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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霜：汉奸旗下----一个中文论坛的个案透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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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书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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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我的河伯，请千万不要忘记，海的深沉宽广，正是因为有你这样愿意望洋兴叹的源头
活水。
2001年秋天，一个离经叛道的新论坛名字在北美的简体中文网上流传：汉奸论坛？
汉奸论坛！居然会有人给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网站冠以这样的恶名？奇怪的是，这个
新网站非但没有因为这个名字遭到一致抵制，反而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吸引了海
内外许多网上写手进驻，在原创帖数量和日访问量方面和新观察、未名空间等老网
站鼎足而立，迅速成长为北美简体中文论坛群的一个重要成员。据笔者对论坛管理
者的了解，这个“汉奸论坛”既没有任何商业机构或政治团体的财政资源支持，也
没有什么媒体或学术组织的信息资源支持，完全是一群网虫自发建立的论坛。那么，
在互联网神话早已破灭的今天，这些人为什么还要自己花钱租空间、花费如此精力
去做一个明知赚不到钱还要挨骂的网站呢？
缘起：“我不当汉奸，谁当汉奸？”
“于是有人给我们扣上“汉奸”的帽子。但是我们无所畏惧” 。我们认为，只有认
同人类文明
起码的价值体系，尊重人的生命权利和尊严，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
要谈“汉奸论坛”的由来，还得先介绍一下海外简体中文时政论坛的一个悖论。如
果一个论坛选择限制敏感话题如六四、民运、法轮功等，则显示不出多少海外时政
论坛在言论自由方面的魅力，不太能起到为独立媒体缺位的简体中文世界提供自由
空间的作用；而如果一个论坛选择不限制甚至鼓励这类敏感话题的讨论，由于这类
话题极富争议性，有关的争论一经挑起就容易陷入情绪化的对骂，令论坛帖子始终
盘旋在如何巧妙骂人的水准上，无法开展有实质性的探讨，失去了许多网上时政论
坛促进中文世界开放对话的本意。例如，一个非常常见的现象就是：偏向民主、自
由、开放等理念的发言者常常被偏向民族主义的发言者戴上“汉奸”的帽子，前者
也往往反击后者为支持当政者卖国的“汉奸”，帽子飞来飞去，淹没的是真正有诚
意的对话和讨论。
选择自缚手足限制敏感话题的前一类时政论坛以银河网“说东道西”“新观察”为
代表，选择充分自由讨论、基本上听任骂战进行的后一类论坛以多维新闻网“大家
论坛”为代表。前一类论坛的讨论水准往往高于后者，但写帖的规定范围则颇令许
多喜爱自由谈论政治的网友望之却步。换言之，直到2001年秋，北美的简体中文网
上，大致是找不到一个文风干净而又允许讨论“六四”等顶级敏感问题的论坛，更
不用说是高水平的非党派论坛了。
这些问题在2001年911世贸中心遭到袭击之后突出地显现出来。简体中文网上铺天盖
地的幸灾乐祸声和对同情者的“汉奸”辱骂声使得一批长期在北美网上讨论时政的
网友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要建立一个不容许对骂的政治论坛。经过十几人一个多
月的酝酿和筹划，2001年万圣节，一个新的论坛出现了，为了对互扣帽子的网风宣
战，这个论坛被命名为“汉奸论坛”，省得网客们再天天重复对扣中文网上到处乱
飞的汉奸帽子。筹划者们在《汉奸宣言》中这样写道：
“尽管政治 不是我们的职业，我们只是科学家、工程师、教师、企业家、学生但是
我们仍然怀著 对于这个民族的挚爱和责任，更出于我们对于尊重和捍卫人的生命、
尊严和权利的信念， 以我们的良心和良知，面对著一片甚嚣尘上的“爱国”声浪、
响彻云霄的“汉奸”骂名，坚定地站出来，沉著地宣称：我们就当这样的“汉奸”。
虽千万人，吾往矣！ ”
开坛伊始，原来在银河网“说东道西”和“新观察”“新文化”等一些偏向自由主
义的网站上泡坛的网虫们纷纷前来庆贺捧场。这其中有数年来一直致力于建立中国
大饥荒档案馆的秋实，有在台海危机期间推出反战系列“丑陋的大陆人”震动中文
网的芦笛，有为汪精卫翻案而引发关于抗战大辩论的林思云，有以妙趣横生的散文
论证马列主义谬误的数学家樊弓。这些在中文时政论坛上声名赫赫的写手(在英文网
络上称为posters)对一个论坛的人气有著至关重要的作用，占论坛访问者95%的“沉
默网虫”（“潜水者”，lurkers）就是因为追看自己喜爱的posters而辗转各个网
站的。如今这些知名posters济济一堂，同台献艺，同坛论剑，自然引得大批网虫前
来追星捧月，流连忘返。
汉奸论坛以一个冒天下之大不讳的坛名，不仅没有吓跑这些知名写手，反而将他们
吸引到一处，这和他们创办人在网上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汉奸论坛有一些版主本
来就是在各个时政论坛上十分活跃的人物，参加著论坛上一场场永不止歇的辩论，
他们自己创办的论坛自然会吸引原来的论敌和战友前来挑灯再战,继续那些几乎是注
定不会有结论的论战；另一些版主曾经在网上做过猎头和编辑工作，认识许多网上
网下的写手并且一直保持良好关系，他们热情的邀请也找来了许多出色的网文作者，
甚至包括已经淡出虚拟世界的写手；还有一类版主是喜爱在各个简体中文论坛转帖
和聊天的职业网评家，每帖上来只是三言两语，但求和许多网客聊个开心。因为有
他们的论坛气氛就活跃，他们参与建立的这家论坛自然也就吸引了上网寻求认同感
的那些网虫的喜爱。
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汉奸”们在严格保证论坛清洁的同时，对网友的要
求和询问基本上做到了有问必答，有求必复。一般来讲，论坛的管理基本上都属于
业余时间的义务劳动，版主们或者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对论坛上的人身攻击基本
上能不管就不管；或者扮演铁面判官的角色，对违反坛规的帖子一律删除，删了也
不给任何解释。而创办“汉奸论坛”的十几个版主基本上都是铁杆网虫，每天花大
量的时间在论坛上，对网友对论坛管理的质疑和建议基本上都能够有所回应。加上
论坛还特设了网友文集、辩论擂台、专题讨论、精华版等许多方便网友搜寻查找帖
子的功能，为动态界面的论坛增加了相对静态的综合网站特征。例如，开坛不久的
芦笛对易明关于革命是否一定导致社会倒退等问题的辩论、秋实和黄叶关于抗战时
期国民政府统治区粮食产量的论战等等都可以在“擂台”标题下面找到，而关于六
四的全部帖子，从网友转贴的各类资料到网人从法学和政治学角度的各种研讨，基
本上也都收入在六四专题下，方便网人查找参考。
开站：好斗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说来有趣，“汉奸俱乐部”在很短的时间内名扬简体中文网，甚至在大陆时政网站
上都拥有了一定知名度，原因倒不仅仅是“汉奸”们的捧场，还有观点截然对立的
“爱国青年”们的帮忙。
事情是这样的：汉奸论坛开坛的名字一出，自然引起观点对立的网虫不满。其中尤
其以来自个别“爱国论坛”的敌意为最重。一位论坛主力干将公开号召攻击汉奸论
坛的“讨逆檄文”特别有代表性：
.其号日“汉奸论坛”。传云：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今外不宁，内忧已生，俺
土匪流氓之辈，虽非正统之士。却也是七尺男儿，自当存拳拳之心，除奸本就我辈
男儿本色，何不效当年武穆笑当渴引胡虏血之毫气，于十一月十六日之际，聚集各
路英雄豪杰，会猎于汉奸论坛，以取汉奸首级祭旗，等为国雪耻，此之志望，幸甚
至哉。"
号令一出,兵马即动。“爱国青年”中多的是精通网络的技术好手，又熟谙网战的惯
用战术，“义士”攻“汉奸”之战于是以各种形式展开。首先当然是网战最方便的
骂帖炸版，大量无内容空帖如潮水一般涌来, 令汉奸们忙得不亦乐乎。但这种方式
既不得人心，又耗精力，于是这场攻坚战很快就转入关于“汉奸是什么？”的论战。
“爱国义士”们很快发现，这种论战在汉奸论坛是得到欢迎和鼓励的，有分量的讨
伐汉奸帖子一样被汉奸们选入导读，对义士们的人身攻击同样被汉奸们禁止。慢慢
的，对汉奸论坛的普遍敌意消失了，甚至还有前来声讨的义士成了热心常客。
改名和分坛：寒涧入海流
从一开始，“汉奸”们就对是否使用这样一个名字存有分歧。赞成者的意见基本如
上所述，认为这样可以鲜明表现论坛的世界主义和人文主义立场，对随便用汉奸帽
子压人的狂热民族主义是一个不言自明的警告，至少可避免汉奸帽子乱飞的可能后
果。此外，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论坛名在众多名字听来冠冕堂皇的时政论坛中很容
易引起注意和讨论，具有不可估量的广告效应。
而异议者则认为，一个论坛的名字不应该有论点方面的倾向，尤其不应该用“汉奸”
这样一个名字和极少数爱扣这顶帽子的狂热民族主义网友来赌气，而忘记了这样一
些“扣帽爱好者”在十四亿汉语使用者当中根本不到一个零头。另外，创办这个综
合论坛的初衷，是要给海内外网友一方多元互动的小天地，使用“汉奸”二字为坛
名有把主题局限在政治领域的危险，是典型的自缚手脚。
争论还在进行中的时候，“汉奸论坛”这一名字的局限性就逐渐体现出来，最明显
的是部分网友贴上去的文艺类帖子显得和汉奸二字格格不入。为此，还在辩论中的
版主们暂时另设了文化论坛“寒山小径”，和以政治为主题的论坛区别开来。而随
著原先国风、枫华园的一批诗友来文化论坛助兴，汉奸论坛这一名字和其内容的不
符就更尖锐地突出出来。
如果把网站比软件，那么汉奸论坛的一大特色就是 “用户友好”和 开放式界面，
任何和网站发展有重大关系的决策差不多都要拿到论坛上去和网友们讨论。经过许
多网友一个多月的反复争论，表明大部分网友虽然赞同把论坛命名为“汉奸论坛”，
却还是认为这样一个坛名对长远发展而言不够合适。另外还颇有一些知道汉奸论坛
创办过程的网上写手也说汉奸二字实在给他们以不可忍受的恶感，通过各种途径表
示一旦论坛改名就会来张贴自己的各类作品。考虑到这些网友的意见，版主们最后
决定把名字改为“海纳百川”，以体现兼收并蓄的办坛宗旨。他们在更名启事中这
样写道：
“通过这次改名和升级，我们按计划一步步地实现我们在《宣言》中的意图，提升
我们论坛的境界，即从汉奸乐园，到奸贼共和；从反对标签文化，旗帜鲜明地提出
我们的理念，提升到把我们的论坛真正变成一个能使不同的观点，不管这些观点是
来自汉奸还是爱国贼，是左派还是右派，都能在一定的游戏规则之下理性交锋和沟
通的舞台，一个兼容并包，百家争鸣的园地。总的网名凸现了我们论坛的多元性和
包容性，政治论坛的名字则凸现了我们论坛的独立性和批判性。您可以在这里自由
地发表任何独到的见解，与天下英雄过招，同时我们保护您不受下流语言的攻击，
保证我们的网站不会沦为藏污纳垢的垃圾箱。这里是中国民主政治和自由思想的试
验室。我们想看看，持不同观点和立场，有不同利益的中国当代知识分子们，在坚
持不懈地为自己的理念奋斗的同时，到底能不能学会倾听，理解，包容和妥协。而
且，伴随这次网站的升级，我们的文化网站也随之升级，拥有了自己的专题。以后
我们还会分出更多的论坛，比如商务论坛，生活论坛。。。请各网友多多奉献，在
我们这个万紫千红的花园中，添上您绚丽的色彩！”
从有鲜明政治倾向和话题中心的“汉奸论坛”到侧重多元共存的“海纳百川”，www.hjclub.
com走过了一条否定之否定的路程，进入稳定发展的时期。到目前为止，这个论坛已
经拥有了每日数千的日访问量，几十个定期或不定期发文的网上写手，探讨的问题
涉及到政治、经济、社会、文艺和哲学，成为北美简体中文网上一个重要的思想交
流空间。
结语：当河伯望见大海
黄河来到了伟大而痛苦的入海口。
滚滚千里泥沙，将在这里沉积为新大陆。
汹涌澎湃的海浪，将在这里同黄河相碰撞。
黄河必须消除它对大海的恐惧。
黄河必须保持来自高原的百折不挠的意志与冲动。
生命之水来自大海，流归大海。
千年孤独之后的黄河，终于看到了蔚蓝色的大海。（《河殇》结束语）
在庄子寓言中的河伯是个视野狭窄、夜郎自大之人，而其实按人类的情商标准，那
个望洋兴叹的河伯实在算得上是心胸开阔襟怀坦荡的一条好汉。当他终于望见茫茫
沧海之时，没有掉头西回，永远做一条内流河，在内流区域满足自己“天下英雄谁
敌手”的心理；他没有勃然大怒，指责这壮丽的海景其实都不过是可恶的大气制造
的幻象；更没有顺水推舟，干脆就宣称这一片浩淼烟波全来自自己的涓涓细流。其
实，没有千百个这样一度孤陋寡闻的河伯，又何来海之澹澹呢？河伯之叹，来自于
对原先狭隘视野的惭愧，更来自于对海之辽阔的承认和仰慕。而如果说，来自四面
八方、生活在独立媒体缺位的简体中文世界中的中国人，原先是一个个纵横决荡的
河伯的话，那么，当他们终于来到互联网这样一片思想大海的时候，是死守自己的
那一条河道，还是跃入这一片蓝天碧水中涤荡和升华，乃是决定华人世界能否进入
良性生态循环的关键一环。而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来自寒涧的河伯，和许许多多
的中文论坛一样，选择的是后者。
我的河伯，请千万不要忘记，海的深沉宽广，正是因为有你这样愿意望洋兴叹的源
头活水。
摘自<海纳百川丛书之一：我为什么不能沉默>
http://209.101.125.119/hjstore/hnbac_book.
html
http://209.101.125.119/hjstore/hnbac_book. >Link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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