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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国军将领戡乱战争忆往 1 】刘玉章:东北戡乱战争亲历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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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之鉴·国军将领戡乱战争忆往 1 】刘玉章:东北戡乱战争亲历记 -- Anonymous - (30371 Byte) 2004-9-30 周四, 上午11:25 (1817 reads) |
花田八路 [博客] [个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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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辽南三捷──收复辽阳
三十七年七月中旬,上级为挽回颓势,并掩护民间秋收,决心发动攻势,收复辽阳。
作战军以沈阳为根据地,向南展开攻势,以辽阳为攻击目标;总兵力共为三个军,由廖耀湘将军指挥(已升任兵团司令),除廖兵团原辖的新一军与新六军外,本军亦编入战斗序列。廖兵团完全美式装备,本军和他们站在一起,相形见拙,颇感自卑。但在战斗精神与战力方面,自信决不相让。在以往的战役中,我对廖特别是作战指挥方面,觉得他过于拘泥定则,行动犹豫迟缓,对奸诈诡谲、飘忽奔窜的匪军,根本无法捉摸,反而有随时暴露弱点,遭匪暗算的危险;再则,因为他们的过份自负,遂与友军之间,缺乏协调合作的精神。前在安东会战期间,第二十五师被五倍的匪包围时,该军X师奉命前往解围,竟以一日行程二十公里的速度,缓缓蠕进,待其尚未抵达时,友军早已无法支持,被匪击溃;既无「救兵如救火」的意念,亦乏「有我才有他」的思想。是以我和他比肩作战,老实说,心理上「深具戒心」!
辽阳为辽南重镇,沈阳屏障,太子河水深流急,成为当前天险,易守难攻,故有「铁打的辽阳」之称,当日俄战争时,俄军退到辽阳,企图集中优势兵力,凭险固守,以挽回颓势,作最后的挣扎,但结果仍遭乃木大将统率的日本军,迂回强渡太子河,使俄军一蹶不振,是为有名的辽阳会战,这也是今昔状况完全不同之另一问题。
我们这次攻略辽阳,是三个军的绝对优势兵力,本军沿中长路居中,左右两侧为廖兵团的两个美式装备的新军;本军以第二师在右,第二十五师在左,以钳形之势,对辽阳采取包围攻击,我指示各师,绵密侦察太子河徒涉各点,并准备必要的渡河器材,利用夜暗秘密行动,务于拂晓前一举而渡之。
七月十五日入夜后,各攻击部队秘匿行动,推进至太子河北岸,翌日拂晓前,两师主力均渡河成功,仅于徒涉时,溺毙不谙水性的官兵数人。迄十二时,第二师以一部占领辽阳车站,主力抵达双台子西八里庄之线,第二十五师亦占领峨嵋庄杏花村,未经激烈战斗而克复了辽阳。尔后为巩固辽阳,并继续向南扫荡,占领首山大北山,俘获匪人员武器甚多,战斗间,有一事值得一提者,第二师第四团第八连,当他们向据守蛤蜊附近村落的匪军攻击时,在二十分钟的火战中,恪遵「弹不虚发」的射击军纪以消耗二百余发子弹的代价,伤毙匪七十余名,迫使残余的匪众投降,命中率几达百分之五十,这是我们平时严格要求射击训练的效果之又一证明。
本军收复辽阳后,两侧的美装新军,尚仍逗留在太子河北岸,好象他们的任务不在进攻匪军,而只为本军助阵,甚至在监视本军,所幸我们在全军官兵齐心协力的行动下,一举而完成此一艰巨之攻击任务。
事后,廖司令为了此一胜利,大事宣传,在沈阳兵团部,举行庆功大会,邀请长官部及新闻界等人士参加,除大肆宣扬胜利经过,及辉煌战果外,会中并颁授有功官兵勋奖,使我惊奇不置的,是本军的获奖人数,尚不及那两个没有渡河、未发一弹的任何一个新军之多;我只好冷眼观察,并抑制着不平之气。会后即晋见卫长官,把这次作战经过,以及庆功大会授奖情形,详为报告,乃坚决要求,今后本军绝不能归其指挥,否则,士气将荡然无存矣。经卫长官考虑后,终于命本军改由长官部直接指挥,想不到因此其后廖兵团在覆灭时,本军避免了陪葬的厄运,而免遗恨终身死不瞑目之憾。
东北的局势,日益趋于恶化,匪酋林彪的部队,已经扩充至十二个纵队,另外尚有很多独立师团,及支队等番号,总兵力已达四十万之多。我们自从进入东北以来,由失去「面」的掌握,而至「线」的处处中断;更由「线」的中断,而形成「点」的孤立;渐渐各个孤立的「点」,被匪逐次消灭,于今我们所占有的,只剩下长春、沈阳、锦州三大据点。目前兵源补充、后勤运送,均大部份依赖空中走廊,更由于我们的控制区,日渐缩小,军食渐渐不能仰赖于当地,也须由后方空运追补,而这次发动收复辽阳的攻势,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巩固沈阳的安全,及掩护秋收,争取粮食两点。
在此最重要的时机,领袖在日理万机之中,亲自莅临沈阳,检讨局势指示方针,回想我们接收东北之初,浩浩荡荡,任何方面,都比匪占有绝对的优越。曾几何时,弄成如此的尴尬局面,使他老人家操忧挂虑,一个高级军事干部,内心自应感到无限的惶愧!天不予我乎?人谋不臧乎?记得当时关雨东将军,以视察干部教育莅临东北,某报的一位记者访问谓:「最初上级曾令将军到东北(此时任陆军副总司令),果尔,你将以何种决策,对付林匪?」关将军坚决而简要的答曰:「自始即集中优势兵力,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略,惟一的是:彻底歼灭林匪羽毛未丰的有生力量,林彪窜到那里,我就打到那里。」后来东北局势益形危急,他又因公莅临,有人再问,依目前情势将军复将何以决策乎?关将军说:「现仍有十数个装备优良的国军,应立即放弃消极的『守点』现状。如即行调整部署,集结兵力,以平津葫芦岛为后方,以锦州为前进据点,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裕如也,随后相机反攻,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非常佩服其卓见,我们进入东北后,若照前一种说法,不急于争城夺地,先消灭匪军有生力量,不让林匪壮大,何致有今日之无可挽回的局面;其后局势恶化时,若能忍一时之痛,照后一种所谈的,依然不失为当机立断的明智之策,即先求稳定局势,整顿补充,恢复战力,再策后图。可惜战地高级指挥阶层,未作此谋,不顾实际,见近不见远,计小不计大,终至江河日下,演成不可收拾之局面,曷胜痛惜!
领袖回京后,又命参谋总长顾墨公老师来沈阳,召开作战会议,会议前夕,廖司令打电话到辽阳给我:「到沈阳后,先来我公馆一谈。」我自当如示前往,廖告我:「明日会议时,希望大家坚持不能撤出长渖之说,因为以热血头胪收的东北,现在仅剩三个要点,已够丢脸,如果再弃长渖,孤立锦州,有何面目以对关内外之父老乎?」我骤听之下顿觉啼笑皆非。返后,曾自我感叹:「既不敢进,又不敢亡,真是:『庸医临险症,劣手对残棋』东北何辜,十八年前送之于张学良,今将送之于卫立煌、廖耀湘矣。面子!面子!东北将因汝而陷入魔掌,国家将因汝而危及全面,徒唤奈何!」次日会场中,与会人员果受廖的影响,一致反对顾总长转达领袖之指示,我格于他已控制了多数,未曾发言,在昏瞶的气氛中纵发言,亦于事无补,愤恨曷极。
辽南三捷──刘二堡之役
刘二堡,位于辽阳西南四十华里,鞍山西北二十五华里,为东北两大村镇之一,约三千余户,我为掩护购粮,决以两师主力向鞍山以北地区,作广正面扫荡。
九月十五日。第二师第四团,占领了刘二堡,嗣得悉,匪第八纵队,及独二师全部(附炮兵),将于十七日晨由海车运鞍山,企图当晚配合长江支队,施展其所谓「百里奔袭」的惯技,以进犯刘二堡,我乃将计就计,令该团于当日午后,向南作有限度的扫荡,黄昏后主力撤回,秘密在该堡外围要道设伏;是夜匪果以三千之众,分三路来袭,利用高粱掩护,向我锐进,至夜十一时,匪各路接近刘二堡外围时,其先头均遭我伏兵袭击,继又遭我有计画的,化大为小的,到处游动伏击,在前后二小时伏击战中,毙匪五百余,我仅伤亡士兵五名、第四团于得手后,立即主动离刘二堡。
我在十八日上午八时,明了全般状况后,再亲率军主力,主动出击,暂将辽阳防务交军直属部队负责,令第二师为主攻部队,由辽阳出发,直接突击刘二堡;第二十五师主力沿中长路,向鞍山佯攻,以一部掩护第二师左侧背,为出匪意表,采取迅速机动。一切准备就绪后,在出发直前,以电话向卫长官报备。卫长官以轻率出动,恐遭匪所乘为虑,我乃向长官保证,如有失误,愿负全责,此时在东北各部队,能主动去寻找匪军攻击者,真可说是绝无仅有,我鉴于匪利用青纱帐,步步向我进迫,企图囊括行将收割的高粱地,使我军食陷于困境,若不断然予匪打击,后果实甚堪虑,最后长官同意,但一再叮嘱「要小心」!
我各部队,按照计划展开行动,最初,匪顽强抵抗,及至南堡(刘二堡分为东堡、南堡、北堡)战斗中,匪一团长阵亡后,战志顿告消失,匪三百余人,被我压迫到一所酒厂中(即当地人称「糟房」),全部出降,且弃械跪地求饶,在某河的桥下,堆满匪军尸体,是役歼匪两个团,我四、六两团伤亡亦重。
黄昏时,据报,匪独一师,正向鞍山集结,似有增援反扑之意,遂令第二师,以一部在刘二堡担任掩护,军主力,连夜撤至辽阳外围,在层层低气压的环境中,这次刘二堡捷讯,有如一声春雷,振奋了民心士气,当我前往沈阳时,铁路当局特别为我挂了花车,我俨然成为大众心目中的英雄,到处被新闻记者包围,问长问短,殊觉索然乏味。
辽南三捷──收复鞍山
三十七年十月初,锦州被匪围攻,战斗日趋激烈,我统帅部为解锦州之围,决在辽西地区与匪决战,以沈阳附近国军主力,集结五个军,组成西进兵团,由廖耀湘负责指挥,而以本军仍暂留于辽南地区待命。
这时,匪正集中全力围攻锦州,辽南匪军已大部西窜,正将鞍山物资及重要工矿设备,抢运瓦房店一带,但仍故作镇静,并不时以小部队向我扰袭,眩惑我方视听。我洞烛其奸,决定采取以攻为守的方针,出匪不意,攻占鞍山。
攻击部署,仍以两师采取钳形的包围态势。第二师在右,扫荡刘二堡以南匪部后,向千山站、唐家房身迂回匪左侧背;第二十五师击破七岭子附近匪部后,迅速向孤山子方向进出,迂回匪右侧背,包围而歼灭之。
十月五日黄昏后,各部队,在严密的警戒与封锁下,秘密行动,分别到达预定位置;翌(六)日拂晓,开始攻击前进,匪毫无所知,疑为神兵天降,在我包围攻击下,伤亡惨重,残匪向海城狠狈逃窜,于是此闻名世界的钢都,又入我掌中,但我击鞍山的主要目的,一方面是以攻为守,使匪在我威胁下,灭少窜扰,一方面还是为了解决军食问题,盖鞍山至辽阳六、七十华里之间,为丰盛的产粮地区,由于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攻城略地,故于占领鞍山后,仅留置第二十五师的刘明奎团,就地担任守备,其余各部队均于七日晚返防辽阳。
本军建制三个师,新成立的暂五十四师黄建墉部,阻于锦州,己见前述,实际掌握的只有第二、第二十五两师,第二师比较完整,第二十五师则曾两次受挫,虽经整理补充,战力尚未复元,故在兵力运用上,暂未赋予主要任务,以培养并磨练其士气,增强其信心与经验,这次我派刘明奎团,留置鞍山,用意亦在于此,但鞍山市南北之长,有二十余华里,少数兵力,是几如沙中之一粒,焉能有效据守。因是我指示刘团长,在目前的情况下,除对付当面匪军的战法,要采取机动守备方式。所谓机动守备,在我的着眼是:原则上,守面不守点。放弃阵地,不放弃空间;战法上,以攻为守,以退为进,遇强则避,见弱即攻。并具体指示刘团长以下的诸种作法:
一、要有计划的,布设情报网,情报人员派出于二十华里以外,绵密侦察,俾随时对匪军动态,了如指掌,以获致恰到好处之决心与处置。
二、部队位置,在通信连络确实下,不妨三天一动,二日一移,不可久驻一地,以混淆匪之视听。
三、在驻地外围要点,布置有效之警戒网,时时巡察,不可疏虞。四、发现小股匪来犯时,以绝对优势兵力出击;匪大部队来犯时,先在远处设伏阻击,主力由中间地区撤离,一面后撤,一面于其进路侧方,选适当地点布设伏兵,并把握时机,出匪不意,以主力回头猛击;如误遭强大,则立即撤离。
五、情况万不得已时,化整为零,规定各部队,撤退目标,由不同的方向道路,各别行进,──依现况即以辽阳为目标亦可。
但在事实上,匪始终迄未来犯,是役我曾获授四等宝鼎勋章。
挺进营口
三十七年十月初,匪酋林彪,倾全力围攻锦州,意图至为明显,厥在切断我东北与关内的连系,使我长春与沈阳,更陷于孤立,然后再缩小范围,续歼在我东北境内的全部实力。
于此,使我想起,前此最高统帅,莅沈阳巡视,了解东北实际状况后,派顾总长前来指示战略方针,准备放弃长渖,集中兵力于锦州,实为最明智之卓见,惜为卫、廖在会议中梗阻,致未克奉行,今反被匪取得先机,陷全局于不可救药之厄运,不禁深为之悲哀。
西进兵团,赴援锦州,时机上,虽然落后了一步,但以堂堂五个军、一个青年旅、三个炮兵团、四个骑兵师的庞大兵力,一切尚优于匪军,尤其葫芦岛,约以四个军之众此时恰在积极解围攻击中,若能应用得当,指挥适切,迅速进出战场,内则利用锦州守军,拘束大量匪军,外则以两兵团前后夹击,确切稳操胜利左券。惜乎!廖兵团计不出此,战志低沉,有可战之兵,而乏能战之将,受命后,先则迟迟不决,开会复开会,准备又准备,徒费时日,所谓:「宋人议论未定,而金兵业已渡河矣」;既则蠕蠕行动──每日行程二十公里,抵达新民后,又为破坏匪军补给基地,抽分军力,前往彰武,而致兵团,屯兵多日,实急其所缓,明知我锦州守军,兵力单薄,比较完整而堪战的部队,仅约两个军,本军暂五十四师亦居其一,在匪军压倒优势的包围攻击下,想见其必难持久,然赴援兵团,却狐疑无为,以致贻误良机。尤有甚者,锦州失守后,竟又以沈阳空虚为由,欲行折返,经上峰怒斥,严命必须收复,乃不得不遵命,再行西进,终以一再往返延误,正好予林匪以调整部署的大好时机。故当廖兵团主力,沿北宁路北侧,进出黑山县附近,企图经义县攻击时,匪早已洞悉行径,且已预筹妥备,以骑兵部队,乘隙窜入我大军之中,到处扰袭,摧毁其指挥中枢,破坏其通信系统,乘其纷乱之际,徒见其处处被人海围击,痛哉!数十万大军,竟在数小时内全部崩溃,如此无用,夫复何言!
是役,本军未列入西进兵团序列,奉命为特遗支队,掩护西进兵团左侧,经海城、大石桥进攻营,占领出海港口,打通海上的交通,我于十月二十一日召开作战会议,决定就现态势,以第二十五师,经腾鳌堡,向营口攻击前进,本夜,以驻鞍山的第七十五团,在腾鳌堡亘鞍山之线,广正面占领阵地,严密封锁消息,使辽南匪军,无法探知我军动向;第二师,经鞍山、海城、大石桥,向营口攻击前进;军部及直属部队,在第二师后跟进。
翌二十二日拂晓,开始行动,二师以郭永团为前卫,郭团沿途,击破海城及大石桥之匪后,于二十四日下午一时许,到达营口;以张晴光团为左侧支队,因山地道路崎岖,复数次攻击受阻,于黄昏前方抵营口,第二十五师,以张文博团在右,刘明奎团在左,沿途击破牛庄匪之抵抗后,先于同日上午九时进入营口,计由辽阳至营口,近三百华里,沿途且战且行,而于两日半之时间内,沿途奋战,全军到达目的也,不谓不速,倘我西进兵团,亦能以同样速度行进,则约四天即可赶到锦州附近,相信战局,与东北前途必也大为改观了。
海运撤退
西进兵团,沿北宁路北侧,攻击黑山县时,本军曾于十月廿六日,奉命派第二师代师长尹先甲,率五、六两团,由田庄台附近渡过辽河,准备进出盘山、沟帮子,攻击匪之侧背,策应西进兵团之作战,该处为辽河近海处,河幅很宽,无轮渡及其它舟楫,仅能利用小民船操渡,因此费时费事,二十七日渡河完毕后,先头搜索部队,已达盘山以南,与匪接触,主力亦已开始前进时,忽奉卫长官十万火急电,以西进兵团失利,命本军连夜兼程到达苏家屯集结待命,我一面令第二师归建,一面先派一部向沈阳前进,当日午夜,第二师回渡完毕,正拟放弃营口率军北上,又奉卫长官电令,辽西匪主力,直扑沈阳,鞍安已陷匪手,饬本军固守营口待命,我除令向潘阳前进部队归建外,速令各部队,在原地加紧备战,另由二十五师派一个营,据守营口北之石桥子「据点」前进阵地。
林匪击溃我西进兵团后,以主力直扑沈阳,其第九纵队李运昌部,则径向营口急进,沿途张贴标语:「解放五十二军!活抓刘光头!」此时,匪第八纵队,及长江支队,亦由盖平向北移动,二十九日,匪先头一营,全部乘马,歌唱言欢,得意忘形,似入无人之境,既未搜索,亦不疏散,由牛庄向营口前进,及午后抵达我石桥子阵地前,竟不料我守军在严密荫蔽下,待其接近至最近距离时,突然以炽盛火力奇袭,其前卫部队几全部遭我击灭,当晚我调整部署:
一、大石桥人力输送团(步兵团编装),撤回营口。
二、营口主阵地,全部交军师直属部队接替。
三、两个师之各步兵团,均分别控制。
次晨,匪会合其第八纵队、长江支队,全力猛扑我营口阵地。斯时也,后有大海,前有超我三倍之强敌,背水为阵,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亦即我军在东北最后奋战之时机,终于一举粉碎来犯匪军,以五个团全面反击,斩获三千余众,匪势乃杀,余匪溃退十余里,我未行乘胜紧追,以期养精蓄锐,各部队复进入原阵地,及其机动位置,匪遭此两次重大打击后,显然自须喘息,迅予整备,不致即行贸然进犯也,但我午夜自忖,胜则胜矣,而此局部暂时的胜利,又何补于大势的扭转耶,除心情万分沉重外,仍作更积极之作战准备。
匪进犯石桥子之先一日,国防部派来两艘中字号运输舰,我料当为接运本军撤退之需,即令所有非直接参战人员及辎重,依计划先行装载。翌日经激战后,海总参谋长马纪壮将军乘太康号来,并携最高统帅令,饬本军海运转进,嗣海军总司令桂率真将军,又乘重庆号到达营口外海,我乘小艇登舰面谒,并与马参谋长商讨装载问题。马意以仅有商船三艘,容量不足,主张牺牲部份人员,我坚持不忍将同生死之官兵,轻易拋弃,结果我以人员不须坐卧而一同站立之要求,达成协调。
返部召集团长以上开会,我指示:
一、本(三十)日,匪倾全力向我营口外围,作猛烈之攻击,均被击溃,尤其在白庙子附近,遭我猛烈反击,匪除一团长被击毙外,余在溃退中损失惨重,谅今夜明晨,不致轻易再犯。
二、命两师于营口外围,原作战地境线内,各选五个要点,每点派兵力一排据守,担任撤退上船之掩护,各排另配大卡车一辆──俟守备至今夜十二时后,迅速乘车驶往码头登轮。
三、各部队在十一时半以前,除掩护排外,上船完毕,带不走的东西,一律破坏,有机密性的文件,检查焚毁,船位分配,及上船次序时间等,由参谋长会同各单位有关幕僚商定之。
四、各部队上船前,军师特务营连,分别在码头各轮上船入口处,分两列对面排列,中间仅容一路纵队通过,严格监督上船人员,秩序之遵守,及陌生人混入,违者当场格杀勿论。
五、前往码头上船途中,各连排班长须在先头,到达上船入口处时,连排班长即停止,监视本连排班士兵,依次全部上船后,再随后最后一人跟进,营团师军长,同此类推,我最后乘小艇上太康号,登船完毕后,所遗车辆,用手榴弹炸毁引擎,骡马因不忍枪杀,任其所之。
我全军之能安全上船,主要在击溃匪之进犯,其次得力于驻守太平山为军担任掩护的辎重营,匪到达白庙子后,该营陷于包围,苦战竟日,坚守不屈,营长王有道壮烈成仁,官兵三百余名,亦同归于尽,诚为「血肉长城」,以生命为我全军做了最大的奉献,当不让「上海八百壮士」专美于前矣。
此次撤退中,我想起了「敦克尔克」之役。
各单位上船完毕,待命发航之际,忽第二师所乘的宣怀号轮起火,陡见浓烟弥漫,火光冲天。好在船未离岸,人员尚可纷纷撤离。惟炮兵营装于舱底,惨痛损失自在意中,后据报第二师下船人员,均自动保持建制,井在码头附近,占领阵地,防匪袭击,其临危不乱,时时不忘战斗的精神,可圈可点。
我目睹宣怀号起火,然而我是在太康号轮上,焦灼如焚,徒呼奈何。各轮于夜一时启航出港约二十华里,在辽河口左岸西炮台,原有旧遗工事,军初到营口时,我曾派兵一连──连长王德贤──据守,并令侯程达团长转饬该连先行搜集民船,俟各部队乘轮通过后,即乘民船自行撤离,但当我所乘的太康号通过该处时,舰上海军见该处有部队,马参谋长疑为匪军,即令舰上发炮轰击,经我再三解说阻止,均未置理会,我痛心非常,有如身陷贼船之感。
出海后,我被请登旗舰重庆号,将撤退经过报告桂总司令,第二师的情形仍在存亡不卜,澈夜不能入睡。次日至葫芦岛,下船时见到第二师代师长尹先甲,该员身为师长,在营口上船时,不但未按规定,竟然抢先上船,及后船上起火时,则又置部队于不顾,最先下船,并独自另登他轮,而逃之夭夭,提前先抵葫芦岛,我非常不屑其人,彼见我有不悦之色,竟乘机即潜往北平,「患难见义节,板荡识人心」,尹先甲在本军经历悠久,致我失察,不意稍经危难便暴露了懦怯卑劣的表现,良可叹也。在葫芦岛,我谒见了杜长官,是晚后续轮艇陆续到达。
我遭遇过不少艰困忧伤之事,从未轻易弹泪,但这次宣怀号起火,眼看多年同生共死患难弟兄,陷于无助的死地,或将作毫无价值的牺牲,不觉澘澘泪下,直到郭永、侯程达官兵等,乘民船继续脱险归来,与原乘中字号撤出者,共达约五千余人,情绪方稍安定。
杜长官将新成立的第二九六师刘梓皋部,拨归本军建制,该师仅有各半数之两个团,且系接收新兵未久,要蔚成劲旅,须付出相当之努力代价。
军于葫芦岛休整三日,奉命乘轮航运上海,分驻丹阳、无锡、常州、苏州一带整训,军部驻武进。
部队驻定后,我到南京向国防部报告部队现况,及缺员缺装情形,上级洞悉本军在东北之特出表现,战绩辉煌,是一支坚强善战的部队,遂优先补充,故未及两个月,人员装备均获齐全,我对第二九六师,系新隶本军,是以我在领导上,对该师特予优遇,除优先予以补充外,另成一个团,使该师成为三个团的建制完整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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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保卫战
徐蚌会战方酣时,本军正在京沪路前述地区整补,主力并未参与,仅于徐州陷匪,蚌埠吃紧时,军奉命派一部接替怀远城防,因第二及第二十五师,均无驮载骡马,故派第二九六师担任此项任务。稍后该师并参与第六兵团,为双堆集黄维兵团解围战役。黄兵团失败后,卽归还建制;又于此期间军复奉命,派第二十五师驻明光、沙河集一带,担任护路,其间与匪在严集,发生战鬪一次,毙匪数百余,俘百余名,及至大军南撤时,方归建。
三十七年十二月下旬,本军奉命至上海布防,归汤恩伯将军统辖指挥。上海当时区分为警备、防卫两部,警备部由陈养浩将军负责,防卫部由石为开将军负责,区分浦西、浦东两个防卫区,赋我以兼浦西防卫副司令名义,负责浦西防务。
到达上海后,卽着手部署,以第二师为右守备队,占领狮子林、月埔、杨行、顾十房之线;第二十五师为左守备队,右与第二师连系,占领国际无线电台、刘行、庙行、大场之线,左与第五十四军连系;第二九六师以一个团,担任浏河亘罗店嘉定间之机动作战,主力控置于宝山吴淞间,为军预备队;奉拨本军指挥之第三○八师,仍在太仓机动守备,掩护交通线之安全。
部署就绪后,卽着手构筑工事,并行机会教育,加强战技训练。我为振奋士气,提高鬪志,分别至各部队精神讲话,特别强调总统卽将复职,在海上基地遥为领导,大上海有丰富的作战资源,背后有广泛的海上补给,我们是处于有利的作战地位。同时全般战局虽有失利,但本军在所有大小战役中,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必须保持此光荣传统;坚定信心,奋勇杀敌,达成上级赋与的任务,为壮烈成仁的战友复仇。更强调「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之大义,今日之战如能获胜,为神圣的一战,庶可挽救国家之危急,我们有决心、有信心,来达成此任务。
其次,在防御设施上,上海附近是一片平原,无险要地形可资利用。且因地滨海域,掘地数尺卽及水层,必须构筑钢筋水泥碉堡,由军方经始设计,原则上每隔三百公尺,构筑碉堡一座,射口在两侧方开设,利用斜射侧射,构成火网。各碉堡互以火力掩护。碉堡位置及型式,由防卫部决定,发包于民间建筑商承造,军民敌忾同仇,协力合作,进度甚为迅速,碉堡完成后,覆以集土,倾斜稍缓须配合自然地形,俾增抗力而免过份暴露,碉堡外围,均构筑野战工事,匪炮射击时,守兵利用碉堡掩蔽,待匪步兵攻击前进时,守兵迅速入野战阵地,从事战鬪,夜间更应特别警惕。
工事完成后,各部队卽在阵地上,寅施预期战鬪中之各种训练──格外注意射击训练与夜间战鬪。在阵地前方,预想匪之接近路线及附近,布置射击标靶,举行射击比赛,以增强部队对我阵地及火网编成之信心。
此外,我仍运用多年来,在平时训练,与作战体验中,对于发挥战力的基本规定与组织,诸如「三人小组」,「全面督战」,「三级代理人」等办法(本军各级三级代理人,均曾以正式命令颁布),重申其要点与精神,作进一步之恳切告诫,同时要求各级部队长,必须对其所属,分别重复讲述,以加深印象,俾彻底奉行,而收上下惕励,交互策勉之功效。
南京撤退之当晚,国防部长在上海主持紧急军事会议,军长以上及高级幕僚均参加,惟在开会致词时,未提及如何作战,只以研讨上海如何撤退为题。疾听之下,大家默默相顾,无人发言,我则起而激昂陈词,认为:「官兵四、五个月以来,夜以继日的经营防卫战备;目前已大体就绪,正兵法所谓『毋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之时,轻言撤退,严重的影飨民心士气。若认为无可守之必要,当初又何必劳师耗帑;若认为防守困难,我愿担当此间最艰巨方面的责任,倘有防卫不力情事,愿受最严厉之处分。」于是会中不再提及撤退问题。
上海防卫战开始前,领袖莅临上海,于太康舰上召集三军重要干部,首先听取汤总司令演示文稿备战情形,随卽训示,大意对上海防卫战寄予之期望,特别对本军过去战绩,及目前战备成就,甚多奖掖之词。
三十八年五月上旬,匪陈毅部利用和平攻势,乘虚突破长江天险,强渡江阴后,向东进犯,其先头在浏河、嘉定、太仓间,与我前进据点守军,发生前哨战,此为上海保卫战之开始。
五月十二日,匪第二十九军及警备第八旅,由浏河太仓,绕越我罗店前进据点,奔袭吴淞,向我狮子林、月浦、杨行阵地猛扑,企图断我咽喉,截我航运,阴谋得逞后,使我上海军民及物资,无法撤离而囊括之,但经我极力阻击,匪伤亡甚重,未能如愿。窜入月浦之三百余人,在麦田中全部歼俘。翌十三日午后,匪增调其第二十六军加入战鬪,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再向我右翼狮子林、月浦、牛角尖一带阵地,以人海反复冲锋,致月浦、牛角尖之间被匪突破,逐渐向后扩展,但突破两侧阵地后,仍坚强固守不稍动摇。战况空前惨烈,我以预备队向窜入之匪逆袭,激战至午后八时许,将突入月浦之匪围歼,恢复原阵地。
匪经两昼夜猛犯不逞,伤亡甚为惨重;至十四日,复以全力向我牛角尖、王家牌楼、国际电台、刘行阵地猛攻,其一部虽由沟渠突入,因两侧阵地仍固守,匪实已进入我之口袋,我卽以暂归军指挥之邹鹏奇部,九十九师之二九六团,附战车一连,与地区预备队协力,以钳形包围出击,将突入之匪悉数歼灭,除毙伤数百外,俘匪约一千二百余名,此为上海保卫中俘匪最多之一次。尔后卽乘胜调整部署,以第二九六师接替狮子林、月浦第五团阵地,七十五团原守大场防务,奉命交第五十四军接替,此时军掌握第二师的两个团,及第二十五师的一个团为预备队。
十五日以后,匪又增加第二十八军、三十一军、三十三军及第一警备旅,继续向我右翼阵地攻击,迄十七日止,除顾家宅守军(一个连)遭匪炮击,伤亡殆尽,一部碉堡弃守外,我主要阵地,仍屹然无恙,事后,匪在不得已中,乃将主力转向浦东,但该方面之友军战鬪失利,影响了全般战局。事后,阅友人剪寄香港匪报:陈匪毅在本军阵地前攻击之伤亡数,约六、七万之众,该报纸我曾剪存数年,而后失落。
上海撤退
保卫大上海的战鬪,持续到五月二十五日,从前哨战开始,已逾半月,无日不在浴血奋战之中。在本军阵地正面,匪始终无法得逞,而付出了出其意外之人海代价。本日将第二十五师龚宅、蕴藻滨、河口、滑宅之线以南及庙行阵地,奉命交第二十一军接替,命该师守备宝山沿泗塘河至吴淞镇的斜交阵地,准备再行痛击犯匪。
唯日来发现上海市至吴淞沿途,重兵器及装甲部队、后勤部队、及运转物资的车辆,络绎不绝,均驰往吴淞码头,对今后动向似有预感;由于我有过营口撤退的经验,深感敌前海上转进,不是一项简单的作业,必须要有周到绵密的准备,方克有济。我虽有浦西副司令的名义,对实情竟一无所知。遂派副军长李运成,至浦西指挥部连络,期能较早获知行动消息,以便早作策画,然迄无回报。但情况所显示之撤退迹象,则又愈来愈显明?于是我在不得已中亲往探察。先当面就连日战况,有所陈述,期司令将尔后行动,有所透露,结果仍毫无所获。不已得,复以市区中及沿途所见情形,相询是否撤退,司令方告以浦东方面战况逆转,匪已向吴淞侧背,压迫而来,现仅距吴淞约二、三十华里,准备今夜撤守,一再要我绝对保密。因此我乃陈述我的意见,海上转进非陆地撤离可比,船只数量,码头设施,秩序维持,撤退掩护等,稍有疏虞,卽可造成混乱,不堪设想。特别对各部队上船时间,必须详密计算,避免在码头发生拥挤。此事固须保密,但对必要之部队长,必须提前告知,俾预作妥切准备云云。待我在返部途中,街上已一片混乱,车辆拥挤难行,尤以后勤部队为甚。回到军部后,卽召集各师长、及主要僚属等,指示必要之事项。不意时间仓促,因当日十五时许,力奉命应于十九时前,除掩护部队及所要辎重外,一律轻装在海军码头,登轮转进;此时,匪似已察觉我军有撤退迹象,倾其全力,对我全般阵地猛扑,幸我第一线十五个连,均能凭堡与匪续作殊死搏鬪,使撤退部队安抵码头,而他们终以达成掩护任务,但无法于敌前脱离,为全军做了最伟大的牺牲,演成营口撤退之辎重营的再版,痛心曷极。
当时我规定,除第一线连继续在原阵地抵抗外,其余于十九时后开始撤退,我于二十时后,离开军指挥所。吉甫车行不多久,卽无法前进,只得下车,在人潮中步行到码头附近,见我官兵整齐席地,等待上船,心中甚觉安慰,然要在人潮中通过,则十分困难,迨士兵发现,遂大喊「军长来了,赶快让路」,我才勉强挤到船边。停靠码头的,是一艘三千余吨的商轮,没有经过舣装,船身侧面,仅有可容一路纵队之一座舷梯,部队沿梯循序而上。不久,因舷梯不胜负荷而折断。事前旣无应急准备,情急中,将空汽油桶用里腿捆绑叠起,勉为攀登。然上船速度因之更为减慢,且不仅一船如此,其它各船亦莫不皆然。整个装载之艰难缓慢情形,迄今忆及仍为心酸。
我站在码头船边,从二十时许直到二十三时,才由船上士兵,用里腿连接,将我吊上。上船后,首先派人暗中监视船上工作人员,特别是轮机驾驶人员,以防万一。其最着急者,此时本军尚有约一万之众,急待依次攀登,我最后决心「要人不要枪」,大喊:「武器拋海,徒手上船,愈快愈好」,转瞬叠集之油桶塌垮,营救乃益觉无望。悲惨之情,何甚言状。
二十四时,卽将退潮,匪炮射弹的爆炸声,距码头愈来愈近;同时,在上船之处,有一匪谍,将一枚手榴弹,投上甲板。适在我所站附近,幸未爆炸。该匪谍当卽被我岸上士兵,乱刀刺死,船长要求开船,我仍请其稍延,因能多上船一人,心理上的沉痛,就可以减弱一分。直到零时三十分,己至启碇最后时限,只得挥泪发航,看到岸上未能上船的官兵,仍在整装等待,不知其将遭受何种噩运,生离死别怆然心伤。
上次营口转进时,宣怀轮起火之痛,记忆犹新,因之特具戒心,但船上并非本军一个单位,管制不易,其时我力未竭而声先嘶,乃由参谋长代为广播,先对本军官兵作战的英勇与成功特为嘉勉,其次要求任何人不准吸烟,严守秩序违者弃海。
汤总部于撤退前,赏本军银元五万元,以战况激烈,各师均未及来领。上船时,装在大卡车上,派特务连士兵押赴码头,不料中途车辆,无法通行,押车兵不得己,尽可能携取二千余元,上船缴我,他们的忠勇,深可感激。我当时在船上各发奖金若干,后于初到台湾时,一时无台币使用,卽以此款济急,否则囊中羞涩,恐将流于告贷无门。综此次大军撤退,在毫无准备状况下,本军部队仍能在人潮中,始终井然有序,实非一朝一夕之所幸致。海峡航行中,我默想这又像是一次「敦克尔克」。
三十八年,以在军长任内具有功勋,奉颁三等云麾勋章一座。
-以上摘录内容完-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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