人士的首要责任依然是“骂娘”，发“不满于现状的杂感”，指示出中国人的病症。俺虽然也有一、二、三、四条的具体意见，俺自己却知道这些都是扯淡，因为没有人肯实行。民主派、自由派人士都是在野，其方案越具体越不可行－－因为第一，未来是不确定的，特别是当今中国的未来更变数多多，难以预见。其次中国的事情最终要靠中国人自己做，绝不是几个启蒙者或社会“精英”或几个党派可以代劳的。实在说来，凡是能提出一整套政策的海外“民运”人士，俺都把他当半个骗子看。凡是等着“民运”来拿主意的，俺就觉得他还是“顺民”，不是现代人的模样，中国人难道还要走一百年前的回头路吗？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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