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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足何须 “小皮靴”——丹麦王室百年婚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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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苏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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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插足何须 “小皮靴”
腓特列五世1766年驾崩的时候，王位继承人克里斯琴才17岁，随即登上王位，成为丹麦－挪威国王克里斯琴七世（Christian VII，1749-1808）。他在位的42年间丹麦发生了许多重大事件，像农村改革、英军两次进攻、失去舰队、哥本哈根大火等，但都是他儿子和别人处理的。不过他置身事外，却不是像他父亲那样“不为”，而是“不能”。
King Christian 7.
Jens Juel
Rosenborg Castle, Copenhagen, Denmark
克里斯琴七世是腓特列五世第一次婚姻活下来的独生子，长得眉清目秀，从小脑子很快，过目不忘，擅长模仿。可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发育迟缓，成年身高才1.64米。
他的绝顶聪明很自然提高了周围人们的期待，可是他同时显得异常，会突然陷入冷漠或莫名其妙的恐惧，经常不由自主的动作，而且有暴力倾向。他有时会长时间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放在肚皮上的手，不然就念念有词“打狠点，再打狠点……”显然受到强迫心理控制，对自己和他人的痛苦完全没有感觉。
先天已经不足，后天教育也失当。克里斯琴七世是腓特列五世的第四个孩子，母亲死时还不到三岁。负责教育他的总管学识虽高，性情极其暴躁，坚持认为体罚是教育的必要组成部分，经常抽鞭子，打耳光，揪头发。教学内容除了宗教之外主要是军事和历史，没有培养爱心的余地。王后试图尽后妈的责任，给他些过早失去的母爱，遭到总教官的严辞拒绝。法文教师看不下去，努力启发他的兴趣，但是收效甚微。时代变了，君主虽然专制如故，“君权神授”的神话却越来越没人听了，需要极高的“素质”才能显示“开明”。
也许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他对“完美体魄”具有病态的幻想，不断地在极高的自我评价和惊惶失措的两极之间摇摆，前者使他苛酷地对待别人，后者使他匍匐在善于表现残忍，有力量压倒他的人们脚下，甘心情愿地充当他们的奴隶。
克里斯琴七世发泄内心愤怒的方法就是砸东西，街上店铺的门窗，里边摆设的家具，威尼斯玻璃，中国瓷器，全是让他砸烂了听响儿的。后人研究他的病历和同时代人的记录，也认为他患有精神分裂症。可当时人们都认为不过是惯坏了的男孩拿手中巨大的权力不知所措，是轻浮，借助胡言乱语减轻压力，排解无聊，“冲冲喜”就好了。
丹麦从腓特列五世时代开始亲法，但是仍然有必要跟英国保持友好关系，以维持中立所必需的平衡。再说，上次那位德国公主娶来后闹得民怨沸腾，看来还是英国公主保险。宫廷就替他做主，娶英国公主卡罗林娜·玛蒂尔德。婚礼于1766年10月1日在伦敦的圣詹姆斯大教堂举行。那个时代的王室婚礼还有一件怪事，新郎不必到场，这次也是由约克公爵回答牧师说的“Yes, I do”。
1766年11月8日，新王后到达哥本哈根，受到热烈欢迎。婚礼虽然已经举行过了，大吃大喝的机会还是不能错过。喜宴上有戴着镀金角的烤整牛、整羊、整猪，以及数不清的鸡鸭鹅和野味，当然还有大桶大桶的葡萄美酒。小国王在这一片喜气中一直神经兮兮地摆弄权杖，把尖端都弄掉了。
当时的宫廷生活穷奢极侈，宴会、化装舞会、音乐会、戏剧演出接连不断，外人都以为国王和王妃很幸福。其实悲剧的种子早已种下。新婚之夜，国王死活不肯进洞房，一位老臣提醒他，“不怕人对陛下的男子汉能力起疑心么？为国家生产继承人是陛下的职责！”然后强行把他架进去。这就是小王子（F6）的来历。但是，国王对女人的厌恶极深，消弭了谣言，就不再理会王后。
Caroline Mathilde of Great Britain，1748-1775
Rosenborg Castel, Copenhagen, Denmark
玛蒂尔德是英王乔治二世的孙女，威尔士亲王腓特列（Prince Frederik Ludvig of Wales, 1707-51）的女儿，是八个孩子中最小的，三岁丧父，由寡母一手教养长大。她的父亲和克里斯琴七世的母亲是兄妹，所以他俩也是中表结亲。玛蒂尔德健康而活泼，被媒人选中。可是在这个陌生国度的宫廷里，面对冷漠的丈夫，玛蒂尔德非常孤独，只有从宫廷女官路易丝那里得到一些母性的温暖。可惜不久女官就因故被赶走，王后重新陷入孤独。
宫廷里充满了勾心斗角的阴谋和权争，总管霍尔克伯爵（Conrad Holck， 1745－1800）没有政治野心，各家各派也就乐得让他想出花样翻新的绝招取悦国王，以便扩大自己的势力。1767年间，霍尔克办了一件漂亮事。他找到一个能声名狼藉的妓女，诨名儿“小皮靴”（Bootie-Catherine），让小国王充分实现“超道德”的梦想。“小皮靴”不怎么漂亮，身材高大，能撒酒疯，敢打人骂人，总而言之就是“浑不吝”，跟国王玩儿SM正合适。
“小皮靴”受洗时的大名是Anna Cathrine Benthagen，生父是某王子，设法把她母亲嫁给了一名士兵，给她找到个好人家抚养，定期提供生活费。生父死后经济来源断绝，小姑娘只好回到缝制皮靴为生的母亲身边，小小年纪就帮母亲把做好的皮靴送到兵营去。“小皮靴”这个诨名就是这么来的。她一度当过英国使节的情妇，但她不耐烦当淑女，宁可到妓院工作。国王见到她那年，她22岁，立时被她迷住了，一会儿也离不开。国王嘛，多少有些约束，好多念头只能在心里憋着，可“小皮靴”不光敢想，还敢干。他俩喝得醉醺醺的在大街小巷流窜，打人骂人，砸门窗，还专程跑到“小皮靴”原来的妓院去，把小姐妹打得哭爹叫娘，家具砸了个稀巴烂，全扔到大街上。有一天，她把国王打得太狠，趴下好几天起不来。
国王带着妓女满世界打砸抢，臣民当然叫苦连天，远远看见国王来了，撒丫子就跑，躲进家里关门闭户。这可就苦了巡夜的，别人躲得开，他们躲不开呀。挨国王打，只好忍着，心想等他过去这个劲儿就好了，谁知他还打上瘾了！最后巡夜的只好联合起来到皇家法庭去讨“说法”。法庭能怎么办哪？把“小皮靴” 永远驱逐出京城了事。“小皮靴”定居德国北方，终生领取丹麦政府年金，还嫁了人。此是后话。
别说，这招儿还真灵，那以后国王也就不怎么打人了，可又闹着要出国去玩儿，观赏异国风光。他在哥本哈根已经现得够多了，大臣们生怕他再现到巴黎伦敦去；再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要出去玩儿两年，还说出国期间不耽误办公，政府主要官员就得全体出动陪着，这，得花多少钱哪？由是苦劝不止，可他还是非要去。没辙，1768年5月6日，由55人组成的代表团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王后？他可不想带。玛蒂尔德只好眼泪汪汪地送他远行。
克里斯琴六世一行途径德国、荷兰、比利时，渡海到英国，对外说是某某伯爵，所到之处人们心里也有数，还是将他当国王接待。他在英国获得伦敦誉市民称号，以及最古老的两所大学牛津和剑桥授予的荣誉博士学位。两个月后到达巴黎，以狄德罗为首的百科全书派学者在科学院恭候，向他汇报工作。法国政府当然忘不了安排一大群美女围着他转，可他兴趣缺缺，还惦记着“小皮靴”，时不时闹着要到德国去找她。一路上流传着此君有病的谣言，可出乎大家的意料，他在场面上进退自如，应对有节，表现出奇好，就是在旅馆里还是忍不住要砸几件瓷器家具。可当绅士毕竟要费些力气，国王渐渐露出归意，大臣们也就乐得顺水推舟，打道回府。原计划两年的旅行八个月就结束了。
这次“五国游代表团”里有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随团医生斯特如西（Johann Friedrich Struensee，1737-72），日后写下丹麦历史上的重要一页，史称“斯特如西时期”。
斯特如西是德国人，出生在虔信派新教牧师家庭，父亲后来作了主教。童年时代家里浓厚的宗教气氛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后来受到法国百科全书派的影响，成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聪明好学，20岁就得到医学博士，行医期间结识了一些上流社会人士，是他们推荐他跟随丹麦国王出游。他是最早认为国王的异常表现是病症的人，并设法治疗。此人相貌平常，却身材魁伟，乖巧伶俐，深得国王宠爱，回国后就封他到皇家法庭供职。
Johann Friedrich Struensee
Chr. August Lorentzen · 1771
Frederiksborg Castle, Hillerød, Denmark
就在国王回国，受到民众热烈欢迎的那段时间前后，玛蒂尔德王后产下小王子，即后来的腓特列六世。国王和王后一直处在冷战状态，基本不说话，出游期间互相一封信也没写。现在国王带回来个新的宠臣，王后就打算通过他对国王施加影响。没多久，王后就深深地爱上了他。他们在1770年春天成为情人。王后的寝宫24小时对他开放，他俩还经常一同乘着马车，或者双双骑马招摇过市，引得行人侧目。
一开始人们觉得小国王玩儿一圈回来脾气好多了，后来发现不对，原来是从躁狂转成了冷漠。霍尔克不知从哪里给他找来一个小黑人，他俩就合伙儿胡折腾。行人从王宫前走过，不定什么时候脑袋上就挨一家伙，定神一看，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是珍版古籍，名贵家具；要不就看见丝绒窗帘着了火，侍卫正在手忙脚乱地泼水，国王跟小黑人拍着手哈哈笑。
1771年，玛蒂尔德产下一个女儿，奥古斯塔（Louise Augusta, 1771-1843）。人人都知道她是斯特如西的女儿。受洗那天，当合唱队唱到一个地方，人们全部退出，空荡荡的教堂里只剩下玛蒂尔德，小女儿，牧师和执事。
斯特如西原来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自从成为王后的情人，发现国王任人摆布，让他签什么文件就签什么，不知不觉间就成为“后党”的核心人物。从此青云直上，权势炙手可热。斯特如西给王后吹枕边风“程序”当然不对，可都是“实质”好话。他是个启蒙主义者，通过王后影响国王，推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停止耗资巨费的“面子工程”大理石教堂，精简政府机构，裁减冗员，取消新闻出版检查制度，停止刑讯逼供，警察不得擅闯民宅……当政的16个月里共发布了两千多项改革法令。斯特如西让胜利冲昏头脑，以为改革很容易，干脆给自己封了个“护国公”，将专制君王的权力抓到手里。
但是他改革的步子迈得太大，斯本人及其支持者缺乏行政经验，严重触犯了既得利益集团。前面说过，早在腓特列五世时期，乡间贵族已经在推动耕作技术改革，现在要征他们的税，就想不通了。斯特如西开放新闻自由，他本人却成为主要“牺牲品”，他跟王后的关系太不检点，遭到新闻界的揭露和讽刺。从维护人权的角度来说，警察不得擅闯民宅当然是对的，但是当时确实有隐匿走私物品的商贩，限制警察执法的结果是偷税漏税剧增，减少财政收入……
这些彼此冲突的政策法令已经足以民怨沸腾，斯特如西及其“后党”所犯的严重策略错误之一，就是排挤老太后（即前文所说朱丽安娜·玛丽）及其儿子候补王储腓特列。老太后和候补王储见事不谐，就离开哥本哈根，住到北西兰岛的和平宫里，搜罗党羽，等待时机。
1772年1月，机会来了。老太后和候补王储进城住进王宫。16日晚，王宫举行化装舞会，玛蒂尔德王后跟候补王储跳舞，国王、斯特如西等人在打牌。表面上“业务照常”，实际上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决战前夜的寂静。舞会结束后，17日凌晨四五点钟，守卫王宫的上校带领几个亲信在候补王储的寝宫集合，由老太后带领前往克里斯琴七世的寝宫，将他唤醒，告诉他，“国王和祖国在危险中”，要求他签署两项命令：一、逮捕王后，将其押往王冠堡（Kronborg)；二、逮捕斯特如西。
当政变军人闯入玛蒂尔德王后的寝宫时，她要面见国王和斯特如西的要求都遭到拒绝，只有第三个要求——带上不到半岁女儿——得到首肯。她被押送到西兰岛北端的王冠堡，严加看管。
斯特如西也被闯入的军人从睡梦中惊醒，被戴上脚镣手铐，关进监狱。对他最严重的指控是“与王后串通，图谋加害国王”，遭到他的严辞否认，而且也不能证实，特设法庭只得在他和王后的关系上做文章，指控他“侵犯国王尊严，破坏婚姻罪”，以及“违反国王法某条某款，凌驾于国王之上”。
在斯特如西坦白之后，玛蒂尔德也对特设法庭承认了跟斯特如西的关系，被判破坏婚姻罪成立。同年5月，克里斯琴七世和玛蒂尔德王后的婚姻正式宣布破裂。原计划将她永久拘留在日德兰北方的奥尔堡，但是在英国的压力下让步，允诺退还嫁妆，将她发配到哥哥英王乔治三世（GeorgeIII，1738－1820)的领地，汉诺威的策勒去，条件是，她带到王冠堡的女儿奥古斯塔必须留下。1772年5月31日，玛蒂尔德登上英国派来的船，离开了这块五年来给她无限辛酸和短暂欢乐的土地。
斯特如西被判决罪名成立而处死。国王同样无动于衷地在判决令上签了字。
玛蒂尔德在策勒期间有一个小小的宫廷，全力以赴从事慈善事业，再没有见过两个孩子。1775年突然死于猩红热，得年25岁。民间流传着玛蒂尔德其实并没有死，而是逃到美国去了的传说。这大概不过是美好的愿望。在策勒有她的陵墓。
国王得知她的死讯，木然地说，“太糟糕了，她的腿很美！”
斯特如西系狱期间系统地阐述了他的改革纲领，但是，丹麦还要经历一个“反动时期”才能逐步落实这些计划。事后来看，斯特如西“违反国王法某条某款，凌驾于国王之上”是能够成立的，丹麦历史上从来没有权臣敢于自封护国公，明目张胆地越权。不过当时最直接的影响，却在“侵犯国王尊严，破坏婚姻罪”，使得王室内部的家庭问题成为街谈巷议的材料，动摇了专制君主制的权威。这次婚变也使得英国和丹麦的关系疏远，为日后两国关系恶化增添了一个危险的筹码。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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