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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作】赫鲁晓夫的治国之道（三）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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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译作】赫鲁晓夫的治国之道（三） (866 reads) 时间: 2007-7-01 周日, 上午5:26

作者：芦笛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译作】赫鲁晓夫的治国之道（三）

芦笛

三、治“胎”国手

【英译者按：

下面这段详尽的轶事，显示了赫鲁晓夫作为一个快乐地处于行动中的工业实干家的那一面：在车间帮忙，吆喝命令周围的人，教工厂经理怎么干他的份内活。它既揭示了不顾质量“超额完成计划”造成的巨大浪费，又揭示了在将全国最好的资源集中于建设重工业的头两个五年计划完成之后，１９３９年的苏联工业处在极度零碎（patchy）的状况之中。它也揭示了斯大林领导方式之原始──要等自己看见窟窿时才派他最有权势的助手去堵塞之，完成微不足道的任务。其时赫鲁晓夫已是政治局委员，统治４千多万人的乌克兰总督，然而他却被斯大林从其辖区召去，派去检查报告亚洛斯拉夫尔一家轮胎厂的工作。由此可见斯大林是何等猜疑成性，而那个时期称职管理人员的基础又是何等薄弱。】

战前一段时间内，政治局委员和中央委员被禁止坐飞机旅行。这是米高扬引出来的，他在白俄罗斯让飞机驾驶员带他上天兜风，报上登了那消息。当斯大林看到他手下干员之一竟然坐上飞机玩各种杂耍时，他痛骂了米高扬一顿，并及时规定中央委员以及共和国第一书记不得乘坐飞机。我对此颇感失望，因为我喜欢飞行。在一段时间内，我只能坐火车或汽车在基辅和莫斯科之间旅行。

阿列克赛德尔·乔治耶维奇·朱拉夫列夫为我当了几乎３３年的司机。我的孩子管他叫萨沙叔叔。他的工作干得很好，我尊重并信任他。

１９３９年，在一次从基辅到莫斯科的旅途中，阿列克赛德尔·乔治耶维奇告诉我，发给我们的轿车的轮胎磨损得非常之快。事实上，轮胎还在几乎崭新之时就会从侧面爆破。当我到达莫斯科后，我告诉斯大林这个制造上的缺陷花费了我们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芦按：ＮＮＤ，政治局委员、乌克兰总督的坐驾竟然使用国产轮胎？真是修正主义！】。

斯大林从不愿意听到任何人批评苏维埃生产的东西，在听我抱怨时流露了很明显的不快。他恼怒地命令我解决那个问题并找到罪犯【芦按，怪不得毛要坚持捏住斯大林那把刀，人家阶级斗争的弦绷得就是紧么】，说：

“啊，你也来批评我们的轮胎工业，是不是？大家都在批评它。我们要命令你本人去处理这一情况。你去调查这个问题并推荐必要措施，排除缺陷，确保我们的工厂生产出优质轮胎来。”

我答道：

“斯大林同志，我非常乐意接受这一使命，但我对橡胶工业和轮胎制造绝对是门外汉，我和采矿、冶金、建筑打过交道，但一点都不熟悉轮胎工业。”

“那就去熟悉它就是了，立即接管此事，不解决这问题你就不要回乌克兰去。”

（中央）就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通过了一项决议，我被任命为该委员会主席。我有点担心，不知道这工作要花多少时间，也不知道我能否解决那问题。我召集了委员会并找来了亚洛斯拉夫尔轮胎厂的专家、列宁格勒、莫斯科等地的专家，以及各部委的专家们。在中央委员会有关机构的协助下，我找来了所有懂点制造业的人。我们的咨询会在中央委员会大楼中举行，所有与会的人都有机会发表自己的观点。记得亚洛斯拉夫尔工厂的经理从一开头就给我留下了特别好的印象。

在第一轮咨询会后，我向斯大林汇报了所有人的观点以及我自己的考虑。斯大林说：

“我建议你到亚洛斯拉夫尔去，在现场解决问题。亚洛斯拉夫尔厂是我们最好的轮胎厂。”

于是我就到亚洛斯拉夫尔去了，带上了莫斯科的专家们。地区党委书记是巴托里切夫，多年后成了外贸部长。地区执行委员会主席则是一个年轻的阿明尼亚人。他俩都是冶金工程师，都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一到就告诉他们我此行的目的，并要求他们帮助我。

我首先要看的是覆盖在轮胎上的橡胶的生产过程。我告诉工厂厂长：

“别向我描述整个流程，那只会浪费时间，我想从头开始，带我从头到尾看一下流水线。”

我视察了整个流水线，不时停顿下来，观看工人们怎么干引起我的兴趣的活。我没有时间观察橡胶硫化过程，所以靠专家们去视察并向我报告这方面的情况。

工人将胎丝（wire cord，芦按，在我这外行的模糊印象中，除了轮胎内缘包埋了金属环外，轮胎中的加强筋并不是金属丝而是丝织物，但原文如此，不知何故）铺放到橡胶上去的技术引起了我的特别兴趣。我观看了很长时间。他们干得非常灵巧迅速，干活时甚至连自己的手都不看一眼，手就像乐师一样移动。

我欣赏了他们一阵，然后问起他们的生产计划。我被告知放了几层胎丝，胎丝又起到什么作用。在我听到的汇报的基础上，我感到自己已经找到了弱点。我已看到工人铺放胎丝时动作是何等迅速，而我知道那胎丝必须均匀铺放，均匀拉直，这样每层胎丝的牵张耐受力才会合在一起，如同一整根胎索一样。如果胎丝均匀铺放，就能倍增各层胎丝的耐受力，从而形成轮胎的防爆能力。但如果各层胎丝铺放不均，每层胎索各自承担张力，胎索就会逐根拉断。这就是为什么轮胎容易爆破。此外还有其他问题，但这个问题是主要的。

我把厂长叫来了：“米特洛欣同志，让我看看你们用来生产轮胎的操作规程。我想看看推荐的生产规程是什么。这些设备是从美国买来的，美国人应该向我们推荐过如何使用它们。”

“是的，我们有全部使用说明书。”

“那就去根据那些说明书对照检查一下你们现在使用的规程，再向我准确报告你们对人家推荐的规程作了些什么改动。”

根据米特洛欣的报告，他们确实偏离了美国公司推荐的操作规程。有一两层胎丝被省去了，因为他们觉得剩下来的已经足够保证耐久性。我也被告知轮胎边缘的加强筋的数量被减少了，有一两个环被省去了。这些“技术改革”据说降低了整个生产流程的成本。我立刻察觉问题已经找到了。

“这些改变是何时作出的？”我问道。

“卡冈诺维奇同志来这儿视察过，他研究了我们的生产方法，推荐了这些改革措施。”

这是卡冈诺维奇担任交通人民委员时的事，他大概是和奥尔忠尼启则一道来亚洛斯拉夫尔视察的。【芦案：阿，终于抓到了两个帝国主义间谍，欢呼毛泽东思想伟大胜利】

“好，”我说，“把你们和卡冈诺维奇的官方会议记录给我。我去向斯大林同志和中央委员会汇报。从现在起，你们必须严格遵照美国使用的操作规程。”

在我视察该厂期间，我注意到像其他所有工厂一样，该厂也有个光荣榜，贴着先进生产者（那时称为“突击手”）们的照片。

“你们厂铺放胎丝的工人的生产率和美国的相比怎么样？”

我被告知，我们实现了大跃进，把美国佬抛在后面了【芦：那当然，“我们快马加鞭跑得飞快，赶过快咽气的英国老王牌”乃是５８年人人会唱的革命歌曲】。

根据这些发现，我们准备了一项决议草案，然后我回到了莫斯科。当我向斯大林汇报时，我强调指出，我们之所以生产了劣质轮胎，乃是为了省钱，违反了提供设备的公司推荐的生产步骤。我们“纠正”了美国制造商的使用说明，“改进”了生产流程，这结果是人家的轮胎比我们的经久十倍，这可绝对不是什么省钱买卖！

我接着告诉斯大林，我认为试图过分提高产量是一个错误，必须避免以牺牲质量的代价去提高产量。轮胎工可能超过了生产指标，但他们做过头了。应该鼓励工人在铺放胎丝时更注意质量，为达此目的就必须降低生产指标。必须看到，生产指标提高到一定水平，工人保质生产的机会就会被剥夺，产品就会被毁坏。那个工厂的所有的“突击手”们实际上是在毁坏他们生产的东西，降低了司机们的运输量，妨碍了我们有效使用汽车运输能力。

斯大林注意地听取了我的汇报。我能看出我告诉他的事使他极度不快，我也能明白那是为什么。任何一个关心国家事务的人──特别是占据国家领导职位的人──都会被此类消息困扰。

斯大林说：“我同意你的意见。给我们写一份建议报告书，我们将予以批准。”

在我的报告中，我建议降低生产定额，提高工人工资，以及采取由工厂、科学研究所以及人民委员会的专家们建议的全套措施。

斯大林说：“我们必须通过个决议，以禁止那个轮胎厂张贴光荣榜来为不顾质量只追求产量的过分竞赛泼冷水。”

在一般原则上，我不同意这条。列宁主义从来认为，开展劳动竞赛有利于提高生产率，而生产率是工业发展的柱石。但在此特例上，我赞同斯大林的立场。

在专家帮助下，我成功找出并消除了轮胎生产的薄弱环节，对此我十分欣慰。那时我们已经感到战争正在逼近，而战时军队的机动能力取决于交通工业的质量。令我高兴的是，在我们查出问题并恢复了适当的生产步骤后，优质经久的轮胎便开始生产出来。我们在不同工厂进行了测试，看在不加修复的情况下轮胎的寿命有多长。如果某厂通过测试，则该厂全体成员都会获得奖励，以表彰他们对集体事业的贡献。

此后不久，亚洛斯拉夫尔厂厂长米特洛欣便被提拔为化工人民委员（亦即化工部长）。看来斯大林没有忘记我对该同志的高度推荐，将他派往责任如此重大的岗位，我对此至感欣慰。

从国家产业的整体规模来看，这件轶事不过是次要的，但对我而言，它仍然很有意义。我讲述这故事是想说明，斯大林有时能以国务家的气度谨慎解决问题。他是个嫉妒成性的全国的主子，和官僚主义、腐败和各种弊病作斗争。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伟大的组织者和领袖，但他也是一个暴君。他无情地与困扰着工业的原始落后状态作斗争。为了维护国家的福利，他无情地清除一切他注意到的弊病。但不能忘记的是，他也给国家带来了巨大损害，特别是他在对待国家和军队的领导人时更是如此。这完全是他对旁人的病态猜疑心理造成的。

【芦评：此文给我最强烈的印象就是，不但赫鲁晓夫从骨子里就是个修正主义者，就连斯大林同志的阶级斗争警惕性也远远逊于咱们的伟大领袖。

我当初看这段文章之时，猜想卡冈诺维奇一定要被当成帝国主义间谍整肃，倒是与他同去的奥尔忠尼启则因为已被老战友斯大林谋害了，大概还能侥幸脱罪。赫鲁晓夫大概不敢不报告卡冈诺维奇的颠覆罪行。即使他瞒下来，那也一定会把厂长米特洛欣抛出去。

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斯大林居然听进了赫鲁晓夫对事故原因的技术分析，全盘接受了他毫不突出政治的建议，竟然例外地没有以抓革命的方式来解决这一生产斗争难题，就连那厂长同志也居然因祸得福，一步登天，升为化工部长，这能是斯大林么？

看来他那把刀子也不是时时捏在手里，只是在要整倒政敌、大规模清洗权力基础时才祭出来。没有这个必要时，他便是非常清醒非常高明的国务家。而咱们的伟大领袖则终生相信“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这在他绝不止是一种权力斗争手段，而是赖以生存的宗教信仰。一旦抛开这把斯大林的刀子，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因为他只有一种才能，一个专业──整人，亦即“只红不专”。所以，他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坚持“抓革命”的拿手好戏，否则他根本没有理由相信自己是伟人而活下去。而斯大林才是真正的“又红又专”，既是具有治国才能与世界战略眼光的现代国务家，又是不择手段维护权力的旧式疯子暴君。

大陆来的读者特别是老帮菜，应该对文中暴露的苏式社会主义弊病无比熟悉。最有趣的就是“为省一寸布，挣破一条裤”的false economy。毛共就是这种“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高手，专门动用大批民脂民膏“低成本、高产出”地制造百无一用的废物。

不过，苏联毕竟是个介乎欧亚之间的半文明国家，并非咱们那种全野蛮世界，所以从来没有上演过动用几十万人义务劳动修建十三陵水库的闹剧。人家知道那“义务劳动”并非无本生意，涉及到的各行各业员工的工时和运输成本加起来乃是天文数字。这种千古蠢事，只有以毛泽东为首的泥腿子文盲痞子大老粗才想得出来，还要自以为得计。

更别说此文报道的轶事决不会在毛中国发生，相反，毛的号召从来是“解放思想，打破常规，打破框框，反对爬行主义、奴隶主义，大搞群众性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专门在各行各业制造废轮胎，让林思云热爱的社会主义列车永远陷在泥沼里。

毛泽东到底是不是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匪帮派来的间谍呢？我看就是这么回事。同志们信不信？反正我信，要不他怎么专门变着法儿地以史无前例的宏大气魄破坏国计民生呢？怀疑这一点的同志，我看就没有掌握毛泽东思想的活的灵魂。阶级斗争的弦松一松，间谍头子毛泽东就攻一攻，不把这个睡在我们身边的石敬瑭、汪精卫搞掉，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掉的。

【未完待续】

作者：芦笛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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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胎用外围钢丝 -- 猞猁 - (172 Byte) 2007-7-02 周一, 下午10:57 (142 reads)

好看 -- 苗仁 - (215 Byte) 2007-7-01 周日, 上午7:22 (215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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