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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我为什么说“还原论不是万能的，没有还原论是万万不能的”(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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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为什么说“还原论不是万能的，没有还原论是万万不能的”(5)   
金唢呐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7/06/19
文章: 1504

经验值: 61256
文章标题: 我为什么说“还原论不是万能的，没有还原论是万万不能的”(5) (814 reads)      时间: 2010-12-29 周三, 上午11:36
作者：金唢呐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我为什么说“还原论不是万能的，没有还原论是万万不能的”(5)


金唢呐


分子生物学在“改造世界”，也就是造福或造祸于人类方面，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世界首富比尔盖茨曾断言下一个超过他的首富一定出自基因生物领域。但客观说，远不如在“解释世界”方面的成就辉煌。据我所知，目前分子生物学在农业、制药业、畜牧业等领域应用十分广泛。就拿基因工程这块来说，胰岛素、干扰素、乙肝疫苗、人造血液、白细胞介素都是用基因工程方法生产出来的。按中国现在的糖尿病发病率，靠猪胰岛素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各种转基因农产品更是海了去了，最多的是大豆和玉米，美国大部分大豆玉米都是转基因产品。中国政府对粮食这块比较谨慎（这也是必要的），往肚子里吃的不敢种，但身上穿的转基因棉花可没少种。

在农村呆过的网友都知道，在没有引入转基因抗虫棉之前，棉铃虫害是个无解的难题。一是棉铃虫钻进棉桃里农药打不进去，更重要的是，棉铃虫抗药性极强，哪怕将它们浸泡在农药溶液里都死不了，在液面上悠哉闲哉，胜似闲庭信步。最后棉农们被逼无奈只好抓棉铃虫，每人每天抓个千八百只毫无问题。可现在省事了，把棉花种上就进城打工去了，棉蚜虫一咬棉桃就自行死亡。当然，棉蚜虫的天敌盲蝽蟓现在有所增多，但盲蝽蟓要好对付得多，对农药敏感。而且现在第三代抗虫棉已经携带有抗盲蝽蟓的基因，有可能在五年内进入市场。总体上说，转基因抗虫棉还是非常成功的，现在的市场占有率达95%。所以，对转基因产品痴迷者如方舟子，将此列为“成功范例”，希望政府像引入抗虫棉一样引入转基因大豆。我这里并不是说转基因的棉花没有问题，像对生态平衡的影响就需要考虑，还要研究解决。不用化肥、不打农药、不用转基因的农作物生态环境当然好，可惜无法伺候这14亿人口。

分子生物学在医学领域应用也不少，但多集中在检验医学、法医学领域，像用生物芯片为基础进行病原体的鉴定和药物抗药性分析，都已经日臻成熟，“超级致病菌”就是这么被发现的。至于治疗，大部分都是“基因工程药物”，真正的基因治疗（把正常基因导入基因缺陷的患者体内）却都处于试验阶段，常规应用的确实极少。其原因我认为有以下几点：

一是跟各国政府的谨慎态度有关。凡涉及生命领域研究成果的推广，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各国政府都是慎之又慎。举例说，转基因牛肉不过是将牛的基因改变，然后把牛肉煮熟炖烂端上餐桌，即使这样还有很多国家不能接受，更何况把人的基因敲除或者嵌入新的基因。比如小小衲网友所说试管婴儿的研究，四十年代就开始了，而世界上第一个试管婴儿却直到七十年代末才问世。即使是集权国家，现在也不敢再瞎干了。像七十年代中期，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敢在全国推广，把鸡血直接往人体里面打、卤水往肚子里灌（即鸡血疗法、卤水疗法），那种的二百五做法，也就是那个年代的中国人敢干。

我遇到过一些搞基因工程新药开发的学者，他们半开玩笑地说自己生错了年代，NND，琴纳当年搞牛痘疫苗、巴斯德搞狂犬病疫苗有什么安全性试验，不就给人用上了么，都取得了成功，而且建立了免疫接种法，拯救了千百万人的生命。甚至还有些爱国学者，认为现在繁琐的安全性试验纯粹是美国遏制中国新药开发的大阴谋。

二是受到伦理道德的约束。基因技术如果用于临床治疗，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仅仅用于诊断，必然会导致一系列道德伦理方面的问题，因为基因技术不仅仅是像整容那样的引起外观变化，而是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人，引起“质”的变化。“一方面，它可能会导致对生命力的控制；另一方面，它可能会因他或她个人的遗传特征而带来侵犯个体尊严与人权的风险。”（里夫金语）。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弄不好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盒子，“血统论”、“出身论”、“社会达尔文主义”一起跑了出来，那时候的弱势群体面临的将是“基因歧视”。所以多年前就有人“防患于未然”，提出了“基因伦理”、“基因专利”、“基因垄断”等问题。怕的是一旦基因治疗用在临床上，人就会成了被技术操纵的对象，人的尊严会逐渐沦丧，人类存在所系的“自然性”就会受到了彻底的摧残，人的价值不过是某种基因的有无、多少和排序的不同。

在美国这样宗教势力强大的国家，还要受到来自宗教的压力。所以美国的后基因组计划“从基因组到生命（Genomes to Life，GTL）”选题就非常巧妙，人家研究内容是几千种微生物的基因组及微生物系统是如何调控生命活动的，目的、意义冠冕堂皇：使用生物手段帮助美国政府和世界解决能源和环境难题。其实谁都知道这项研究对生命科学的价值绝不仅仅是“解决能源和环境难题”这么简单，而是通过这项研究进一步了解生命体系的分子组成、调控方式，以及整个生物体系与环境相互作用的方式与机制，促进生物、物理、计算科学多学科的交叉与进步，为多角度的全面解析生物体打下基础，来指导后续的生物学研究。用基因工程制造分解石油的超级细菌，生产胰岛素的大肠杆菌，宗教团体总不能去反对吧。再有，微生物结构简单，和环境之间的关系明确，研究起来比较容易上手。

三是基因治疗技术还不成熟。比如说，理想的基因治疗方案应该是将正常基因（包括调控序列）导入基因缺陷的患者体内，使导入的基因发挥作用或使缺陷基因在原位得以校正和修复，从而纠正基因缺陷导致的各项异常表现。但目前突变基因定位（基因诊断）和定点修复技术尚未解决，因此，在导入正常基因时，不能去掉或纠正缺陷基因。还不要说人，连动物实验也不过关。现在的“基因敲除”就集中在一种小动物——老鼠身上进行，来回来去都是按着小耗子干，连大鼠的实验都做不出来。直到在今年8月，才获得了基因敲除大鼠模型，不过研究结果是Nature在线发表（http://www.bioask.cn/html/1096.html），还没看到别的实验室重复。不过就这样还跟毛泽东思想伟大胜利似的，意义之重大可见一斑。像这种毫无把握的技术，临床使用未免为时过早，还是先把兔、狗这些动物敲个遍再说吧。按说血友病这种遗传病治疗起来应该是最简单的了，基因水平上的发病机制早已搞清，就是单基因造成的凝血紊乱，但实际上临床治疗效果还是不理想，像载体引起的免疫反应、载体的安全性和外源基因不能持续高效表达等都还没有真正得到解决。

四是基因的功能、各种信号转导通路并没有真正的被认识。就像我在《为什么(4)》中提到的一个悖论：如果不在分子水平上进行分析，你就不可能深入认识生物大分子的作用，找不到治疗疾病的办法。说到这提请各位注意，凡是现在研究用基因手段治疗的疾病，都是其他治疗手段无能为力的“不治之症”，哪怕有一点办法，谁也不会去打基因的主意。就如同所有我认识的肾衰换肾的患者、所有做试管婴儿的不孕症患者，都是百般用药无效才想到这种既花钱又受罪的办法。如果进行分解分析，那么在分解的过程中，就会破坏掉很多有用的信息，所以通过认识局部并不能达到正确认识整体的目的。因为对像生命这样一个复杂的整体来说，整体是组分的相互作用之和，而不是各组分作用的简单叠加。大生物分子间的关系不是“一对一”，甚至不是“一对多”，而是“多对多”的关系。

再者，与物理学的研究对象不同，生命实际上是一个开放性的系统，随时可以根据环境做出适应性的改变。以往在物理学领域用还原论方法建立起来的科学理论，不仅具有精确严密的特质，还具有强大的预言能力，而现在分子生物学这种预言能力非常差。动物实验就可以看到，某种疾病可以表现为某个或某几个基因表达增高，但敲除这个基因，机体会出现适应性调节，所以并不一定会使这种疾病消失；或者是敲除这个基因虽然使这种疾病消失，但又会出现其他新的疾病。像我前边提到的血友病，有人用小鼠为模型动物对胎儿血友病B作了基因治疗，发现小鼠在出生后都显示了较好的治疗效果，然而伴随着治疗却产生了发生率很高的肝癌并发症。所以基因治疗的结果确实是很难预测，或者说简直就是无法预测。原因就是还没有弄清人类基因之间极其复杂的调控联系，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分子生物学专家胡德要创立世界上第一个“系统生物学研究所”（按照老册的定义就是“伪系统生物学研究所”），因为生物大分子之间的相互作用太过复杂，必须有一套专门的理论和技术来处理才行。

林林总总说了这么多，最后总结一下我文章的内容。还原论与整体论作为两种不同的研究方法，两者不能相互替代。我们具体选择哪种方法，这要视具体情形，并取决于我们个人的喜好。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整体论总是只能进行一些初步的研究，一旦深入下去就必须使用还原论的方法。对于研究对象，我们总是首先了解其大致的、整体的规律，这是整体论的方法，接着一定要再对它层层进行还原分解，以此考察和研究它的深层次本质规律。由近代科学巨匠用还原论方法而创建的近现代科学，和古代科学比较起来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精确和细致。就拿诸位感兴趣的生命科学来说，首先是整体，然后是各个系统，如消化系统、神经系统、免疫系统等，接下去是器官、组织、细胞、细胞器、生物大分子、基因等层面，这便是一个逐层还原的过程。随着层层还原过程的深入，我们对人体的机制就能够得到越来越多的了解。即使在还原论原则上不可行的领域，我们还是需要了解个体的性质，要通过微观来解释（即使不是推导）整体的行为。

美国物理学家温伯格认为整体的定律不可能是最基本的定律。他不同意说混沌理论解决了问题，他的论述很有说服力：“混沌的存在，不是说土星环那样的系统行为就完全不能由运动定律、引力定律和初始条件来决定了，而只是说明有些事情的演化（如环间空隙的粒子轨道）不是我们实际所能计算的。说得更准确一点，混沌的出现意味着，不论以多大的精度决定初始条件，我们最终还是会失去预言系统行为的能力；但是另一方面，对一个牛顿定律统治的物理系统，不管我们想预言它在多远的未来的行为，总可以在某个初始条件允许的精度下实现那个预言。”（温伯格《终极理论之梦》） 　　

从我个人来说，我更喜欢分析思维和还原方法来研究问题。这也包括社会问题。老芦在他的《镀金帝国》系列里（好像还是【未完待续】吧？）根据对国内政治形势走向分成了乐观派（民主转型在望）、悲观派（民主转型无望、也还不至于大乱）、崩溃派（天下大乱、内战爆发），按老芦的划分，我属于悲观派（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有15年的时间限制），我这是对我周围、以及周围的周围的工人甲、农民乙、军人丙、干部丁、教师戊、商人己、医生庚、学生辛、小贩壬、民工癸等实际观察（而不是网上）的结果。这些不同阶层的人们，绝大多数都看不到有民主平等自由的诉求，“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胡适语）。

在我看来，网上得到的信息非常不可靠。首先，中国人有双重人格，撒谎是常态。比如说，从网上看，中国人个个痛恨腐败，中华民族是一个最痛恨腐败的民族。可实际观察，中国人个个痛恨自己没有腐败的机会，中华民族是一个酷爱腐败的民族。另外，这也是政府对舆论的控制造成的。比如说，毛左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在网上根本判断不出来。不信你分别写一篇捧毛和骂毛的文章，捧毛的文章可以在所有网站贴出，而骂毛的文章不要说“乌有之乡”、“旗帜网”，就连中立的网站也通不过，只有在极少数网站如“凯迪”等才能贴出来，而且编辑还要看人下菜碟，还要想办法别让它太火，动辄放入点击率极低的《史海钩沉》版块。所以就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到处都是捧毛的文章，让人觉得毛左复辟指日可待；可另一方面在网上投票，评选2010年度十大教育新闻人物时，袁腾飞又遥遥领先，印象里好像其他九个人加一块还抵不上他。人们看重小袁绝不是他的《两宋风云》，而是他的出位言论，尤其是他对毛泽东的出位言论。

虽然我属于“悲观派”，但我不能就肯定我的观点不会错。因为人的认识可以随着国际国内环境的变化发生适应性改变，而这种环境的突然改变如战争、自然灾害等往往是不可预测的；二是群体行为不是个体行为的简单相加，像在“银行挤兑”这种恐慌气氛下由个体互动而产生的群体行为，就绝不是靠平时的个体观察所能预测的，哪怕扩大观察样本数量也不能解决的。

【完】

出门回家“海屁牛叶儿”去了，各位玩好！提前祝各位新年快乐，2011年事事如意！

作者：金唢呐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上一次由金唢呐于2011-1-13 周四, 上午8:11修改，总共修改了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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