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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偶记（一、二、三）

书海废人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5
文章: 428

经验值: 1115

标题: 回乡偶记（一、二、三） (351 reads) 时间: 2003-2-16 周日, 上午10:31

作者：书海废人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坛子里有几位大虾讨论农民问题，阿废书读得不多，大道理也懂得不多，只好说点所见所闻，供大家参考。

阿废家乡位于湖南省西南部，地处偏远，交通闭塞，所幸山美水秀，物产丰富，倒也不是省级、国家级贫困县、乡。

一

换乘了三辆小中巴后，阿废和父亲到了乡里四叔家。四叔是乡里的名医，供职于乡卫生所，后开一家诊所，并经营一个药房，属于当地的富人阶层。其时四叔正在盖房，他大儿子老甲介绍说这是乡里数一数二的“豪宅”了，他边说边摆弄着手机。他现在帮他爸跑点生意，主要是收购和销售中药材。也很长时间没回村里了，因为村里已经没什么人，都出外打工去了。问他村里有什么变化，他说基本上差不多，只是某某买了一台１４的黑白电视机，某叔装了电话。买电视机，我上次回家就已经知道。九十年代中，吾乡有了电，从此告别黑暗时代，其实也没完全告别，乡里电费太高，远高于上海（具体数字不记得了），叔伯兄弟们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是不开灯的。其后大伯的二儿子老乙出外打工，回家后耐不住晚上的寂寞，以近一年所得买了一台１４的黑白电视机，可惜家乡三面环山，大部分的电视信号被阻挡在外，剩下零星漏网的电波，投射到屏幕上就成了漫天雪花。但不管怎么样，有声有像的电视带给村里的喜悦不亚于中国足球队冲入世界杯决赛圈给于球迷的快乐。至于装电话，阿废第一次听说。老甲说某叔的儿子小丙出外打工，在长沙站稳了脚跟，因此装个电话以便联系，尽管电话费比县城高不少。阿废知道县城的话费比上海高（县城座机费３０元，打长话另加建设费，上海座机费２４元），那么乡里的电话费可想而知了，于是问老甲合不合理，村民乐意吗。老甲连连点头说合理合理，你想嘛，一村才一两户装电话，为这一两户就拉电话线过去，成本高嘛。这小子凡事都算成本，已经具备商人头脑了，不过阿废还是不明白：越是发达、收入高的城市，电费、电话费越低，而越是闭塞、收入低的地区，电费、电话费越高，这真的合理吗？

二

正聊间，四叔回来了。阿废有点吃惊，因为印象中的四叔高大，挺拔，红光满面，而眼前的四叔斑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背微驼，整个人好像缩小了一号。阿废知道，自然衰老是一个原因，而四婶过早地去世则是更重要的原因。

四婶九十年代中就去世了，癌症。开始，四婶觉得不舒服，农村里的人，谁会没病没灾的，因此也不当回事，挺着；接着，病情加重，但依然不敢去县、市医院，大概钱不够和舍不得用钱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在乡卫生所由四叔和其他几个医生一起检查。可怜我四叔一双肉眼，哪里及得上Ｂ超、Ｘ光和ＣＴ，于是开了几副中药，继续挺着；最后疼痛难忍，在二伯的帮助下，去市医院检查，癌症晚期，挺不下去，走了。父亲说从此后四叔少言寡语，常常责备自己。

稍有点钱的家庭舍不得钱治病，没钱的家庭有病硬挺，不去看医生，这种情况在吾乡并不少见，而结果一般是：小病挺成大病，大病挺成重病，重病，就只有挺尸了。大伯的小儿子小丁消化系统有问题，这位我儿时的玩伴，清瘦，精神不大好，３０岁的人了，尚无力娶亲（吾乡３０而不娶极少）。他说他胃不好，吃不下东西，吃了几副四叔的中药，不管用。这段时间经常痛，无法打工，所以从广东回来养一段时间，明天再南下打工。托我给他买些治胃的好药，我却怀疑他肝有问题。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门了，我可怜的兄弟，一路平安！

三

等了一个小时，从乡里开往吾村的中巴司机根本没有发动车的意思，因为还有一半的座位空着。也好，乘此时间再好好看看家乡的风景吧。

吾乡三面环山，像一个缺了一角的盆，一条溪水从盆壁上蜿蜒流下，七拐八绕，趟遍了盆底所有的村庄，最后从那个缺口流出；一条极窄的毛马路，始终伴随着小溪，曲曲折折，在缺口处――乡镇府所在地并入到一条县级公路。站在这个路口，极目望向盆底，一片醉人的绿――那是大片大片的晚稻。时值十月初，晚稻已经抽穗，微风起处，带来一阵清香。稍抬眼，望向盆壁，郁郁葱葱，绵延不绝，那是山上的树林；在盆壁和盆底的绿色当中，零星的点缀着几个村庄。

忽然间父亲和一老农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原来他们是小学同学。老农（看起来比父亲大多了）现在是一个养鸭专业户，每星期都要去乡里收购站卖鸭蛋。父亲问他收入还可以吧，老农连连摇头，说前两年还好，这两年养鸭的人越来越多，乡收购站把收购价压得越来越低，连成本都不够了，还要这个费那个税的，偏偏今年碰上鸭瘟，亏大了。又有几个村民加入讨论，有不相信老农的，有劝老农另外做点别的。父亲饶有兴趣地和他们说着地里的农活、村里的轶事。

作者：书海废人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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