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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法国大革命的启示——兼论林芦二奸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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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大革命的启示——兼论林芦二奸之争

徐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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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法国大革命的启示——兼论林芦二奸之争 (885 reads) 时间: 2001-11-12 周一, 下午7:55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法国大革命的启示

————兼论林芦二奸之争

徐仰药

众所周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仇恨哪里就有恐怖。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的以暴易暴绝不是什么人间正道，却恰恰是人类自相残杀的连绵悲剧不断重复上演的罪恶渊源。宽容是维系人类和平共存的纽带，相互开放的多元化社会是稀释化解仇恨与敌意的蒸馏水。这就是一百万吨毒药投入流动的汪洋大海也毒不死一只小虾的道理所在。

最近本坛的盛事是观林芦两位前辈汉奸掐架。林先生可能是自觉汉奸这顶帽子戴着不雅，所以要借“反美即是爱国”的“爱国贼”式辩证逻辑来为自己洗脱罪名。可惜弄巧反拙，脱离了详尽考据与史料堆砌的林先生原来在其那件华丽考究的燕尾服下面竟然是未着寸缕，被芦笛前辈那匡世毒眼锁定角度，干净利落地剥了个精赤条条。二奸相执不出三两个照面已是胜负立判。看客休怪芦笛前辈太狠毒太绝情，不给自己的汉奸兄弟留丝毫情面，实乃林思云先生情急失控下自坠前程。一篇文章竟然两处败笔，捉襟见肘漏洞百出，先是曲解形而上学，后又歪曲法国大革命的历史作用。

林先生那种诡辩证法的荒谬之处已被芦笛先生彻底拆穿，这里不再废话，且看林先生的“1789年发生的法国大革命，确立了西欧国家的近代民主体制。”和“尽管发生了这些骇人听闻的罪行，法国仍然是个伟大的国家，法国大革命仍然值得歌颂，作为一种伟大的实验，它仍然值得其它国家人民效法”（这句原来带问号，是林先生反问芦先生的，但代表林先生自己的肯定态度）是不是对法国大革命作用的历史歪曲？

大革命前的法国国王无疑是西欧权力最大的专制君主，靠的是庞大的官僚集团维持其“朕即国家”的无上权威。当时的法国没有中国那种科举制度来选任官吏，政府官员除了小部分世袭的旧贵族外绝大部分是发财后依靠买官晋爵的方式进入管理层面的投机商和暴发户。官场的贪污腐败是绝大的诱惑，因此每个有钱的平民都有着升官发财的梦想。买官晋爵的人被称为“穿袍贵族”，官职只要定期向国王缴纳“波勒金”年贡就可以世袭。而世家旧贵族则叫做“佩剑贵族”，有着为国王领兵打仗的义务。无论哪种贵族都被禁止从事工商业活动，但却拥有特权不用交纳任何税赋，因此法国的资本主义发展和英国不同的是有种逆向回流的趋势。国王的税收负担全部压在下层贫民和中小资产阶级的身上，势必导致社会走向严重的两极分化。矛盾也就因此而起。

1789年法国由于连年灾荒和支持美国独立战争而导致严重的财政危机，高等法院提议召开三级会议商讨赋税问题以解决危机，作为第三等级的资产阶级平民阶层要求增加代表人数和取消按等级投票的旧例。因为三级会议总共只有三票，很明显只要教会和贵族联手就可以以二比一的比例控制三级会议，到时不但不会改变教会和贵族不用纳税的特权地位，反而会把为解决财政危机而增加的税务负担全部转到第三等级的头上。与第三等级合厅议事按个人而不是按等级投票对于高傲的贵族来说是种莫大的侮辱。1789年6月17日，愤怒的第三等级自行组成国民议会准备制定宪法划分权力，他们的政治理念是“立法权不可分割”，决不效仿英国的两院制议政模式。一场反对国王滥用专制权力增加赋税，由贵族高等法院抵制国王独断专行而发起的运动，至此终于演变成为反抗特权阶级要求平等权利的社会变革。变革变成革命从而掺进暴力的原因很简单，双方谁也不肯妥协让步，必然走向流血。

7月14日巴士底监狱被轻而易举的攻克，巴黎在一夜之间换上了红白蓝三色旗，国王路易十六被迫接过三色帽徽，向臣民发誓忠于宪法。假如路易是荷兰的奥伦治亲王，7月14日便是法国不流血的光荣革命，王权将存在下去，法国将沿着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制道路平稳地走下去顺利度过这场危机。由此看来社会革命政治变革并不象林思云先生所说的那样必定要流血，必须要“把一些无辜的人也扫进了垃圾堆”，来一场打破瓶瓶罐罐的革命大扫除。

不久，保王派开始在凡尔赛集结军队，路易腰杆硬了就开始出尔反尔，不肯在《人权宣言》上签字。巴黎人民只好进军凡尔赛，把国王俘虏了回来。路易再次屈服，不得不在《人权宣言》上签了字，当上了立宪君主。1791年9月3日，法国第一部宪法通过。专制特权被取消了，等级头衔被废除了。到此为止，法国大革命在某种意义上还可以被称为不流血的革命。如果没有后来奥地利和普鲁士的武装干涉，法国就会在1791年停下来，就不会有后来的革命革命革革命，共和帝国再共和，几十年狂风暴雨之后才发觉又回到原来的起点。为抵御外敌入侵保住革命果实，激进恼怒的革命者处决了反复无常的国王路易，法国大革命从此没有了退路。

法国是当时欧洲等级特权最严重的国家，法国大革命带有鲜明的反抗特权追求平等的色彩，因此革命领导人把写出《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的平民道德楷模卢梭请进先贤祠，抬上历史的神坛顶礼膜拜也就不足为奇了。

卢梭何许人也？日内瓦一乡巴佬，流落巴黎的街头流浪汉也。凭着写作的天赋和漂亮的脸蛋（从卢梭的画像上看，他无疑是个标准的美男子）颇得巴黎贵妇们的青睐，却因为出身地位低和私人生活堕落而倍受上流社会的揶揄和嘲讽，为启蒙主义大师伏尔泰以及狄德罗达朗贝尔等百科全书派人物所不齿。卢梭对此非常愤怒，晚年曾写过一本自传性质的《忏悔录》来替自己辩护，并因此被托尔斯泰评为欧洲的良心，但我看完这部《忏悔录》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书中描写了许多卢梭年轻时干过的也是早被他的朋友们在上流社会的沙龙圈子里津津乐道的坏事，卢梭自己招认这些无耻勾当的目的是找客观原因借以开脱自己。比如他说自己给一家阔人当仆人时曾偷过主人一条丝带，并嫁祸于一名和他同等地位的年轻女仆，从而导致那可怜的女仆被无辜地扫地出门。卢梭自我辩护说这么做的原因不是自己生性卑鄙，而是一直在暗恋这女仆想弄条丝带作礼物送给她，结果主人一追问，他就不假思索的说是她干的，因为本来就是为她才去偷的，这算什么逻辑？

卢梭的书中还写到他最为困窘的时候一个有钱的朋友曾帮他去联系工作，他们在去一座城市的路途中那个朋友突发哮喘病（或是心脏病，这里记不清了）躺倒在街头，而他却拿着朋友那装满钱物的箱子逃之夭夭了。卢梭对这件事的解释是：我在那也没有用，他还是会死，而我可能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人都要死了钱当然没用了，与其留给陌生人不如我先拿去用。这就是卢梭的忏悔。别的故事还有很多，总之他把自己的过错全都推到别人或社会头上，仿佛自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般一脸茫然。《忏悔录》的结尾那句话更加有趣，中译本我记得很清楚，“如果看到这里谁还相信我是个坏人，那么他自己就是一个理应被掐死的坏蛋。”这就是法国大革命的灵魂，欧洲的良心。

就是这个道德败坏的卢梭却和启蒙主义者唱对台戏，主张发布公民道德限制令，设立公民宗教和意识形态控制。卢梭的核心思想是——人民主权说和社会平等观，善恶二元论和公众意志至上论。在他的著作中充满着暴力的血腥和不宽容，如《科西嘉宪法草案》中这段：“要保存国家就不能容忍他，二者之中必须消灭一个；当邪恶者被判处死刑时，他已不是一个公民，而是一个敌人……。”以及《社会契约论》中的“我们不可能和我们认为是要堕落到地狱离去的人和平共处，爱这些人也就是仇视惩罚这些人的上帝。我们必须是要末挽救他们，要末折磨他们。”

卢梭基于绝对平等意识的观念国家犹如一个世俗的寺院，“在这个寺院里，个人一无所有，而国家掌握一切。”而这个寺院里的人不但肉体而且精神也被纳入控制的范围，类似于宗教戒律的公众道德取代了法律的位置。控制的手段就是意识形态宣传或称公众舆论。在《致达朗贝尔信论观赏》中他说：“通过什么手段政府才能掌握公众道德行为？我的回答是：通过公众舆论。”在《论政治经济学》中他说：“如果说能够按照人们本身的状态驱使人们是高明的话，那么，能够按照需要他们成为的样子去驱使人们，则会更高一筹。”

1791年国民议会投票通过决议，给卢梭树立一尊雕像，并奖励他的遗孀泰勒斯一份丰厚的年金。卢梭成了法国大革命的象征，生前的老冤家死对头伏尔泰遭到了诋毁。对于卢梭这种生前遭人唾弃，死后却受人崇拜的现象，法国启蒙运动的遗老们感觉不可思议。格利姆私下给友人通信感叹道：“让.雅克看来没有崇敬者，只有崇拜者了。”由此，法国大革命开始变质，一场砸碎坛坛罐罐扫除灰尘垃圾的革命风暴这时才真正来临。革命分裂了，用法国史学家贝尔纳的话来说：“一个倾向于个人，一个倾向于整体。一个追求按照人权宣言捍卫个人的不可侵犯性，另一个追求建立一个超个人的国家，成为公民的至高无上的实体。后一种追求就来自卢梭的著作。”

法国大革命领导者认为公众意志产生宪法，高于宪法并且随时可以推翻宪法。由此可以看出当时宪法保障的公民权利形同虚设。国民会议更是如同菜市场一样嘈杂，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台上议员辩论台下百姓高声喊叫相互谩骂乱作一团。这种大民主的直接参与形式很容易导致多数人暴政和被具有演说鼓动才能的阴谋家所操纵。如卢梭所言：“任何人拒不服从公意，全体就要约使他服从，这恰好是说，人们要迫使他自由。”群众走向议会，政治走向广场，这就是法国大革命，和我国社会主义的政治运动何其相似。吉伦特人想利用卢梭的理论打开人民的牢笼给人民以自由，却反而把自己关了进去，事实证明没有法制保障公民权利为前提的自由将是自由的灾难。

接下来以马拉、丹东、罗伯斯庇尔为首的左派雅各宾俱乐部成员登场了。1793年5月30 日煽动抢劫商人的“人民之友”马拉领导的起义推翻了右派资产阶级吉伦特人的统治，国民公会权力被剥夺，救国委员会变成权力中心。两个月后马拉被少女科黛刺死。马拉的心脏被悬挂于雅各宾俱乐部大堂，成为“美德的象征”。卢梭的忠实信徒罗伯斯庇尔继马拉之后接任俱乐部主席，执掌救国委员会。罗伯斯庇尔作为一名独裁者，不但演说煽动能力过人，而且有着一套伟大领袖毛主席一样的办事逻辑。他首先把全体成员划分为人民与反人民的两极，然后又把人民划分为爱国者和卖国贼，接下来爱国者也要细分，他总能象毛主席那样利用多数人打倒少数人，然后再利用多数人中的多数打倒多数中的少数，从而起到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理想效果。

巧合的是罗伯斯庇尔的不断革命论和文化革命论也同咱们伟大领袖的想法极其相似。在著名的《9月笔记》中他写道：“这次起义（指马拉发动的推翻吉伦特派起义）必须继续下去，必须逐步全面展开，内患来自资产阶级……,谁将是我们的敌人？邪恶者与富人。我们必须处死和放逐那些引诱人民误入歧途唯利是图的文人作家。”8月8日橡皮图章一般的国民议会公布法令：“查禁所有阳奉阴违的学院、学术机构、医疗机构、艺术团体、法律机构，逮捕所有反革命作家和记者。”与此同时独裁政府的宣传机器开足马力大肆宣扬什么“断头台工作得越忙，共和国就越巩固。”，“消灭所有帮派，只有这样共和国内才能只剩下人民和你们自己。”这场罗伯斯庇尔发动的法国式文化大革命风暴所到之处人头落地，不但吉伦特派和百科全书派人物被打倒杀掉，就连雅各宾派的主将稍微还有点司法和人道观念提出“革命范围”说的丹东也未能幸免。杀红眼的罗伯斯庇尔站在雅各宾俱乐部的讲台上模仿卢梭《忏悔录》结尾的口气高喊：“给我鼓掌的是人民，如果有人指责我的话，那他一定是富人或罪犯。”；“没有美德的恐怖是邪恶的，没有恐怖的美德是软弱的”。

此时的罗伯斯庇尔早已陷入卢梭晚年的迷狂状态中难以自拔：既然我是道德的，那么反对我的人就是不道德的；唯我有美德，他人在犯罪。1794年7月27日，发生了推翻雅各宾独裁暴政的热月政变，罗伯斯庇尔在国民议会议员们的叫骂声中被逮捕。他在最后时刻企图自杀时不幸子弹打碎了自己的下巴，因此在断头台上连句“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的阿Q式豪言壮语也没能喊得出来。之后的法国要回到1791年还要走许多弯路，经历了拿破仑.波拿巴的雾月18军事政变的法国变成了一架战争机器，最后伴随着拿破仑的失败，革命和共和国一起玩完了。路易十八坐着胜利的军车回到了法国，波旁王朝复辟。后来又发生了一次类似英国光荣革命的“七月革命”，但却是靠街垒和巷战取得的。“手拿雨伞的资产阶级国王”路易-菲利浦从议会手中接过王冠，一位真正的立宪君主产生了。

不久七月王朝被推翻后又开始一次先共和后帝国的小拿破仑执政时期，直到1870年普法战争中拿破仑三世被俘，法国再次发生革命，混乱中第三共和国成立。这时的法国有五种政治力量：支持波旁王朝的正统派、支持七月王朝的奥尔良派、失去帝国的波拿巴派、资产阶级共和派、以及受各种社会主义思潮影响的工人阶级。在随后的国民议会选举中，正统派和奥尔良派取得多数。眼见着君主复辟就在眼前了，国王的马车都已漆好。奥尔良派和正统派达成妥协让年事已高的正统派候选人尚伯尔伯爵担任国王，但老迈专制的尚伯尔却坚持国旗只能有一种颜色，就是代表波旁王室的白色。亨利五世（尚伯尔）不肯即位，使各个派别都很懊恼，等候加冕的教皇也抱怨道：“只是为了那么一块破布！”

没办法，保王党只好组织议会投票让迈克马洪当七年总统，来等待顽固不化的尚伯尔回心转意。但1875年国民议会在讨论“宪法法案”时提出的一个“共和国总统由参政两院联系召开国民议会中的多数选出。”的宪法修正案被通过，从此在法国宪法中第一次正式写上了“共和国”三个字。就这样，贵族们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接受了共和制。不断的流血暴力革命无法完成的共和大业，却在一群走投无路的落魄贵族手中成就了。这说明暴力流血不是社会变革的必要因素，先进集团先进思想的产生也不算真正的社会进步，只有当社会上最保守的集团也不得不接受先进思想所规定的选择时，社会才能前进一步。这就是法国大革命的人间悲剧给人类留下的最终启示。

作者：Anonymous 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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