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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两棵树(之二)：意外发现

易明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1039

经验值: 12663

标题: 两棵树(之二)：意外发现 (1045 reads) 时间: 2003-3-11 周二, 上午10:50

作者：易明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两棵树(之二)：意外发现 (小说)

易明

写完了《一脚钟情》以后，我不能自己，又一次沉浸在对我那三个月的女人的回忆

之中。三年过去了，我至今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来，也不知她到了哪里去。在情人

节的那一天，我写下了这首《寻找》

你最后惊鸿一瞥

已让我灰飞烟灭

从此在梦中追寻

多少个日日夜夜

又到了那个时节

全不知你在何处

思念已刻上额头

青丝也变成了雪

也许你乐在天涯

膝头上儿女环绕

也许你孑然一身

空守著悲悲切切

我还将继续寻找

直到那最后一刻

纵走遍海角天涯

不敢有丝毫怠懈

1

每当这个时刻来到的时候，我都会找出我们昔日的录像，重温一下我们在一起那三

个月的令人永生难忘的时光。这是一个只录了一小时的带子，是我将永远珍藏的珍

宝之一。前面是我们共同立下的海誓山盟，后面是我们在沙发上的颠鸾倒凤。往事

历历在目，如今人去楼空，我於是又一次沉浸在默默的回味中，在感伤的笼罩下，

久久不能自拔。

突然，电视画面上又一次出现了她的倩影，可这次她身着深蓝色的套装，佩戴着我

买给她的项链耳环，显出一种异样的雍容华贵，秀丽端庄。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谁录下的？什么时候录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如入五里雾中，我只得瞪大眼睛，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电视屏幕上，她还是带着那副象雨后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对我说着下

面的话：

“你这个不合格的‘调料’啊，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你怎么睡着了还这样傻笑？你

是在梦中又见到了我吗？我们本来不是说好今天完事以后，还要出去摄影留念的吗？

我现在把衣服都换好了，可你还在那里蒙头大睡。你是太累了吧？我知道这是一项

重体力活动，所以今天就原谅你这一次吧，谁让我是这样深深地爱上了你的呢？唉，

这就是我们女人啊！

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看到这段录像，因为这是我偷著录的，和你录的那段中间有一

段空白。但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或迟或早总会看到的。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

表白自己的机会了。我走了以后，你就永远不会再看到我了，我的‘调料’，我的

宝贝，我的心上人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永远也不会想到的。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有着幸福的家庭，我没有欺骗你，我过去确实是幸福的。我的娘

家在北京，而婆家在香港。我出生在一个教师之家，儿时贫苦而快乐。父母虽然将

我视作掌上明珠，但却从来没有娇生惯养，只是将他们微薄的工资，全用在了对我

的培养和教育上。这使我上学后一直成绩很好，最后成了我们这个家族里的第一个

女博士。后来我到了香港工作，除了在大学讲课外，还兼职港口的自动化设计。这

使我有机会接触到了一群富家子弟，他们争着对我展开攻势，而我最后选择了老板

的公子。我们结婚后很快就有了孩子，所以在外人的眼里，我的家庭是十分幸福的。

我自己也曾经认为这就是幸福。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我见到你以前。在那个香港豪

门的半山公寓里，公婆有很多的规矩，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去公婆的屋里问候。

下班后也要陪他们聊一会儿闲天儿。他们甚至认为我应该退回家庭，去为他们家生

儿育女，传宗接代。由於我头一胎生的是女儿，他们就坚持要我再怀孕，一定要见

到儿子才罢休。我虽然也非常喜欢孩子，有一个儿子也是我的愿望，可是我不希望

放弃我的事业，按照别人的设计去生儿育女。我毕竟是一个受了这么多年教育的知

识分子啊？

此后经过近四五年的抗拒，我最后还是不得不屈从公婆。从此以后我们夫妇就是专

门为了生儿子而作爱，五分钟搞定不说，我还要在完事以后把脚吊在床上半小时，

以提高受孕的机会。此外还不知他们从哪里搞来的一个中药偏方，每次都吃得我上

吐下泄，但还必须要强忍着咽下去。只是，无论我们使出什么手段，我最后就是没

有能再度怀孕。

我们后来不得已去看医生，但结果却使我们大惊失色。医生说我患上了不治之症，

一种十分罕见的癌症。不但不可以再怀孕，而且由於发现得太晚，癌细胞已经扩散，

我的生命也只能以月份来计算了。这个消息对所有的人都是个晴天霹雳。对婆家，

这意味著他们家的香火即将断绝；对娘家，这意味著他们的掌上明珠即将磨灭；对

我自己，这意味著我刚刚开始的美好生活已经走到了尽头。

医生估计我最多还有两年的寿命。我一直没敢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娘家父母。父母

已经年迈，而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耽心他们不能承受这样的

重大打击。知道我患了绝症之后，公婆的嘴脸开始变得难看，而在背地里已经开始

重新为他们的儿子物色新儿媳。这事深深地刺痛了我，所以，我主动提出离婚，并

争到了应该归我所有的那份财产。既然他们只是把我看成一个生育机器，我索性也

对自己的提前报废要求一点补偿吧。我得到了钱以后，第二天就踏上了出国的飞机。

为了圆我儿时的梦想，我计划自费到世界上的几个著名大学访问。第一站是纽约，

第二站就到了这里，本来想住几天就走，可没想到遇见了你，那就让我将此地作为

我人生的终点吧。令人欣慰的是，我是同你一起走过这个人生的最后一程的。我已

经感到十分的满足。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从电视上看到的。那时你正作为嘉宾接受记者采访。当时你西装革

履，气宇轩昂，正在对刚刚发生的亚洲金融危机发表看法。我当时就对你有几分的

好感，别忘了我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呐！日后我从同事那里知道你的家庭也很不

幸，同病相伶，就产生了与你相识的愿望。中秋节给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那

个派对其实是我为了见你才专门设计的。可没想到你刚开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

而是和几个更年青的小毛丫头一起眉来眼去。

我当时确实是很伤心，甚至有一点恨你不知好歹喧宾夺主，竟敢在我面前到处留情。

谁知你这个二百五居然会去争着炒菜，而且居然就烫伤了手。你知道，我小时候也

是被滚油烫过一次的，所以深知那痛彻心脾的滋味。可你居然还能在这种状态下谈

笑风生，连调情都没断了线，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可是，我从此也知道了你其

实是一个坚韧不拔，藏而不露，更不愿意无端为别人增添烦恼的人。在这一点上你

和我们家的人太相似了，所以就是在那一刻，我其实已经爱上了你！

现在我坦白，日后你来还药致谢时，我是成心用脚踩了你，而且是预先计划好的。

为了使计划到位，我事先还在餐桌下作了预习。你这个傻瓜呀，我其后每次看到你

对自己勾引良家妇女的行为而内疚不已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在心里这个笑啊！就算

你当时感受不到我脚下的摩擦，你难道还体会不到我手上的颤抖吗，你这个不解风

情的大木瓜啊，就你这个木讷的样子，真的让你去泡妞儿，恐怕十个有十个要泡汤

啊！

以后的发展其实都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我唯一没有预见到的是你也会这样深地爱上

了我，这使我取消了整个的旅行计划，而将这里作为我人生的终点站了。我已经把

你当作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割舍的人了。不错，我还有父母，但他们相依为命

几十年，总乐得殊途同归；我也有女儿，但她从小在爷爷奶奶的溺爱中由保姆带大，

现在又由法院判给了我的前夫；我的前夫本来是个好人，但却活得十分的窝囊。他

那因炒卖地产而一夜暴富的父母一直在控制着他，以至于彻底磨灭了他的天性。他

的一生将永远活在他父母财富的阴影下。而你，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的宝

贝呀！

请原谅我不能面对面地对你说出这些，因为这样我将没有勇气踏上飞机返回医院。我

现在已经感到了我的末日的来临。你还记得我们前天做爱时，我曾经出现的短暂昏

迷吗？当时我骗你说那是女性高潮中的正常现象，其实不是，据医生说，这就是我

即将发病的前兆。我的人生大限到了，现在我不得不走了，不管我是多么地爱你，

我这次是必须得走了！

请原谅我除了这段录像之外，没有给你留下任何东西，因为我不认为这世界上还有任

何东西能够抵得上我们的爱情。我已经通过律师，把我全部的剩余财产留给了我的

娘家，那笔财产足够他们从此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我已经用它来报答了他们对我

的养育之恩，所以我应该不欠他们什么了。但我想我仍然欠你的情爱，因为我带走

了你送给我的全部礼物，我想带著它们跟我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我想带著它们

上天堂。你说我能上天堂吗？如果不合格，那还是下地狱吧，因为我估计你将来更

可能会去那里找我！嘻嘻

我不希望你能在我生前看到这一片段，而以我对你的了解，就你这个马大哈性格，也

许一辈子都不会看到它。那样也好，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水性杨花逢场作戏的女人吧，

这样你就不会永远生活在对我的留恋中而不可自拔了！听说过‘狠毒不过女人心’

吗？我就是那样的女人啊！怎么样，现在你有勇气重新开始你的新生了吗？别介意

我说过的这些话，忘掉我吧！你必须重新开始。记住，大胆地找到你的真爱，好好

地爱她，直到我们再一次相逢！在哪儿相逢？你说呢，我现在也不知道呀，等你老

了以后，我再托梦给你吧，呵呵

糟糕！你翻了个身哎，大概是快醒了吧！我就到这儿啦！现在我开始跳脱衣舞啦，

蹬蹬蹬蹬，啦啦啦啦，谢幕啦，回被窝儿里去啦！”

屏幕上又一次出现了她从容不迫地退去内衣的那个令人永远回味的一刻，可直到一

丝不挂时，她脸上仍然保持着那种神秘而妩媚的笑容。

2

我又一次地被震撼了，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恍恍惚惚，若生若死，良久不能恢复常态。

直到录像带回放时一声响，才把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这么说，她是因为得了癌症而在三年以前就已经死去了？而当年我们在这里翻云覆雨

时，其实正是她濒死之前的最后一刻？那合着我和她谈的竟是一场“生死之恋”？

天下怎么会有这种奇特的女子？事情怎么竟会有这样的结局？科学不是很发达了吗？

为什么至今还有这么多的不治之症？又为什么偏偏是这些好人早早地离我们而去？

上帝啊，你不是很公平的吗？她如此热爱生活，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地召唤了她？你

为什么在给了我们真正的爱情之后，又让她速速逝去？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报答她

的机会？你应该知道，是她的爱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希望，也给了我奋斗的目标。

你是万能的主啊，但你为什么要让我从此生活在这样一个永远的伤痛、负疚和失落

之中？

如果你是草原，我就是骏马

如果你是蓝天，我就是云霞

如果你是古木，我就是昏鸦

如果你是海角，我就是天涯

但我知道无论怎么祈祷

我都难以再见你的芳容

即使你是今晚的那轮明月啊

而我不幸只是个盲目的使者

那就让那夜的黑暗吞没了我吧

或是让那雷电给我致命的一击

到那时，我们的月才开始圆了

而不再只是个凄美的梦......

这是我过去在思念你时写下的，可现在我还能再写些什么呢？

3

有的人活著，却遭人诅咒。有的人死了，却令人怀念。宝贝啊，你就是这样一个永远

令人怀念的人。你给世间留下了温暖、喜悦和爱情，而带走了你自己的痛苦、失意

和忧伤。你迫使我们每个活著的人思考：当我们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我们会留下

什么，我们将带走什么呢？

我的窗外有两棵树

一棵碧绿，一棵鲜红

红与绿交相辉映

构成美丽的人生

如今红叶子已经落去

绿叶子也变得枯萎

唯有秋雨连绵不歇

那是苍天为你流下的泪么？

两棵树(之一)：一脚钟情

作者：易明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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