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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广斫鉴·民国军界闻人 3 】  陳炯明  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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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广斫鉴·民国军界闻人 3 】  陳炯明  专辑   
所跟贴 【广斫鉴·民国军界闻人 3 】  陳炯明  专辑 -- HGC - (490 Byte) 2005-10-19 周三, 上午10:39 (1336 reads)
H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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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10/29
文章: 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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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莫纪彭: 我所认识的陈竞存先生 (495 reads)      时间: 2005-10-19 周三, 上午10:47

作者:HGC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广斫鉴·民国军界闻人 3 】 陳炯明 专辑



我所认识的陈竞存先生
莫纪彭口述



一、辛亥以前與陳炯明之交遊

余結識陳競存(炯明)先生在民國前四年(公元一九○八年)戊申春季,競存方就讀廣州法政學堂(按:是年七月競存以最優等畢業該學堂),朱執信則任學堂翻譯,蓋校中所聘日本教習多不諳華語也。執信屢屢提及有學生陳競存者品學兼優並且熱心國事,是以余心儀其人已久。競存寓廣州舊倉巷鴻來客棧。而廣州諮議局議員伍漢持(伍君與革命同志之往還,馮自由撰文述之。辛亥光復,伍爲香軍祕書。)亦開設醫院於此巷中,余每赴伍處,輒順道拜訪競存,漸相投契。競存身材修長,雙目炯炯有光,熱情好客,與人輒能一見如故,坦誠相談。余往把唔,常與之縱論時事,蓋競存已有強烈之革命思想也。余興盡辭出,競存必親送至門口,殷殷話別。

當時革命思潮澎湃各地,廣東以濱海通洋,受國際影響尤深。競存之革命思想與其組正氣社等革命行動,實與當年一般青年志士初無二致也。唯競存復留意地方建設,倡辦海豐自治會,戒烟局,育嬰堂,縣倉等機構,畢業法政學堂後且籌辦《海豐自治報》,因此頗負鄉譽。宣統元年(一九○九)膺選諮議局議員,以後競存常憑藉其議員身份掩護革命同志。

競存奔走革命參加中國同盟會南方支部,躬歷廣州新軍與黃花岡諸役,俱已詳載於《陳競存先生年譜》與各種革命史乘之中,不必贅述。唯其間競存因困於經費拮据不能積極推動革命運動,乃與余計議販賣自由女,此段風趣插曲,或未爲眾人所知。一日,適余過鴻來旅館,競存告余曰:「海豐土豪某,擁巨貲,已納數妾,唯仍渴慕『自由女』(即受過新式敦育,腳踏革履,手持洋傘之青年女子)之風姿,今願出資四千納寵,余等若能介紹成功,即可得此巨款,資助革命。」余允爲物色人選。

適有劉女士鴻博(字守初,祖母係美國人,父閩人,母粵人。後適王和順,育四女二男,長女素真,爲余此生伴侶),方開設「閫德女校」於羊城之西關。劉女士亦革命志士,賦性豪邁,有鬚眉風,嘗入某校攻讀,不數月即因鼓動風潮而遭開除,守初竟從此自行設立學校,自任校長,招收女學生,此閫德女校之淵源也。民前三年廣州患大浸,有各種慈善賑濟之組織,伍漢持醫師正在組織救護隊,劉守初在隊中任護士,余因得結識。某次又在伍宅開會,余即乘機以競存之計謀告訴守初,並請彼就其女弟子中挑選介紹,詎料守初竟慨然「毛遂自薦」,爲謀籌得革命經費,守初竟願挺身下嫁海豐土豪。余喜出望外,急奔告競存,未幾,競存即與土豪約定時日,假廣州西濠口附近一酒樓雙方相親。競存爲介紹人,余假扮守初之長兄,挈劉赴會。守初帶白種血統,英俊艷麗,如朝日芙蓉,又有女校校長之身份,土豪感極滿意,竟情急發問:「不知劉女士願意否?」守初則坦然矢口應曰:「一切唯兄長之命是聽。」於是雙方議定婚事。數日後余赴競存處商議如何能安全取得款頃,並籌守初脫身之計。競存告余已收得四千聘金矣,原來土豪急不可耐,惟恐變卦,故已將聘金先行送來。於是余等不必再找麻煩,安全取得一筆爲數甚巨之革命經費,從容離開廣州。

民國元年,競存出任廣東都督,余每往都督府教競存學習「世界語」(Esperanto)。一日,競存攜某縣長入室,爲余引介,乃赫然當年受騙之海豐土豪也,彼猶欲重提往事,余嘲之曰:「四千元換一任縣太爺,不亦樂乎?」至今回憶此事之始末,誠一鬧劇也。而當年同志爲革命犧牲,以余經歷有毀家報黨三故事。而今又平添賣身爲妾一幕巾幗英雄也。

自辛亥黃花岡一役後,優秀同志犧牲殆盡,倖免一死者則星散四方,蓋其時南方支部因胡氏兄弟之無能與猜忌,而無形解散,昔年支部同志,人自爲謀,憑藉其號召能力各樹一幟。余與競存,亦暫告分手。余再入廣州,由於徐宗漢之介紹得女同志莊漢翹之資助(宗漢自李姓夫婿早亡,不容於家翁,平日得張竹君之介紹,往南洋任教師,歸至香港,余於同盟會分會遇之,因余入廣州,給我三介函,一與其姊慕蘭,一與宋銘璜,又一與漢翹)於西城高第街聯勝里租得一小屋爲機關。其時庚戌新軍之役受嫌疑同志被斥退者,有徐維揚。亦流落廣州。經常到聯勝里會議謀連絡新軍。陳競存則更積極,彼鑒於正式起義,既無成功希望,乃轉而謀取暗殺手段,對付滿清鷹犬。遂加入劉師復、丁湘田、林冠慈等所組暗殺團,任實行委員。每有危險任務,同志均爭欲擔當,故採拈鬮方式決定人選,如負責謀炸李準之任務,爲林冠慈同志抽中,結果冠慈事未成而殉難。後來同志爲收葬紅花岡,在黃花岡之近鄰。

民國以還,對於陳競存之誣衊詬誶,亦多矣,個人恩怨好惡,佔成份居多。而各種批評之悖於史實者,莫甚於否定競存獻身革命之光榮歷史。按競存自讀書於廣州法政學校,其時朱執信爲翻譯講師,師生之相得益彰,可謂曠世而一遇,由執信介紹參加中國同盟會南方支部,共同擔任宣傳組長,並躬與辛亥黃花岡之役擔任選鋒隊長,皆爲不爭之事實;新軍之役,競存亦嘗以諮議局議員身份掩護革命行動,烈士倪映典於出發前之一刻自清水濠機關攜手槍兩支插於腰問。余與方楚囚及胡漢民之妹寧媛三人親送映典出腳門。由清水濠轉大東門至競存寓處, (亦一革命機關)略爲停步。時有陳耀寰又一羅某兩青年同志在坐,倪乃邀同赴燕塘召集新軍,二人爲陸軍學堂學生,均海豐人,爲競存之同鄉與同志也;至於競存參加暗殺團以拈鬮決定人選,若輩視死如歸之犧牲精神,豈又能輕易抹煞乎?



二、陳炯明與王和順

辛亥八月十九日武昌起義,廣東黨人亟謀響應,余與何振、林君復積極活動駐香山前山軍隊之同時,陳競存與王和順方分途攻取惠州。王和順建軍名號曰惠軍,陳競存乃稱其所部曰循軍,因惠州古名循州也,競存用井字旗號,取古代井田之意,於此均可窺見其酸秀才性格與其社會主義思想之一斑。競存此種個性與思想,容後一一枚舉。王和順所部多爲當地綠林會黨,和順又非本地人,論實力與聲望,均不足與競存相抗,競存又約定惠州守軍管带洪兆鱗之內應,因此陸路提督秦秉直於九月十八日降,競存率鄧鏗等部入惠州。
此時陳、王雖各擁實力,尚能安然相處,且王夫人劉守初女士又與競存有革命之淵源,已如前述,固毫無決裂之理由也。民國元年競存代理粵督,王部副司令陸梅(惠州人)突發砲擊都督府,競存調兵彈壓,王部败潰。(歷史遺恨,攻破王大本營爲先鋒乃梁耀宗號春伯,此人與我『莞龍同志』關係極深,又聯勝里之經常茶飯客人也。)此事發生之際,王和順本人在香港,事先未必與聞,陸梅等或爲索餉不遂而舉兵。事敗後,王和順挈劉守初東遊日本,王部士卒,則分散廣東各地。

民國十年粵軍援桂。王和順爲廣西人,又於前數年鎮南關之役,稱革命都督者第一人,即在鎮南關召集舊部,自龍州出發,攻擊陸榮廷,王部進佔南寧,猶在粵軍之先。迨聞陳競存大軍將至,王即潛逃,蓋勢力懸殊,而唯恐競存報復宿仇也。競存抵南寧未久,即囑余尋訪王和順,亟欲與之會面。競存方主張「桂人治桂」,認爲王和順既隸籍廣西,又有鎮南關諸役之革命歷史,故擬邀王出面維持廣西秩序。孰料王已遠遁,余遍尋不獲,因此二人未能復和。

民國十一年,孫、陳關係日趨緊張,陳已爲孫中山免去粵省軍民兩職,僅留陸軍、內政兩部長空名,競存頗感不懌,方退隱惠州百花洲。余家東莞東江之下游,因感於競存之友誼,常常到百花洲住三兩天,慰其遭時不遇。一日,余與黃強泛舟西湖,突見小艇追来,乃奉競存命令來催召者。余急緩舟相接,乃赫然劉守初在舟中焉。彼持王和順親筆函自廣州趕來,與競存商洽合作事。(猶記有一日,余客和順家,談到往年成敗參商之事,王老夫人守初在坐,戟指罵其夫曰:「我原本要你去南寧,苟使我在南寧,必能與競存和好也。」事隔半世紀,今日尚聞巾幗英雄大罵丈夫之聲!)其時馬君武已因競存之支持出任廣西省長,粵軍多已退出桂省,陸榮廷舊部星散四鄉,僅李宗仁、白崇禧一部因遠在桂林,未與粵軍相抗,倖得保全實力,而又以與馬君武桂林同鄉關係,得競存之許可,方受馬君武招編爲省長衛隊,李宗仁任團長,白崇禧大約擔任參謀之類職務。王和順憑其聲望和潛在力量,招編桂軍潰散官兵,輔佐馬君武,盼競存能發表一正式名義並濟助餉款。劉守初本來與競存爲知好,憑清末革命同志之關係來商洽合作條件,競存即托余招待守初,故演出湖上追舟一幕插曲,次日並以親筆覆函托余轉交守初攜歸。競存告余,願助王和順軍餉二十萬,並擬請馬君武以省長身份發表王爲廣西綏靖主任之類名義,(確切職銜已難記考)。由此等細節均可略窺競存不念舊惡之坦蕩襟懷。革命同志誰亦具有恩怨兩忘之豪舉。未幾,孫、陳交惡日深,互尋干戈爲仇敵,王和順方面之合作遂未能實現。



三、余隨同陳炯明平定廣西之見聞

民國十年夏,競存假平粵之聲威,率師西征,不數月而桂省底定。此役競存幕中僅余爲文人。戴季陶雖擔任省府祕書長之名義,而常在上海。胡漢民、汪精衛等欲薦入佐競存筆札,而深知競存左右親信均爲惠州、海豐一帶同鄉,外縣同志之中唯余能與之洽翕,因此頗欲余填補季陶空職隨行入桂。同時又爲馬育航之督促,無法推辭。
余隨競存援桂歷十月之久,不居任何名義,競存素厭惡武人,故沿途余與爲伴,二人同行同宿,從此余對競存之性格有極親切之瞭解。此一時期中不僅函電筆札由余代勞,而且非軍事方面之決策應付,競存亦常與余磋商。競存自漳州回粵後主張縣長民選,其要義在此軍興之際把所有粵軍軍師旅等武夫之薦人充各地縣長者,一棒掃光。西征之時,粵省民政廳長古應芬把選政全卷密封寄至南寧,由競存圈定。每有疑問,以余言爲去取。廣州九十餘縣大老爺操其命運者,朱筆點頭,余亦忝列魁星之座,一小衛星也。吳鐵城當選香山第二名,由於舊香軍林景雲之介,二人親到南寧察驗風色。余已知內定爲陳永善.故迴避不與吳等見面。每逢作戰前夕,競存輒不能入眠,往往兩人長夜對坐,守候黎明捷報。競存平日抽香烟,此刻「將士軍前半生死」之際,乃決意不抽烟。惟余則吸雪茄如故。總司令部、掌機密文件與各種密碼電報,盡是一群海陸豐乳臭少年人,競存常戒這班小輩好學,以余爲師。

援桂之役,勢如破竹,大軍進佔南寧,競存請余馳書非常大總統孫中山告捷,並堅囑引用「拾代如遺,偃齊猶草」八字,語出漢書功臣贊,蓋競存以韓信自況也。以粵爲代,以桂爲齊,而甘奉中山爲劉邦,爲領袖,確係由其心坎中流出也。

平定廣西後,競存主張「桂人治桂」,孫中山先生循其請,推薦馬君武、鄧家彥、王乃昌(恆)三人爲廣西省長候補人選,由競存任擇其一。三人聞訊均來南寧活動,有競勝之意。余負責接待。馬君武以聲望較高,又有德國工學博士之大街頭,因得競存器重,向非常總統電薦君武出任省長。(由小魁星升格爲大魁星,小衛星無能爲役焉。)競存對於廣西省長人選之安排,極感躊躇滿志。嘗日:「余率大軍十萬,軍餉七十萬,(數目僅記「七」字,其下爲「十」或「百」,已難追憶)掃平廣西,所換取者僅桂人治桂而已。是乃孟子所云:『置君而後去之』。與滅國繼絕世之盛事,竟得及身行之,豈不快哉。」
競存旋師返粵之日,廣西父老感恩懷德之餘,於江干送別,萬人空巷,排山倒海之勢爲空前,乃獻贈猺錦三幅,肉桂三份,以答謝其完成桂人治桂之高勳。廣西地瘠民貧,僅此二者爲地方之特產也,尤其猺錦洵稱名貴,據云係用天蠶絲織成,可歷久而不變色。競存之不喜接近武人,已如前述,故返粵時,其坐駕汽油輪,只得余及廣西議員一人同舟東下。歸抵廣州後,競存析禮物爲三份,余得最小之一份,競存自領一份,而以其中尤大尤好之一份贈送孫夫人宋慶齡。

東歸水程經過肇慶,肇慶有山名鼎湖,山中有寺名慶雲寺,寺邊有小瀑布名飛水潭,余堅請競存上山一遊,他問余何以故? 余曰:有女同志二人投潭而死(詳於余者「清泉湛然」記)蓋一憑弔之。於是一行人、停舟登岸,在慶雲寺與飛水潭之間,有數句鐘之留戀,寺僧以遊客留題巨册,請凱旋主帥題句,他思索後題了「放刀成佛」四個字,正要停筆故立詢余偶句,未及應命,他馬上再題「把酒問天」,余爲之黯然! 數月以來,孫、陳之間,費了幾多彌縫匡救,而一班飛短流長,爭寵害能之同志,製造出「紫色蛙聲」(展堂用的字眼),正是不知此夕天上是何年,主帥在內之殷憂,有慶雲寺巨册墨痕爲證也。
先是西征廣西期間,廣州後万組婦女慰勞會,會長宋慶齡,副會長馬育航夫人、陳璧君、何香凝、伍何寶芳(伍朝樞之妻傅秉常之大姨)、現在台灣老同志鄧家彥夫人謝蘭馨女士等均參加,亡妻李端其時擔任慰勞會秘書。彼等一度攜慰勞品蒞桂,李端與陳璧君等親來,余在梧州負責招待之。李端語余曰:「慰勞品中有鹿茸、人參等禮物,乃係孫夫人贈予陳總司令者。」繼語余曰:「孫夫人曾云:『此兩物彌足珍貴,乃一東三省同志帶贈非常大總統者,今轉以相贈,務爲致此意』」。



四、陳炯明之極盛時代

陳競存自福建回師以後,不旋踵而略定兩廣,是時也,其聲威之隆,如日中天。廣西人士之頌功報德,已如前述。迨競存返穗,於廣州天字碼頭登岸之日,伍廷芳父子與軍政要員雲集江干,歡迎主將凱旋,漪歟盛況至今猶歷歷在目。伍廷芳老先生一手牽余至李端面前,笑語曰:「余爲汝等介紹介紹,汝夫妻十月暌違,怕已不認識矣!」等語,可見伍老先生當時心情之歡愉。

抵穗後余多時未至競存總司令部,即挈李端旅食友家,流連數日。某一日競存之侍衛方覓余甚急。原來吳佩孚(子玉)來修書祝賀,並派遜清狀元夏同龢爲專使來穗(夏同穌,號用卿,曾任廣州法政學堂監督)。而競存左右所草擬之覆函無一能當其意者,因急欲覓余爲之作書致謝。余展頌吳子玉之賀函,竟以狄青、陶侃之功業讚喻競存曰:

「狄武襄三鼓傳觴,昆關奏凱;
陶士行八州作督,桂涫旋師」。

可謂推崇備至。余爲競存作覆,則引杜預桓溫之典故以報之,曰:

「杜武庫儒冠作將,江漢推心;
桓征西名輩冠世,內外專閫。」

競存甚感滿意,而末句以「內外專閫」四字,半推崇,半諷刺,競存尤其擊節嘆賞。

未幾皖系健將徐樹錚,代表段祺瑞,亦親蒞廣州向競存致賀。余於省長公署匆匆識荆,彷佛其人高長,怕有錯誤,在台認識徐道隣先生,其人並不高長。卻於道隣前不敢提及與其父尚有杯酒之緣,以老伯自居。

民國十一年正月一、二、三等日,廣州省長衙門內公演京戲,廣東名旦角李雪芳親自登台演唱,「士林祭塔」(按:即「白蛇傳」)。奏凱末久,又值新年,省府一片喜氣洋溢,上下均歡欣作樂,猶憶是日陳競存與伍廷芳並坐前排觀戲,汪、胡亦曾在坐。余則素怕站在群眾前頭,故避坐後排,伍老先生以余爲素食同志,時垂青眼,乃謂侍衛曰:「莫先生亦來觀戲否?速邀來同坐。」因此余勉強上前,坐廷芳身側。旋聞廷芳笑語競存曰:「競存,粵軍多遠駐廣西,廣州城中究竟有多少兵卒留守?」競存應之曰:「一營」,競存反問伍先生曰:「你知吾派多少士兵守衛省長衙門? 僅一排士兵耳。」語畢兩人相顧大笑,此爲余所親見親聞者。從此等微末瑣事均可看出當時太平盛世之氣象。

陳競存練兵漳州,臥薪嘗膽者凡三年,民國九年秋率師返粵,不期年而兩廣底定,軍威之盛,民望之隆,均達其畢生事業之巔峯,外則受直皖巨子之推崇,信使不絕於途;內則倡「模範起信」,謀勵精圖治。競存與其同志於此時均滿懷希望,但覺前途燦爛如錦,而未始料及巨變之將臨也。



五、鄧鏗之被殺

孫中山先生與陳競存之決裂,對於兩人之事業均有深遠影響,容後細述。而鄧鏗(仲元)橫遭槍殺,一片和祥之氣象,旬日之間化成兇戾,實爲孫、陳關係之轉捩點,故請先就鄧鏗遇刺一事分析之。
世人每謂,鄧仲元因不見容於競存或競存之親信,而遭暗殺,其實此中真相與後來袒孫抑陳者所誣毀,相去頗遠。仲元之死,實因以粵軍參謀長之地位,親自出馬,越俎代庖,緝獲大批走私鴉片,因此必然爲走私烟商蒙受致命之傷,恨之入骨,而必欲致之死命也。事先數日,余至省長公署,侍衛告余署中押有鴉片煙土,價在數十萬元以上,爲參謀長(指鄧)親自緝獲者。並告余押藏一室,余乍見室中堆積如山。廣州時有走閥漏稅之私煙幫匪。政府有關卡憲警負責緝捕走私,實非總部參謀長之職責,但鄧鏗素性瑣細,卒亥以前於革命無淵源,徒以爲惠州人,獵獲高位,此日於獲得情報後親自出馬,緝獲煙土又不交與地方司法或警察機關,而逕行押送省長公署,烟商遂無活動轉圜之餘地。此批煙土價值至昂,煙商痛心之餘,乃必欲殺之以洩恨。

民國十一年春,孫中山與陳競存因北伐意見相佐,鄧鏗周旋孫、陳之間,頗盡緩和疏解之責,而仍慮局面惡化,恐自己能力不勝,因邀其業師周善培(孝懷)來廣州相助。孝懷固不隗爲第一流策士人物也,(余在滬日,常過其家,卻無法與之爲友,只佩服其人深沉多機智,跬步戒嚴。)鄧鏗對之信服已極。然而黨內失和,不從事精誠之感化,無端引入蘇張之輩,以解鬩牆之爭,殆不可以已乎。是年三月二十一日,周乘火車抵廣州,鄧親赴大沙頭車站迎接,當場遭暴徒狙擊,彈貫胃部。鄧鏗受傷後被棄至省長公署,競存親握其手,熱淚盈眶,爲余所親見。如謂競存惺惺作態,則余畢生未見其有作偽事至如此逼真也。

競存決定下野,搭車返惠州時,余往送行,看見鄧妻猶親往車站送行,其後登車坐在競存之傍移時。如果真有殺夫之仇,則競存已下野返鄉,鄧妻可不必再來送行,即送行亦不必登車作惜別也。
鄧鏗爲競存之部將,地位懸殊,競存萬無疑忌之必要,仲元亦不會有覬覦之野心。並且兩人爲惠州一帶同鄉,辛亥惠州光復之役,仲元即參與,以後始終追隨競存。競存之部將多起自草莽,僅仲元一人嘗受正規軍官教育,因此甚獲競存之倚重,屢加擢升,終畀以粵軍參謀長兼第一師長之要職。而此時仲元週旋於孫、陳之間,有「甘草」之功用,度情論勢,競存實無殺鄧鏗之必要。

孫、陳原已隔閡日深,宵小方極盡挑撥,鄧鏗案發,自爲彼輩乘機利用,指爲競存所謀殺,謠諑紛起,當事者雖有百口而莫辯。未幾,陳達生(競存族弟)遇刺,競存又疑爲孫中山左右所唆使,於是疑忌日深,終至不可排解之地步。故曰鄧仲元之死爲孫、陳離合乃至競存一生事業轉變之關鍵,亦不爲過份。

鄧鏗治事之苛細不能容物,又可舉數例爲證。余隨競存援桂時,留有一侍從勤務兵(係余族侄)一名於省長公署,迨余返穗,則已遭鄧鏗開革。勤務兵於余東歸日向余訴苦,謂因偷懶貪睡爲鄧發覺。此事已成過去,且是毛細之事。旋鄧親來余處道歉,余以爲參謀長何必分神於此等瑣事,但既已開革,則又何必惺惺作態來謝罪耶!

在省署開飯,同席只四人,競存、仲元與余,有時黄居素亦在坐。有一次正在開飯,仲元指馬育航之侄時暉在外招搖。余聽得不耐,危坐以告仲元曰,時暉係忠厚少年,而且育航力戒同族言事。不可輕信人言也。飯後黃居素怪余於此軍政機要重地,與權勢者爭論是非!余斥居素曰,余只見爲黃埔學監,不知其爲軍政權勢也。其實余於仲元死後生前,保留革命同志之私人情誼,可有詩爲證,仲元死後多年,其母拜壽,余曾以兩七絕賀祝:「曾記當年送禁書,放舸黃埔問何如,卅年往事春婆夢,卻喜金萱健似初。」又:「介壽華堂酒一樽,侯門勳譽滿旌常,須將史筆濡歡淚,烈士如今有母存。」又一次,余隨友人遊廣州市內「永勝庵」,庵中供奉「鄧參謀長之長生牌位」,詢問之餘,方知廣州查封全市之師姑庵,獨此庵因鄧鏗之關係得倖存,因此供奉牌位。鄧鏗之脫離本身崗位,喜管瑣屑閒事,常有類此者。終亦因此偏狹苛細之性格,而招殺身之禍。

余識鄧鏗甚早,清末余等奔走革命,鄧則任職黃埔陸軍小學爲舍監,(校長黃士龍)余常到黃埔以黃埔艇(等於畫舫可供小飲食)爲革命宣傳機關,鄧之上官陸小學監林震與鄧爲同鄉,膽識兼備,余每到軍校,林殷勤掩護,故余得暢行無礙,學生與余接洽者有王鑾、周演明、鄧爾洪、鄧潤鏗等,惟獨鄧鏗對革命並不十分熱心,與余等黨人同志,常持若即若離之態度。每次余至陸小與鄧相值,彼此點點頭而已,故並未參加新軍與黄花岡諸役。辛亥惠州光復,則鄧已參加。事先鄧在香港來余處商借款項,臨發動光復惠州前一日,余給以大金錢四枚。又槍械一箱,係三月二十九日之役未經運省者,庋藏梁綺川同志(鄒魯妻之姊)所辦之實踐學校,臨時取出,即交與鄧鏗,其時余方全力活動新軍,不需槍械也。鄧鏗即以此剩餘武器,可能投效競存爲其部下。



六、孫陳之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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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世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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