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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小菜第二碟:“正义感”使人心目俱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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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菜第二碟:“正义感”使人心目俱盲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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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小菜第二碟:“正义感”使人心目俱盲 (531 reads)      时间: 2002-12-01 周日, 上午7:18

作者:芦笛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小菜第二碟:“正义感”使人心目俱盲



芦笛





大概谁都看过《妇儿莫死探案集》,不过看书人人会看,所得各有不同。小芦当年看完那书的最大收获有两条:第一,老福能从一顶帽子上看出主人的经历和性格,靠的既不是特异功能也不是文王神课,不过是人人都能学会的逻辑推理而已,因此,学会逻辑思维能极大地增进人的智力,使人能看到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破案线索只对善于逻辑推理的人存在,那些不会思考的人有眼如盲;第二,偏见比无知离真实更远,先入为主只能让自己迎面撞上南墙。所以,任何时候都要让自己的头脑向一切可能性敞开,每个可能性都得根据基于事实的逻辑思考去逐条排除,绝不能根据主观情绪或直觉武断地封闭大脑,拒绝考虑某些看上去毫无可能的可能性。如果排除了所有其他可能后,剩下来那个无论看上去如何不可能,都必然是答案。



凡是有点科研经验的同志大概都能同意我上面说的这两条原则。其实科研说起来和破案也差不多,爱因斯坦就这么说过,还承认他自己喜欢看侦探小说。这其实也就是外国人比中国人“聪明”得多的原因──一般民众的头脑是敞开而不是封闭的,open to the evidence,and only to the evidence。莫斯科不相信眼泪,鬼佬们不相信肤浅的“正义感”,只认基于证据的逻辑推理。浅薄“正义感”只有中国那风水宝地出产。而说来吊诡的是,正是咱们那多到漫了边的“正义感”,造就了一度遍及中华大地的冤狱。



这次网上重理“互搏案”,隔壁的秦戈同志认为不过是私事,一点“鸟意思”都没有。可我觉得意思杜来兮(沪语,意为“很大”),因为它最充份不过地暴露了中国普遍的民智水平。能在海外上网的人,大概都是受过相当教育的同志,许多人还在西方长期生活过,而且好像还有人在美国法庭当过陪审员。所以,大概可以说,本场马戏的看客代表了中国中高级知识分子的取样。正因为如此,这些同志在此期间表现出来的那种吓垮天地、惊泣鬼神的“义令智昏”,实在是让人怀疑中国人是否有能力搞“无罪推定”的公平审判。



根据我的感觉,“保郑军团”大概由三部份人组成。一部份是知情人士。这些人完全明白“互搏案”的真相,不但不讳言这一点,还以公布真相来威胁老马,甚至威胁到了我头上。某先生莫名其妙到这个程度,居然对我说,如果他早把真相公布出来,则不但老马早就身败名裂,就连我本人也成不了气候。似乎我是老马的亲属,要被他的为非作歹株连似的。老芦上网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人怪事,实在是无法理解。可以理解的是,这些人完全是目的明确地来助拳的,毫无什么客观性可言。他们最后还是把那法宝祭起来了。不过大概为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看了他们贴出来的那封老马写给编辑部的信后,我反倒打消了原来的成见,开始考虑“互搏案”其实是一桩冤案的可能。不过,这是另一碟小菜的内容,此处不去谈它。



第二部份是“玩家”们。这些人上网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使用各种手段使“阶级敌人”住嘴。在他们心中,使用一切手段反共就是正义,和这个神圣的、终极的正义比起来,事实真相如何一钱不值。因为老马身后站着万恶共匪,所以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都只该用玩弄的方式让他变成众人眼中的笑柄。这些玩家们根本就不值得评论。借老郑的话来说,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会对这些人的行为做出自己的判断。如果我是老郑,我当以有这些人为自己保驾为耻。



第三部份是那些根本不知道真相如何,也不是出于政治理由否定真相的“义愤家”们。正是这些义愤家极大地震撼了我。最大的震动来自于两位网友,第一位是那位据说当过陪审员的同志。该同志在坛里留下了个言简意赅、既富禅宗韵味又有佛家慈悲的箴言,苦口婆心地呼吁老郑不要理会老马这“心盲”。第二位是我的前朋友魏碑先生。当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个帖子时,忍不住大骂出口,后来又在ouyan先生的劝告下请斑竹删去了自己那“诛心”帖。我模糊记得,老碑那帖子盛赞老郑揭发丑闻的正义性,怒斥老马那个讹财的混混。



坦率地说,看了这些义愤家们的表演,我心里那绝望的悲哀简直是无语可以描述。和前两部份拥郑战士不同,这些同志都是好人。唯其如此,我才觉得难受莫名。那一瞬间,我不但彻底明白了共党那无数冤案是建立在什么样的民意基础上,而且为咱们的后世子孙能够享受“无罪推定”的公平审判的前景彻底丧失了信心。



我真不明白那些同志是哪儿来的那股冲天底气。记得我在骂老碑的帖子里问他:你怎么就不想想,万一老马说的是真话呢?



然而义愤家们就是不会想,有功夫都用在义而愤之上头去了。的确,老马有足够理由让他们义而且愤:身为成名高手,却跟个泼皮无赖似的死缠烂打,足足缠了人家骇人听闻的8年,还把人家的夫人也列为复仇对象,把人家什么都糟蹋过来了:举杠铃举傻了、团干部、积极分子、没上过大学、科盲……,这次攻郑又像煞了讹财混混,一开口就是80万。所以,看来我们的义愤家们那愤确实是建立在“我们的正义”上头的(请参阅林思云同名文章)。



可惜义愤家们忘记了一个最简单的常识(=18岁前积累的偏见):老马就算作恶累累,并不等于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坏的,就算他一生说谎,也有可能讲过次把真话。What if 他这次讲的恰好是真话呢?你要说老郑揭发丑闻有理,恐怕先得去证实那确实是丑闻吧?“自古无场外举子”,你不过是局外人,并不知道真相,是不是?敢问你那是哪儿来的那么粗的义气,敢随便判人家“心盲”,诬人家是讹财混混?基于对老马的一贯表现的恶劣印象就判人家在原始纠葛中也说了谎,就是搞了“互搏”,这种大无畏的浩然义气,和印度电影《流浪者》上那个根据拉兹他爹是贼就判他是贼的法官有何区别?



从这次马戏表演中,我再次悟出了一个令人肠断的事实:中国人无论持什么政治观点,哪怕走到天涯海角,其实内里瓤子全一样。这次下场表演的那些义愤家们,和两年半前大陆那些义愤填膺地嚷嚷用导弹袭击洛杉矶、用中子弹解放台湾的同胞们,到底有什么区别?两者都是义而愤之,义令智昏,义愤到没功夫去使用大脑冷静思考,义愤到用正义感去取代对事实的追寻和侦破。在大陆同胞那儿,老美就一定是亡我之心不死的野心狼,在海外义愤家们这儿,老马就只会是“心盲”的网上泼皮。至于他们是否也会偶尔讲点真话,这念头是决不会在义愤家们的头脑中闪过的,哪怕如电光石火般迅捷都不行。



在中国人脑袋里,“正义感”居然和理智成了一种此消彼长的互斥关系,这真是让人既啼笑皆非,又让人不可思议。看来咱们这个浅薄愚昧的民族要成熟起来,真得像张三峰教无忌太极剑似的,尽可能地把“正义感”忘了,忘记得越多便越理智成熟。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如今风靡一时神州的犬儒主义,倒很可能是让咱们这个愚昧民族摆脱“正义感”的千年魔咒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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