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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也许是永不记取的血的教训──纪念“六·四”十一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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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永不记取的血的教训──纪念“六·四”十一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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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永不记取的血的教训──纪念“六·四”十一周年 -- 芦笛 - (30832 Byte) 2001-10-31 周三, 下午10:59 (4050 reads)

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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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管理员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31797

经验值: 518954

标题: 就“民主恩赐论”答魏碑先生 (1394 reads) 时间: 2001-10-31 周三, 下午11:03

作者：芦笛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就“民主恩赐论”答魏碑先生

芦笛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看王军涛先生答问（拟作另帖评论），依次看下来，

便看到先生怒斥老芦的雄文。老芦一头看一头笑，没想到先生这样一个崇敬胡

适、梁实秋的儒雅君子，竟被老芦的胡言乱语气得口出脏言，连“鸟”字都出

来了。看来老芦跟不平吵架时对编辑说的那些话似乎没有什麽长期作用，上次

他们转载“爱甚鸟国”先生的文章时还改成了“爱甚”，这次转载先生的文章

时，却又让先生的那个古风盎然的“国骂”雄踞榜首，傲视群雄。更奇怪的是，

论文章的深度与质量，王令鹏先生和迟延昆先生的远胜先生，却又不见选入

“导读”栏长期保留。我说这话，决不是因为先生的文章是骂我的，而那两位

的文章深得我心，完全是从质量著眼。当然，王先生的文章学究气重了一些，

可能读者不怎麽爱看。大伙儿上网是来吃快餐的，大家都爱看“吊死鬼”，没

人爱看“吊诡”（真不知道这个词怎麽给翻译成这个惨不忍睹的样子，台湾话

就是莫名其妙，“大哥大”也是一样的神来之笔）。不过那两位先生的文章真

是字字珠玑，让老芦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选到“十二钗正册”里，窃为《多

维》一惜。

言归正传。老芦不是来跟先生吵架的，是来给先生作解释的。我知道先生对我

经历了一个始则寄予厚望，继而失望，最终绝望而破口大骂的过程。我注意到

先生对老芦的文章颇留心，似乎基本上都看了。想当初我写《也谈假设与求

证》，似乎搔在了先生的痒处，先生在跟帖里用英文盛赞我是当今胡适，殷殷

有厚望焉（众口难调，于斯可见。同是这篇文章，林思云先生也似乎十分欣赏，

而晓村先生和王一民先生似乎又很失望）。不料老芦不学好，从此走入邪道，

开始大写“骂派文学”，呵佛骂祖，越写越偏，越写越让先生摇头。记得先生

曾问我：“你这样骂倒一切，到底有什麽用？”最后好容易看见老芦心仪的人

与先生暗合，这才长吁一口气，等著老芦说出两句像样的话来，殊不知老芦却

“七窍生烟，乱说昏话”，竟连“民主恩赐论”的混帐话都说将出来，又岂能

不让先生三尸神暴跳，直呼“黄鸟黄鸟，无止于楚”？望之弥切，恨之弥深，

先生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我知道先生是一片好心。当年小芦在“理论组”收藏的“内部参考资料”中第

一次见到胡适先生有关“红学”的论文，佩服到了极处。转思鲁迅在做学问上

头似乎没多少名堂。当时文革闹得乌烟瘴气，造成了小芦的逆反心理，用新眼

光来看旧人物，才第一次觉得为我党痛批了数十年的“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

主义”的隽永，痛惜“五四”时代的青年没有听胡先生的话，才有后来的国事

日非。所以，梁实秋先生的大作我没看过什麽（等到大陆出他的书时我已经出

国了），对于胡适先生的推崇，我与先生是一致的。

其实，就在“恩赐”论上，我与先生的分岐似乎也没有先生所想像的那麽大。

“民主只能靠恩赐”，这似乎是个错误的命题。然而它究竟错在哪里，却没谁

说得出道理来。中国人的毛病，就是从来不去琢磨某些熟悉的、常见、常听的概念，

认为它们是不言而喻的、如“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那样不证自明的几何

公理。殊不知黎曼几何和罗巴切夫斯基几何就是从这些“永恒真理”上入手，

建立了完全与欧几里德不同的新的几何学。这次只有邑水寒先生问道：“为什

麽没人驳‘民主只能靠恩赐’？”然而立刻就有人回答：“荒谬绝伦的东西，

还用得著驳？”，更有人说：民主就是人民当家作主，人民是主人，何来“恩

赐”？甚至连先生大发了一通脾气，也仍然是“鸡同鸭讲”。

对於我们的知识分子来说，没有任何一个命题是对智力活动的刺激和挑战（所

谓“intellectually provocative”）。我们的脑袋如同中药店里的橱柜，见

到一个东西只需把它放到相应的抽屉里便完事大吉。没有一个人问一声自己：

“‘民主’是什麽意思？‘恩赐’是什麽意思？‘斗争’又是什麽意思？”不

问也倒罢了，马上就开始破口大骂。其实，就算老芦说了该杀头的话，好歹总

给大家提供了一个思索的题目，用不著把气发到说话人的头上来。古人都知道

“言者无罪”，哪怕是当年我党批“反面教材”，似乎也没有请出楚国的黄鸟。

仅此一例，即可回答先生先前的问题：“你这样骂倒一切，到底有什麽用？”

老芦当初说中文的模糊和国人“思维”的模糊，先生颇不以为然。如今请看：

“民主即人民做主”，难道不是典型的“望文生义”的模糊“思维”？说句老

实话，敬爱的江总最爱背的“先总统”林肯公的演说，老芦最不以为然。所谓

“民治、民有、民享”，完全是政客的欺骗宣传。什麽是“人民”？哪个人民？

老芦这辈子就没见过什麽融成一块铁板的人民，只见过一个个处於不同地位的

其利益互相交错、互相冲突的社会集团。也没有见过什麽“民治、民有、民享”

的国家。还是军涛先生说的好：“民主就是在明确游戏规则下不同社会集团的

争权夺利”（大意）。如今连游戏规则都没有，争起来夺起来这边绝食占广场，

那边出动坦克装甲车。与其如此“斗争”，不如“无为而无不为”！

这个问题还不光是追求民主的战略策略问题。这种概念的糊涂含混，直接导致

了许多来到西方的中国知识分子对民主的幻灭。在他们的心目中，“民主＝善”，

而所谓“民主国家”，其实也就是他们心目中原来那个人民当家作主的“共产

主义天堂”。他们不知道、或者根本没想到过，“民主”不是“善”，民主国

家一样可以作恶。当年英国发动鸦片战争，就是通过民主程序做出的国会决定。

而民主国家领袖老美，当年也曾轰炸北韩的水库，使千万无辜平民为鱼鳖；也

曾在南越用飞机撒布“橙色剂”，造成大批畸胎，毁掉大片热带雨林。

哪怕贤达如先生，似乎也犯了老芦骂过的那些毛病。老芦曾说过，先秦诸子吵

得昏天黑地，却从来没想到过先去界定一下共用的概念，看看彼此说的是不是

同一个意思。先生洋洋洒洒地一路骂下来，却没有想一下在下说的“斗争”是

不是您说的那个意思。我说的“斗争”，是“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

那种你死我活、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斗争，不是一个成熟的民族的社会各阶级、

各集团采用的有妥协、有折衷、有让步的斗争。请先生有空去拜读一下柴玲女

士的讲话（跟贴在老芦的《盼“良心”绝种》后）。任何一点理智的退让，在

“情绪领袖”的眼里都是“投降派”、“奸细”、“叛徒”、“学阀”，这种

“斗争”难道真是人民需要的？

先生把党内或人民的不满和腹诽都说成是“斗争”，由此得出“右派改正是人

民斗争的结果”的结论；把一把手老戈也说成是人民的斗士，证明了苏联民主

化是人民斗争的必然结果；甚至把胡适式的“研究问题”都说成是“斗争”，

似乎不知道这种“斗争”连他的弟子唐德刚都不以为然──神州陆沉时，胡老

先生仍埋头研究《水经注》，让唐直叹“商女不知亡国恨”。如果“斗争”就

是胡适式的“斗争”，老芦我举双手赞成，踊跃报名参加！

其实，眼下就有个例子可供先生使用。我说：“后毛时代人权的大幅度改善，

有哪一桩是人民斗争赢得的？”我一直在等著有人用“知青返城”的事例来驳

我。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这里简单介绍一下：知青下乡在毛时代

成了国策。老邓上台后仍未更改。然而下乡十多年的知青不堪水深火热，在七

八年底（？）大规模返城示威、请愿，终于悉数被赦回家。不仅如此，当年国

家计委已制订了的下乡计划也被取消，此后的学生们就再不用象大哥大姐们去

受苦了。这就是人民通过斗争迫使统治者让步的光辉例子。

然而这个例子其实并未驳倒老芦对“斗争哲学”的否定。相反，它指示了正确

的斗争的途径：目的明确而有限──回城，不会威胁到政权的存在；要求合理，

赢得社会的包括统治集团的广泛同情；没有采用极端手段，既未摔瓶子，也未

倒李鹏，更未先占据广场，弄得连苏联总统都无法接待，当著全世界的媒体彻

底羞辱了中共，后举行绝食，不仅对人民实行“情感讹诈”

（emotional blackmail），更狠狠地将了统治者的军，让他们在人民心目中

成了见死不救的豺狼。正因为知青没让政府丢面子，所以后者松松快快地便让

了步。

如果老芦说的是：“民主只有通过渐进的和平改良来取得。”我相信除了少数

“民主打手”们，大部份人都会同意。但和平改良的前提，是统治者与人民的

良性互动，是一个互相斗争、互相妥协、互相协作的过程。如果无论是统治者

还是人民都只知道将对方往死里斗，这种斗争就只能形成“恶性互动”，两败

俱伤。无论从道义还是从功利的眼光来看，这种恶性互动还不如乾脆不动，静

等著统治者自己让步。倘若他们不让步，那也没有什麽办法，谁让我们是一个

信奉“斗争哲学”的民族呢？两害相权取其轻，零总比负数大。崇拜“斗争哲

学”的人们不妨告诉我：如果没有八六年和八九年的“斗争”，中国今天是更

民主些还是更专制些？如果您们的斗争真的那麽正义，为什麽所有的人都那麽

谦虚，竟然没有一个“良心”出来承认自己是“黑手”，情愿让青史漏掉自己

作为“民主运动领袖”的英名？

历史上有没有统治者自己让步的例子？对於这个问题，我们的民主人士们似乎

比文革前的御用历史学家们还左。伟大领袖把“阶级斗争”说成是文明发展的

动力。为了圆这个不可能圆的谎，中共的学者们发明了一个“让步政策”的理

论。据说，每次农民“起义”，都沉重打击了地主阶级的统治，使得新朝代建

立之初，统治者为缓和阶级矛盾实行一系列的让步政策，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

虽然这个理论肯定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的大前提是错误的，但仍然有一定

道理，李世民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著名论述就是证明。当然，李世民

的让步可以看成是前朝农民斗争的结果，但说下大天来，他的个人作用也不可

抹杀。

类似地，老邓的个人作用也不能抹杀，毕竟，他并不是非改革不可，如果是

“抓纲治国”的华国锋当家，无论是“右派”还是刘少奇都不可能平反。如果

不是文革使老邓看到了毛主义的反人性，他决不会实行突破毛主义的大胆改革。

是老毛的推到了极端的倒行逆施促成了老邓的转变，而不是人民斗争使他与正

统共产主义决裂。光是为了保权救党，老邓用不著变得那麽“右”。奉行毛主

义不但在中国有无比深厚的群众基础，而且是我党长治久安的惟一正确途径。

北朝鲜人民已饿死得差不多了，至今未见他们斗倒了金家父子。老邓如果想当

金日成，谁也拿他没办法，就象今天的“良心”们和法-轮-功徒众拿江泽民毫无

办法一样。

“在中国，民主的实现只能靠统治者的恩赐，不能靠人民的斗争”，这个命题

表面看是错误的，然而是信奉“斗争哲学”的中国统治者和人民双方，共同逼著

冷静（远非七窍生烟）的人不得不痛苦地得出这个表面上荒诞不经的结论。痛

骂老芦的人有空不如去证明这个命题的反命题，即“可以由人民实行我党的斗

争哲学而在中国实现民主”。

这种斗争哲学至今还在伤害著中国的民主事业。王军涛先生答问那晚那些“民

主打手”们的表演，让我想起了罗姆同志领导下的法西斯冲锋队。当年在德国

民主竞选活动中，冲锋队的拿手好戏就是为元首清场，在政敌的演说场所大打

出手，让他们根本没有发言机会。王先生答问完后那些打手们还互相庆贺，说

“对付中共纳粹就是要使出纳粹手段”。读著这些文字，我不禁也象冷漠先生

似的害了“恐共畏特”病。我想，头脑简单的人大概要以为那些打手是王先生

雇来清场捧场的。而头脑复杂点的人免不得要猜他们是国安部派来败坏民运形

象的。的确，就象台湾人要被网上的“爱国打手”吓得同意独立一样，一般人

也要被“炸中南海！”之类的字样弄得对“民运”二字深怀厌恶。

如果民主是一种高尚的、值得追求的事业，它就决不能用卑鄙下流的“斗争”

手段去赢得。我党的“斗争哲学”，实在是害苦了这个民族！在这点上，我希

望王军涛先生对冷漠先生的回答能够引起我们所有人的深沉思索。即使对方是

证据确凿的“共特”，我们也得与对方讲道理，而不能诉诸下流的谩骂。真有

正义在手，就去批驳人家的观点，动辙斥责别人“弱智”、“血卡族”、“共

特”，甚至让自己堕落成“爱鸟族”，这样的“民运”，不要也罢！

更何况世间“对”和“错”、“善”与“恶”的区分根本就是相对的。过去人

们一直认为慈禧太后和袁世凯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然而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

对两人却赞扬备至，而且说的极有道理（见《哀洪宪》）。同样的，“拥共”

与“反共”的人们之间也并不是就找不到共同点。邑水寒先生先骂我是假洋鬼

子，后来又骂我是“背叛母体文化”，似乎他和我是针锋相对了，然而我却从

他的文章中得到启发，认定了帮助中共实行法治是当前民主运动的重点所在。

最后回到先生过去的问题“你这样骂倒一切，究竟有什麽用？”上来，自从读

了林思云先生对“骂派文学”的批评后，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的感觉是：

党文化已经彻底地败坏了本民族的智力，使绝大部分知识分子变成了头脑简单

而绝对、只会贴标签的机器人。产生胡适、梁实秋那样的巨人的人文土壤已不

复存在。在这个意义上，骂党文化就是启蒙。不把遮蔽人们头脑的那层翳障揭

去，我们的知识匠们没有什麽前途。所以，先生可以立志去作胡适那样的建筑

师，本人却立志当个清道夫。从我个人的长处来说，我没有什麽学问，也没有

时间去做学问，然而蒙党栽培多年，写“骂派文学”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所

以，生命不息，“击鼓骂曹”不止，这就是区区的素愿，伏惟先生谅解。

作者：芦笛在罕见奇谈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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